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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槿未从茫然的状态回过神来,只是愣愣地道了声谢。程灵栻将符牌放于她的手中,语气恢复了平时那般平淡的模样。

“栻本无情人,只是不忍舍妹伤心,无需言谢。若槿姑娘途中终于困惑起来,在下建议您前往南方游历。”

我还想再听些她们的对话,听得些有用的情报,但这一处场景却开始模糊起来。我心下一惊,竟有些担心这就从这记忆中脱离。在这消失的场景中,我听到程灵栻的一句话。

“是在下欠着槿姑娘人情……有朝一日,您定会与在下相遇。”

场景在融化消失,但又开始浮现出不同的模样。我感觉自己在下坠,同时也意识到——这是要前往下一个场景。我的心莫名的安了起来,开始整理目前的线索。

第一。我为何会来到这位南槿姑娘的回忆中?而且在她的记忆中,竟有程灵栻的存在,甚至还有月镜石的存在。会有这种巧合吗?难不成,这正是她想让我知道的?是程灵栻在我未曾注意的时候,对我做了什么手脚?

第二。月镜石,晴岚山谷,旧氐人族……这三者间的概念,我从未从别人口中听说过。仅是程灵栻曾与我说过月镜与旧氐人族诅咒之事。她一定知道更多的事情,只是未曾与我言说。

第三。为何晴岚山谷那些本无害的月镜石……最终会成为如今的模样?为何这些石头被埋藏在一些陵墓之中,又莫名其妙的流于人手中?又为何,尉迟家族的尉迟澜能自己凝聚月镜石?

疑问越整理越多,我有些头疼。仿佛大海中的一滴水,我仅是了解了谜团中小小的一角。

既来之则安之,我还能从这记忆中得到什么呢?

周围的景象终于清晰起来。我打起精神,准备好感知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此处是蘅广南方边境城池——青蒲城。与浩雪城相反,此处气候湿润,风景尤美,又正值四五月,海棠花飘满了街巷。

“药谷此时,也遍开了海棠花吧。”南槿想。她最喜爱海棠花,看到这粉白色的小花,就仿佛看到了师娘倚树微笑的模样。

她有些想家了。据她游历四方已有大半年的时光,算不上出名,却收获颇多。只是,每至一处便会听得当地的郎中提起清蒲城的名医世家甄世。

既然如此,她便想要虚心讨教一番。是自己对制药的研究不精?还是对病患脉象的分析不足?或是有其他的什么道理?她制药想着,若是有必要,她也会拿自己的看家本领交换,毕竟都是为了更好地救死扶伤。何况药谷出身的弟子,对草药是相当精通——尤其她更是得师娘亲自指导。

然而她毕竟初来乍到,想要见到名医恐怕不那么容易。要怎么做呢?

南槿找了客栈住下,打算明日四处打听一番。她推开客栈的窗,拾起窗沿一朵落花,夹在了自己的游记中。

她第二日起了个大早,又精心打扮了一番。这些名门世家最注重无用的打扮,她是不能落后的。所幸自己对容貌颇有信心。

“这样就好啦。”她拎起自己的药箱,又掸了掸衣袖走下楼去。才迈了几步,竟听到楼下一阵嘈杂,似乎是在争吵些什么。这可奇了,大清早的能有什么不愉快呢?

“洛先生,你说的话当真负责任么?”

南槿向下看去,只见说话的那位是客栈的老板娘,此时正面露不善地看着一位中年人。那中年人衣着朴素,也背着一个药箱,显然是个郎中。我看着那位“洛先生”,只觉得眼熟又耳熟。

“这甄神医的话还能有假?反而是你空口无凭,怕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诬陷人家吧?”那老板娘仍喋喋不休地说着,引来了好几个住客的围观。南槿也围了过去,刚想问些什么,谁知那洛郎中只“哼”了一声,转头愤然离去,显然是不屑解释。

南槿看着那人的背影,叹了口气。围观的人们已散去,她便问老板娘发生了何事。

“哟,看姑娘打扮,应该也是一位郎中吧?这年头女郎中可不多见呢。”老板娘放下账本,细细地打量起南槿,“不瞒姑娘,这清蒲城的内城区啊,最近传开了个怪病——不过甄神医已经免费为大家开好药方了!只是药方还需一周方能生效。至于刚才那位洛郎中……他非说其中定然有问题!他自己治病治不利落也罢了,还不是甄神医治好的!我和你说啊,这外城区也总有病患——”

“那位洛郎中去了何处?”纵然南槿脾气再好,也不想再听这喋喋不休,便出声打断了老板娘,“我想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

“唔,一定是回家了。他家啊就在客栈对面那条街巷的尽头。近些日子听说甄神医的事情,都不出门摆摊了!啧啧,平时收费从不肯便宜些,甄家治病又大方许多,如今又治不好流行病,大约是没什么生意吧……”

南槿匆忙道了别,便离开了。

洛家很好找。这条街巷朴素的少有住家,唯他们一家门前摆了各种草药箩筐。细细打量,门上贴着旧得不知何时题写的对联,门前的箩筐上放着有些锈迹的药锄。屋侧还有摆摊用的行头,已经积了许多灰,想必是放了有一阵子。南槿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请问,洛先生在吗?”

门内传来不耐烦的一声答话。“不在!”

南槿皱了皱眉。

又听见一阵轻快的脚步声,还伴着男孩子不满的言语。“爹,难得有客人耶!”

南槿见门开了,连忙站好,看着面前的少年。大约十二三岁的模样。我眯着眼睛看去,觉得有些眼熟,但又不是很像。

“大姐姐,您是来看病的吗?我带您去见爹爹!”言罢,竟拉起南槿往里走。南槿无言,只得顺势向屋内走去。这家人家境显然不是很好,家具、装潢看起来都颇为古旧,没见到什么值钱的物件,却仍然打扫的整洁干净……看起来十分空旷。或许曾经,并不是这样的景象。

“洛书桐!你怎么随便带陌生人进来!”白日见到的洛郎中正坐在书案前,旁边还有一年长些的少年正在砚墨。洛郎中又“哼”了一声,转头看到南槿背着药箱,不由眉头紧锁。

“这位姑娘,有事吗?不是来看病的吧?”

“请容我自我介绍。”南槿向他行了一礼,简要介绍了自己的来历。那位砚墨的少年见父亲没有要赶走她的意思,为她搬来一把椅子。而方才那位少年,则去灶台烧水沏茶去了。

我瞧着这砚墨少年更眼熟了。

“嚯,姑娘远道而来,就是为了看这甄大人治病啊?”这“甄大人”三个字在洛郎中语气中显得格外刺耳。

“是的。我想医者皆是为了救死扶伤,多讨教些技艺总是好的。您与神医之间,是否有什么误会呢。”南槿接过洛书桐拿过来的茶,对他笑了笑。那少年有些不好意思,便跑去和他的哥哥站在他们父亲后面。

“小丫头,郎中没你想的那么高尚,都是为了养家糊口。你知道这几年甄家做了什么吗?”洛郎中没有喝茶,而是从堆在角落的书册中扯过一本账,“从这代家主甄兰鹤掌家以来,其他郎中收入微薄,都快要无法补贴家用了。我夫人去得早,我一人带这两个孩子,实在是过得辛苦。就这样,还会被抱怨收费不够便宜——分明都是良心价。”

“……”南槿沉默了片刻,显然是没有想到这样的情况,但她又觉得哪里不对,“我想……神医他医术了得,所以大家才会想找他看病,所以……”

谁知那位洛郎中摇摇头,完全否认了她的理解。“不不不。他们家主要是管内城那群富人,而我洛家则是为外城的穷人普通人看诊,多少代都是约定俗成、毫不相干的。只有疑难杂症才会相互请教。”

“这也是应该的,毕竟都是为了百姓健康。”南槿点头,仍然不知哪里有问题。

“谁知这位家主掌家之后,总是有些奇怪的病症流行开来。虽说他家看诊只收名贵药材的费用,但那也只是内城那些富贵人家才能消费得起的待遇。”洛郎中叹着气,似乎是想起了不好的回忆,“外城的百姓都不如他们有钱,一时都十分慌恐,生怕自己也得上奇怪的病症。后来他家免费广发药剂,说是预防此类疾病……一月一发,除了我家。从此外城当真没有人患病。”

“这……这不是好事情吗?”南槿小心翼翼地问。

但洛郎中还是摇头。

“在那之后,外城百姓常有同样的疾病找我诊治。我开的本是无误的药方,对着和往年同样的症状,竟总也治不彻底,甚至还恶化起来。此病不传染,我昼思夜想也不知哪里出了偏差。百姓不认账,统统都跑去内城,宁愿排队也要找甄家看诊。我大儿子曾为甄家送过货物,听说是洛家的儿子,不由分说就被赶走了,连账都没有结!”他言至此处此时甚至有些愤慨,攥紧了拳头闷闷地锤桌,“他家的药方从来是不公开的。只有书桐曾经偷偷领了曾经发的药剂,让书棪喝下了一些……那药我也研究过,仅有一味药物有些奇怪。但是其他人都觉得是普通的曲药子,只是我想多罢了……如今书棪也病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喝过药、被我救治的病人,都会去甄家看诊!可蘅广百姓都会些医术,他们根本不信我说的话——”

“这……那药剂……和贵公子,可否让南槿一观?”南槿赶紧打断了他,“我曾于药谷修习,对于草药颇为精通。”

少年的洛书棪抬起头,看到南槿清澈温柔的眼眸,一时有些失神。南槿招呼他走上前来,为他诊脉。另一边洛郎中已经找出了以前的记录,还有那一包拆了封的药。

南槿诊了脉,并不说话,而是从药箱拿出了一个银镊子,小心的挑挑拣拣。许久,她“啧”了一声,显然有些难以置信。

“您说的不错,这的确不是曲药子……是北方一种和它相似,药性却不同的草药,恐怕除了我这种自幼和草药打交道的……南方鲜有人知。您能说说,您看诊的时候,都会用些什么药方吗?”她怕洛郎中怀疑,连忙补了一句,“我怀疑您的药方中,有材料和它相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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