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边祈福的人群尚未散去，沈赐便得到了坏消息。

“就说，面对何堂主，杜岸必然要负心。”慕修颜也得到了山上传来的消息，“镇远督听令——”

沈赐吹笛引诀，河面波浪抵住从峡谷出来的湍急水流。

忽然他听见动静，慕修颜已经御剑飞上半空。

“慕督主，君上命我二人留守。”沈赐叫他。

“再守真要把人放跑了，我先上山看看，回头给君上请罪！”慕修颜说着，头也不回地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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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和人拔河，在方寸之间来回拉锯，就是动不了。

何容与拉着杜萦回，杜萦回拉着蒋兰宫，蒋兰宫跟船结在一起，谁也不松开谁。

山上箭已停，修士们御剑朝那二人进攻，何容与一手引诀，修远剑在空中抵挡。杜萦回攥着将离寻找自己到底哪里被锁住了。

“你个……蒋兰宫……”杜萦回恨不得给自己捅上一剑。

他算搞清楚了，蒋兰宫说得那么无辜有理，其实步步全都已经算到，唯一的缺憾就在于，他早把自己跟何容与对他的信任耗了个干净。

因为不相信他会留自己和杜萦回的性命，何容与必将挣扎到底，爆发出比平时更加强劲反抗。

杜萦回虽然没听见最后的指令，可在这么多轮的猛攻之下，也无法相信蒋兰宫会留何容与活口，自然要抵御到底。

无论做出什么承诺，都没有招降的可能了。

杜萦回无可奈何。

偏偏这个满口谎言的小表子，是自己最在乎的人。

然而最麻烦的是，杜萦回也耗光了蒋兰宫对自己的信任。

杜萦回一边拔河一边觉得自己蠢到了家。

在鸳鸯坞时何容与已经上钩，蒋兰宫锁定了目标，而他杜萦回本该放灯完毕马上回到山中，避开这一场恶战，蒋兰宫与何容与之间没有他夹在其中，必然都不会这般拼命。

可他上了何容与的船，接着就应该坚定在蒋兰宫一边，跟何容与打出来，哪怕故意收点劲儿被何容与打晕拖走，蒋兰宫也会在外面等着把他拽上去。

再不然域破了之后不帮何容与逃走，直接跟他分开，上蒋兰宫的船表明立场，何容与或许也会看在他的选择上不再奋力反抗。

然而自己蠢得无可救药，步步都错。

对着何容与表明要守护蒋兰宫，对着蒋兰宫却表现得处处维护何容与。

总要选一边，他还是选错了。

杜萦回仰头望着重新登上桅杆的蒋兰宫。

“我错了。”杜萦回拿起将离剑，对他轻声笑道。

何容与见他将剑刃转向怀中：“荣华你做什么？！”

杜萦回喘口气，摸了摸胸前的剑伤。

他一直装着一个问题想问蒋兰宫，单弦被将离一剑贯心而死，尸体存留还可以解释，可那颗心是怎么补全的？

他依然能感觉到自己的脉搏、心跳、体温。

单弦的身上，究竟是个什么心？

“兰宫啊。”他确定桅杆上的那位听得清楚，“是不是帮你引来了老何，我就没用了。”

蒋兰宫蹙眉凝视着他。

杜萦回掀开衣襟，倒执将离，剑锋抵上自己的胸口：“你说过。用我自己的灵剑贯心，再加上破灵咒，就算不是魂魄荡然无遗，也不能再弥合了。”

何容与知道他要干什么了，慌得连风度都快要绷不住：“住手……荣华！”

“真没用啊我，今世除了个魔化一点能耐都没有。修为尽失，连身体都是别人的。”杜萦回说起来丝毫没有点悲恸，反而随意得有些可笑。

杜萦回继续：“我心悦之人前生不答应嫁给我，今世我求他换过来也行，他还是不肯。”

“我还问他为什么不愿意，就凭我帮个老朋友还帮了倒忙、稀里糊涂又把他给伤着了。他不愿意也对。”

“我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可我真没两边倒，我选的一直都是这个兴风作浪的小蛤蟆，只是我……太蠢。”

蒋兰宫攥紧伞柄，依然立在桅杆上无动于衷。

何容与无法再僵持下去，松开杜萦回，那楼船瞬间拖着杜萦回坠落在水中，何容与御剑潜入水下捞起杜萦回。

杜萦回被他捞上来了，剑还抵在胸前。

“既然已经错了，那就这样吧。”他说着看了一眼何容与，“老何你放心，今天一定走得了。”

“你给我放下。”何容与按住他的剑，“我投降。”

“来不及了，兰宫肯定要杀你。”杜萦回手上一点也不松。

他重新抬头看着蒋兰宫。

“这样的傻亚父，是不是该以死谢罪。”杜萦回朝他笑笑。

蒋兰宫喉中轻轻地颤抖了一口气。

顷刻间，将离已没入杜萦回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