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黑色书包似乎是崭新的，以前并没有见过，可能是假期新买的吧。

李阳轻轻侧过头，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欢快一点，让这点欢快为最后半年的高中生涯拉开序幕：“雨晴，我们又坐到一起了啊，真好。”

真的很好，就像最开始那样。

赵雨晴点点头，双手轻拉开书包拉链，把里面的东西抓出来，塞进抽屉里。李阳敏锐地观察到，书包里除了一堆随意塞进去的试卷外，别无他物。

李阳情不自禁问道：“雨晴，你的书呢？”

赵雨晴的动作僵在了半空中。她低下头，声音单薄，像书包里那堆被揉皱的试卷般苍白：“都在曹安那里。”

“啊？”

“那是…放假时候的事。”赵雨晴并不是想诉说什么让李阳帮她出头，她只是想平静地描述一件事，“我们吵架之后，我忘记带走了书包。”

“啊？我去帮你找回来！”

李阳就要站起来去找曹安要书包，被赵雨晴从后面按住了肩膀。她微微摇头:“没必要，里面没什么东西。课本早就不重要了，我也从没做过笔记。”

“你……唉。”

赵雨晴的状态令李阳觉得很无力，他一直在想办法去劝解她，帮助她摆脱这段感情造成的负面影响。可是很明显，她唯一坚定只有离开曹安的决心，至于其他副作用是她控制不了的。

李阳在身边或许能够暂时缓解，让她能够像正常学生一样上课学习，偶尔还能开朗起来，开两句玩笑，但完全不能治本。

只要负面情绪汹涌而来，加上其他更多事，更多压力，她已经处在一个勉强维持自己的生活，濒临崩溃的边缘。

“他刚刚踹了你的书包？”李阳问。

“嗯。这也没什么。”赵雨晴又说。

班级里又陷入了一轮寂静，李阳匆忙转过身，装出认真学习的模样，他知道，十分钟已经过去，班主任又进来了。

不过，坐得近的好处就是方便沟通，李阳迅速抽出草稿本，撕下一小片纸，写了一张小纸条扔给赵雨晴。

纸条上的内容很简单:

我以后可以和你一起走，你坐我车后面。

在等待赵雨晴回复的时间里，李阳正襟危坐，聆听老师的发言，因为阚文正在讲台上宣布接下来一个学期的规划。

高考已经全面进入了冲刺阶段，每周的假期本来只有一天，现在再砍掉半天，周日下午来学校考试，进行每周一次的“周考”。

各科老师每天都会下发一张试卷，要确保各科目每天都做一套题。

下学期的大型考试会非常的多，明天就会进行一次x市五校联考，这是开学前的摸底考试。后面还有江南十校联考，南方八校联考，名校联盟联考……这些联考不仅会给出排名，还会给出参考的本科分数线和重本分数线，做为学生的参考。

以后每天的早读课提前半个小时，晚自习延长一个小时，学校零点才会熄灯。

所有的娱乐活动暂停，和娱乐活动和高三毕业班没有关系。

……

听完阚文正的话，李阳只觉得心头沉甸甸的。这难道不是完全把学生当做做题机器吗，几乎没有的休息时间，牺牲睡眠，用书山题海把我们压倒……压力汹涌扑来，乍一听简直让人无法呼吸。

他当然想反对，但是，他也知道，反对无效，更不用说自己没有反对的勇气。

这样想的人当然不止李阳一个，学生们不由自主地窃窃私语着，即使是班主任的威严也压不住大家的讨论。

阚文柯又扫了一眼自己的学生们，看着他们眼中流露出的惊惶神色，用黑板擦敲了敲桌子:

“安静。我想跟大家说两件事，第一，高三最后这半学期，我会全程陪着你们的，你们几点起，我就几点起。你们几点走，我就几点走，我也会带着各科老师始终坚持在岗位上，为你们解答一切问题。”

“第二，你们手上应该都有便利贴，如果没有的话，问前后左右借一下。请大家想想自己高考希望达成的目标，是考二本还是一本，还是考重点大学，写在便利贴上，贴到教室后面的宣传栏上。”

“当你们写完目标之后，请好好问自己，究竟要付出多少才能完成目标？懒散的生活，得过且过的学习态度，差不多就行了的心态，是不是把你们往自己目标的方向越推越远？”

“老师作为一个过来人，还有一个忠告想告诉你们。高考是最简单的改变命运的方式，是人生中最后一次公平的竞争。还有高三，你们现在很讨厌它，唾骂它，甚至连带着骂我……只有离开了它才知道，这是你们一生中最好的时光。”

晚自习中间休息的铃声恰逢其会的响起，终止了凝固的气氛，也让学生们有了喘息和消化班主任训话的时间。

阚文正的胸膛上下起伏着，他四十多岁，其实也不算大龄，却早早白了鬓角。他轻叹一声，抓起讲台上放着的杯子，往办公室去了:

“你们可以自由讨论，但声音不要太吵。……也是十八岁，或者快十八岁的人了，稳重一点。”

他到底是班主任，对于学生实在是太了解了。前脚刚走，教室迅速被又一轮窃窃私语淹没。高悬在头顶，雪亮纤长的电棒均匀地把光线撒在每一个学生的脸庞上，把他们面红耳赤的模样映得格外醒目鲜活。

每个人都在想，自己的目标究竟是什么？

学习是他们前十八年人生的无解的选择，从小学到初中到高中只能集中在x市。大学，一个可以走出去的机会，是在本省还是外省，是什么样的档次，有什么期待，有没有自己的梦校？

学生们大多没有离开自己的位置，虽然刚刚换了座位，毕竟已经是三年的同学，想聊两句的话，总是能够聊起来的。

“我想去浙江大学。”

许若抽出了一张便利贴，在上面刷刷写下。她看着纸上深蓝色的字迹，眸子里也闪闪发亮。

“为什么啊？”她的新同桌刘文婷问。

“因为我爸妈在浙江打工。”许若大大方方地说出了这件事，家境早就不是她的心结了，“而且，杨鑫桐也很想考浙江大学哦。”

杨鑫桐也不是她的心结了，她不是影子追光，他们可以在阳光下并肩而行。

蔡菲菲噗嗤一笑，她自来熟地从许若那里拽来一张便利贴，想了想，也开始写自己的愿望:

“我也不知道有啥学校，知道的那些我也考不上。知足常乐嘛，能考个二本就行。”

“那我考一本吧，虽然现在是二本水平。我想考集美大学，它是中国最美的学校哦。”刘文婷认认真真地在纸上写上了心仪学校的名字。

另一边，体育生林雪完全没有择校方面的忧愁，她早就写好了自己的目标，“北京体育大学”六个字工整娟秀，这是体育生心中的殿堂。

不过，瞟了一眼同桌徐紫怡“江苏师范大学”的目标，林雪托腮想了想，在纸上又补充了一下:

省城的师范大学也不错。

徐紫怡在江苏师范大学后面写了一堆感动自己的话，无外乎“加油，你可以的”“迎战高考，谁与争锋”“人生能有几回搏”之类，接着，她偏头去看简昕的便利贴。出乎意料，简昕的便利贴上一片空白，自始至终没有写过一个字。她疑惑地问:

“姐们儿，你怎么不填啊？”

“没想好呀。”简昕喃喃道，“我猜，他也没想好。”

“啥？谁？”徐紫怡有些摸不着头脑，“你成绩肯定能稳超江苏师范大学，就不用跟我一起了，我记得徐州还有一个中国矿业大学，要不你以它为目标，我们大学还能约出来一起玩……”

听着好友的絮叨，简昕笑而不语，她眼波流转了一会儿，从座位上起身，朝某位少年的方向去了。

在走廊里穿行的时候，她恰好能经过王祥和曹安旁边。压抑不住好奇心，简昕偷偷瞄了一眼两人桌上的便利贴，王祥书写的内容在她的意料之中——保底二本，和谭露在一个城市就行。

曹安纸上的内容就让她惊讶万分了，他居然写了要考中国科学技术大学。

曹安……最多在班级里算中游水平，拿什么考中科大啊！简昕暗想。

由于李阳的缘故，她也不喜欢曹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