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少年都曾以为是宇宙的中心，却不知道在别人的世界里，只是一颗小小的卫星。

自小亲如兄弟，祝俊以为了解乔侨就象翻破的高三课本，认定能把握自己设计的事件进程。

没有想到，乔侨另有不为人知的自由轨迹。

英才榜发布的当晚，落后于许欣八名的乔侨极度郁闷，饭后溜出散步。遛到大戏院广场，迎面遇见一个胖子。乔侨闪着走，没想到胖子停住冲他喊：“乔侨，君子乔！”

乔侨侧头正眼看，原来胖子是初中隔壁班的罗汉，有三年没见了。

“我看见你名字了，报纸上，”罗汉兴奋地说：“排名第十！”

“第九。”乔侨开口纠正。

罗汉熊掌猛拍脑门表示歉意：“第九、第九，瞧我这记性！我还看到祝俊名了，都是牛人！”

乔侨客气回一句：“你多少分？”

罗汉略带腼腆：“甭提了，跟你们没法比，凑合上个三本。”

乔侨点头告辞，罗汉幸灾乐祸来一句：“往年你们二中牛X，今年被我们四中完爆，单凭许欣一个人！”

乔侨立时被定身，这才想起罗汉高中在四中，和许欣一个学校！

“许、许欣成绩一直很好？”乔侨尽量呼吸平静。

“那当然！上高中后，小姑娘跟开了挂似的，人越长越开，分越考越高，地球人已经无法阻挡她了！”罗汉自豪溢于言表，好象在夸自己亲妹似的。

“为什么会这样？”要能花钱买开挂，乔侨愿砸下老爸所有的钱。

“你问我，我问谁？不如你直接去问本尊。”罗汉耸耸肩，看着乔侨笑了：“看你白白净净斯斯文文，没准正是她喜欢的那一款，愿意和你做学友呢。”

乔侨心想，我们早就是学友了！只是被这唯一学友超过，太丢面太不舒服了。

“许欣在你们学校挺受欢迎吧？”乔侨问。

“那是，学霸加校花，明恋的暗恋的，没有百分百，也有百分之一百二。”

“瞎扯！怎么会有百分之一百二？”

“这你就不懂了，男生百分百，外加女生百分之二十。”罗汉嘿嘿地笑了。

“你也在百分百之内呢？”乔侨酸溜溜地。望着黑塔般的罗汉，心里颇不是滋味。

“我只是充当数字背景的路人丁，”罗汉颇有自知之明，瞅瞅乔侨说，“你么，或许能排到追求者队伍楼下第二层，哈哈。”

乔侨气炸了，要不是考虑到力量对比太悬殊，能一拳把罗汉流油的肥脸拍成二次元。

太小看本公子了，我乔侨什么人，二中首席学霸、富家君子，追女孩还要排队，还排楼下第二层，呸！乔侨想立即告诉罗汉：每周末他都和许欣通信，关系极其密切，而且两人约好了北大见面。

罗汉注意到乔侨脸色变化，吁了口气说：“别生气，这事儿大家都别想了，人家早就名花有主了。来，让我们一起送出善良的祝福吧。”

“你说什么，名花有主？！”乔侨急了，一把就揪住罗汉领口：“谁？那个人是谁？！”

罗汉吓一跳，先把乔侨的手掰开，“老新闻了，四中人都知道。”

“你亲眼看见的？”

“看见的人多了，去年上学期一个晚自习，一个从没见过的男生直接到教室找许欣，许欣呢，收拾书包乖乖跟人家走了，下了楼，两人还拉着手呢。那男生长得的确挺帅，有点象松山健一。”

“松山健一一点不帅好不好？后来胖得跟狗一样！”乔侨气急败坏。

“胖才更有魅力！”罗汉高声坚持。

乔侨望眼罗汉肥肉颤颤的体型，不再争执。

“这事儿整个年级都轰动了，许欣倒挺大方，直接承认那男孩是男朋友。”

“这种早恋的事你们学校都不管？”乔侨义愤填膺。他忘了，从高一起，他作文里就一直为争取中学生早恋自由而摇旗呐喊。

“班主任找许欣谈了，好象许欣做了保证，不让那男孩再来学校找她——再来的话，恐怕那人会有一百种死法！——老师也就不追究了，毕竟没影响许欣的成绩，而且成绩还越来越好。”

乔侨想知道那男孩是谁，却不再问了。极度震惊、极度失落、生气、嫉恨……一条负值情感曲线急剧升至暴点，整个人爆裂成无数虚无灰黑的碎片。

乔侨不知道罗汉后来说了什么，怎么离开的，自己又怎么回的家，妈妈怎么惊骇地连问，他都没听见，也不想听，谁都不想再见。

骗子，美丽虚伪的骗子，明明有了男友，还与我做学友，我是备份还是被怜悯的对象？我 不 需 要！

要么全部拥有，要么与我无关！乔侨不屑玩这感情游戏。

乔侨抱头裹进被窝，只想睡到世界末日。

醒来后第一件事情，乔侨将邮箱所有的通信纪录全部删除，将某人拉进黑名单，并且发誓永远不再上登录此邮箱。

乔侨拒绝了老爸专门为他安排的各种场合露脸的炫夸酒会，祝俊和猴子前来，也忍着没有透露半丝风声。

第一次失恋，就要独自品尝。流泪几行，岁月如绒绒细须生长。

后来，乔侨跟老爸去了欧洲散心。

好多了。

这就是乔侨在三百公里打牌旅程中所说的故事，略带伤感，大体平静。

乔侨赢了祝俊和猴子身上所有的零钱，猴子已完全听呆，而水准一向稳定的祝俊也连出臭牌。

“晚报排名榜之后，你没有再查看邮箱？”祝俊问。

乔侨点头：“那个邮箱废了，永远不会再用了。”

“原来如北，原来如北，”猴子考试一次错误后，便将此成语一直这么念。“怪不得那天给我们脸子看，没有天塌地陷的大事不至于啊。怎么不早说呢？兄弟帮你解闷、带你开心，或许去欧洲的钱也省了。”

猴子说着，郑重伸出手和乔侨紧握。

“干么？”乔侨受不了这份肉麻。

猴子说：“难兄难弟啊，小弟陪着你一起失恋！”

乔侨使劲抽开，恨不得将猴子扔到火车头正前方十米。

祝俊百感莫名，为自己的粗心内疚，为乔侨的遭遇难过。心头闪过那天使般纯净的面容，更是纠结刺痛。

“不知恐龙兔报了哪个学校，或许真报了北大，你们还能碰上呢。”猴子看一眼祝俊说。

“与我无关。”乔侨伸直双臂，再显君子般潇洒。

“或许和你一个系一个专业一个班一个教室，就坐在你的课桌前排。”猴子继续设想。

“我说了与我无关。”

“或许她已经和那个小男友分手，正处在痛苦迷茫孤单的失恋期，异乡新学校见到同乡同窗老同学，倍觉亲近、立升好感，急需……”猴子沉醉于幻想中。

“你丫能不能闭嘴！她再怎么样都与我无关！我要的是纯粹的、完整的、没有一丝瑕疵的爱！”乔侨站起冲着猴子大吼。

斜对面少妇膝上趴着一个三四岁的女孩，“哇”地一声吓哭了。

祝俊急忙抓起一把荔枝给女孩递过，扮鬼脸将她重新逗笑。

猴子呲牙一笑：“都大学生了，还这么激动，一点都不现实，too young啊。如果这事儿发生我身上，她和我一个班一个学校，我肯定再和她做同桌……”

祝俊照猴子脑袋轻拍一下：“闭嘴吧，最不现实的就是你。”

列车上喇叭响了：“各位旅客，本次列车的终点站北京站马上就要到了。北京，是我们祖国伟大的首都，是历史悠久的文化名城……”

三个人收牌站了起来，配合默契地拿取收拾行李。

无论是否愿意，是否准备好，都要下车了。

新的校园，新的城市，新的日子，一切都全新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