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摊主抬眉一额头皱纹，“那这入门弟子鞋是伺候不起菅老宫主了，慢走不送。”

“谁稀罕切……”菅逸甩手就走，大步一迈，脚下一空，搓着烂鞋“嗷”一嗓子滑了出去。

杜萦回反应及时，从后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抓兔子似的提回来。

“这位店家，您也看到了，这鞋我们得要。”杜萦回替他说，“不过三十两确实过分了，云雀羽不是什么罕物，还是折一点，二十五我们拿走。”

“二十五？你个冤大头！”菅逸趟着已经完全掉底儿的烂鞋蹦跶，“哎呀，十两。要不就给你两年寿元，你看着办。”

摊位边众人一瞬间全都朝这边看来。

这年头寿元也成了能随便花的吗？！

杜萦回扶额。

摊主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寿元你敢给我不敢要。你几个往这儿一站都没人来，还耽误我生意，得了得了、今儿算我倒霉，十两拿走！神经病。”

菅逸乐呵呵掏钱，掏着掏着问杜萦回：“杜主君你看到我钱袋子没？”

杜萦回摇头：“你别又……”

菅逸顺着腰摸了一圈，又卷袖子捋了一通，朝杜萦回看去：“可能……可能是摔的时候甩出去了？”

杜萦回：“你别看我，我身上一文钱都没带。”

再待下去摊主要打人了，连翘难以忍受，出手拍下一锭金子在摊上：“不用找零了。”

“诶呦~多谢这位仙子~”摊主眉开眼笑。

“你头一次来吧，没见过这二位？”菅逸坐一边穿鞋，多嘴多舌道，“人家可是怀赦天君座前供……哎哎哎杜主君你拎我干什么你等一下我鞋还没穿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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菅逸照旧一走一蹦跶，杜萦回怕这双新鞋也撑不了多久，更怕他再磕到哪里，把剩下的门牙都祭了天地。只好一路在旁边盯着，时不时抓两把后脖领。

“菅宫主，寿元这种东西，别拿来乱说为好。”杜萦回提醒他。

菅逸不以为意：“我身无长物，唯有命大，又不是唬人。”

“你有理。”杜萦回没得说。

走过一段仙俗交杂的路口，下面大多便是俗常摊位了，仙门人等和山民混在一处。俗集里面货品专卖，十分齐整。街旁酒旗招招，楼上弹唱咿呀，令人舒畅。

“遥想上次赶集，还真是上辈子的事。”杜萦回感叹。

“有十几年了吧，离那时日。”菅逸道。

“听蒋殿说，有十一年了。”

“不算久不算久。”

杜萦回只当在他那多久都不算久，道：“八州乱道前逸游宫还是鼎盛名门，何至于十几年就如菅宫主所说那么凄凉？”

“这就说来话长了，我好像看见熟人了，避一避，里面坐着说。”菅逸到处观望，忽然拉住杜萦回走进一家酒楼。

杜萦回想：刚才使劲儿喊着“我是逸游宫宫主”的不是您老先生吗？怎么这会儿又怕被人认出来了。

然而店里伙计认出了三七和连翘，紧赶着把他们迎到上座，就在看台正前边，台上坐着几个花容月貌的姐儿，弹琵琶唱小曲。

三七和连翘和他们分席坐，因不喝酒，便在后方不远处吃茶。

杜萦回没心思听唱的是什么，菅逸却有兴致，跟着哼哼了一会儿，对杜萦回道：“自从怀赦大办学府，各门派都招不来什么人了。好些家的内门弟子也都挖空心思投身学府为师，能不萧条吗？”

杜萦回凝重不言。

“没什么，不只是逸游宫，大家都差不多。至少清净啊，多好。”菅逸说，“就是没人扫灰，院里池塘都被落叶糊满了，我正好这次跟怀赦讲，让他拨两个人陪我回去说说话儿。”

见杜萦回还那个脸色，菅逸便把下酒小菜往他面前推推，宽慰道：“八州乱道没被灭门，我早满意得不得了咯，你看看老名门还剩谁像我这么逍遥，杜驿那个外门另立的不算数，你死了就当辽肃宗也断差不多了，谁叫你连个一儿半女都没有。”

“我死了。”杜萦回冷冷道。

“可不是？你现在，”菅逸手指尖在他胸前戳戳点点，“是单弦。”

杜萦回不接话，给他斟酒，两人饮了一杯。

未一统之前，八大名门割据，系奉天辽肃宗，岐山道化天。蓬莱日月堂，姑苏宿星阁。云台峰林观，云梦倚阳门。昆虚八百盟，千岛逸游宫。虽也是八个，却不完全对应八州的地理位置，仅凭在修真界的名望势力而定，凡上榜的，没有排名高下之分。

除去菅逸的逸游宫、何容与的日月堂还因仙首尚存，留有一息。其他的几家早在乱道初平时年便死的死散的散，或并入赢家辽肃宗及宿星阁门下。

按菅逸的说法，杜萦回死后的辽肃宗多半是被蒋兰宫接手，杜远亭等不服者，分裂出去单立了一支。

“杜主君，这无尽洞天所在，你认得不认得？”菅逸又一杯酒下肚，咂了咂门牙。

杜萦回疑道：“我虽前生游历过不少地方，但对这里……没有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