半个月后

眼前一片昏黄，沙尘仍在胡乱飞舞。

沙奇不记得自己晕倒了多少次，这半个月他只靠少量的水和面包度日，身子也是一直被捆着，现在估计连走路都快忘了。

不过，他这种状况也没法走路。

世界上最坚硬的铁被一刀斩断，对方使用的甚至还是普通的铁，难以置信……

“诶，你到底要把我绑去哪儿？”

蒙面人瞅了眼被捆在马背上的沙奇，没有作答。

沙奇轻轻叹气，重新闭上眼。

当他再次醒来时，沙漠已经化为幽蓝色。

夜空中隐约出现些许星斗，整个世界没有一丝声响，孤寂感油然而生。

也许是太寂静的缘故，沙奇不禁回想起数年前的某个深夜。

明明很困，很冷，伊兰却硬要把他拽到中央广场去。

塔楼顶上寒风凛冽，他们就这么裹着被子看了一整晚的星星。

没有对话，没有特别的理由，只因为她想看星星，所以就看了。

“你是旅者么？”沙奇缓缓沉下眼眸，他知道蒙面人不会回答，“应该不是吧，你都没戴齿轮项链”

“以前我一直认为只有旅者才能穿越沙漠，那时候我特别怕走进沙漠”

“后来，我有个很重要的朋友死了，在那之前，她为我制作了齿轮项链和护目镜”

“我觉得吧，她应该是不想我离开的，她只是想让我做做旅者梦而已”

“可我还是离开了……”

“我不知道自己活着是为了什么。在那座熟悉的城市里，我没有一丝归属感，所以离开时毫不动摇”

沙奇顿了一下，笑道：“说实话，我只要离开了同伴，就完全不知道该干嘛”

“好比现在，我居然一点紧张感都没有，哪怕是你下一秒就会把我杀了，我也不会心慌”

“为什么而活”蒙面人突然停下脚步。

“……”

沙奇一愣，有些意外，这还是对方半个月来首次开口说话。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蒙面人望向沙奇，“人活着非得有意义么，或者说，有意义才叫活着么”

“呃”

沙奇不知如何作答。

“你想死？”蒙面人哼笑一声，拔出短刀，“想的话，我现在就可以满足你”

沙奇赶紧摇头，不敢吭声。

“呵……”蒙面人侧身，轻轻捏住沙奇的脸，“人只有在死的时候才会想起自己遗忘的东西，这份遗憾只会在那一瞬间存在，之后便是无尽的沉睡，只剩你一人独自后悔”

望着越靠越近的短刀，沙奇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他仍是不知道自己活着是为了什么，可就是不想死。

不是因为在梦中答应过伊兰，也不是为了保护谁。

他只是单纯的不想死。

“知道什么是活着么”蒙面人问道。

“心脏在跳动？”沙奇心里咯噔一声。

短刀挥下，仅在一刹，他的手臂已被割出长长的血口。

“嘶……！”

“这便是活着”

蒙面人甩去刀身上的血迹，收刃，继续前进。

沙奇满脸无辜地望着手臂，虽觉莫名其妙，仍是脱口而出道：“为别人而活与为自己而活，到底哪个才是正确的”

“活着不分对错”

话音未落，前方的砂砾忽然爆裂而起，两名手握奇怪短筒的男人跃出，径直奔向蒙面人。

只闻砰地一声，短筒内炸出刺眼火光，蒙面人赶忙侧身闪躲，无数铁栎于他身旁滑过，与此同时两柄长刀已经逼到眼前。

他立刻拔出长短双刃格挡，轻扭左手，短刀弹飞对方武器，右手发力，长刀在另一人刀身上激起阵阵火光，侧身横斩，尸体直接倒于血泊之中。

“夏族刺客？”

仅剩的刺客没有回应蒙面人，丢掉长刀拉开距离，紧接着提起短筒开始连射。

蒙面人灵巧地躲过数次攻击，步步逼近，他的眼神始终锐利，没有一丝情感掺杂在内。

或许对他来说，这不过是日常。

沙地之上满是凌乱的脚印与血迹，长刀上挑，短筒武器瞬间被劈为两半，短刃直刺！

正当蒙面人就要得手之际，对方猛地在腰间摩擦左手手腕，顷刻间，幽蓝沙漠被染上橘色微光，对方竟然选择了自爆！

随着一声巨响，蒙面人被炸飞数米，数不清的铁片刺入他的四肢，血迹溅洒四处。

“什么情况”

沙奇瞪大眼，不知所措。

这场战斗仅仅维持了十秒，场面却已相当混乱，双方的动作都快的惊人，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进入了尾声。

马匹咴哟一声，显然是受到了惊吓。

眼看它就要奔向远处，浑身是伤的蒙面人冲上前将其拉住，他的眼神锐利如初，跟个没事人似的。

“你……”

看着面前这个血人，沙奇不由得感到胸膛沉闷。

蒙面人懒得说话，硬生生将刺入四肢的铁片挨个拔出，随即骑上马匹带着沙奇匆忙离开现场，甚至连伤口都没来得及处理。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出现稀疏火光，看似是个村落的地方映入眼帘。

“这是哪？”

对方没有回应。

股股鲜血早已浸满马背，不知是不是踩到沙坑，马匹猛地颠簸了一下，蒙面人径直跌落沙地。

见状，沙奇赶忙扭动身子想要阻止马匹前进，奈何他越是挣扎，马匹跑得越快。

“你主人掉下去了啊！”

见这马压根就没停下来的想法，沙奇猛顶膝盖，硬是将奔跑的骏马给踢晕了过去。

噗通一声，他摔了个结结实实。

甩去脸上沙尘，沙奇艰难的拖着马挪动身子，废了好一阵功夫才爬到蒙面人身旁。

此时的蒙面人紧闭双眼，没有一丝动静。

沙奇瞥了眼掉落在地的短刀，侧身摆弄好一会儿，终于将其握住，二话不说便开始割绳子。

深夜的沙漠十分寒冷，好不容易割断绳子，身体也是僵硬得难以动弹。

骏马倒于身旁，蒙面人昏睡不醒。

沙奇紧皱眉头犹豫半晌，把短刀丢到一旁，随即发着抖在马背的行李包中摸索起来。

水、粮食、暗器……

无用的东西堆积满地。

终于，他找到了包扎用的绷带和药品。

蒙面人虽是无缘无故攻击了他，甚至还把他拐到这么一个陌生之地，可他还是不想就这么把对方放着不管。

与善良无关，他只是厌恶死亡罢了。

撕开对方衣袖，沙奇愣了小一会儿，这家伙身上几乎没有完整的皮肤。

叹气，取下对方面罩。

“……”

细柔长发顺着头巾散开，弯弯的睫毛带着一丝泪痕，精致苍白的面孔下没有任何瑕疵。

蒙面人，竟是个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