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斯卡弯腰提着火把在前方开路，狭窄的地道隐约可以听见前方转角之后水珠规律的滴落，松脂的气息随着空气的滞碍更加强烈，跟在奥斯卡后方的丽芙被火把散出的黑烟熏得有些难受，马库斯则是负责押队。

「我记得这一条路径。七年前、八年前？……不管如何，当时我和格兰妮从这里溜到了宴会大厅，之后还有好几次……」奥斯卡转头看向丽芙，「别跟我开玩笑了，你真的不知道有这么一条隧道？」

丽芙摇头，「路口比狗洞好上一点，还藏得这样隐密，我怎么会知道？」当时她无意与同龄人玩在一块，自然也没有参与奥斯卡与格兰妮的冒险了。

许多建筑都会暗藏一些密道，艾明马夏的王宫也不例外。

而现在他们三人正是要藉由恩雅提供的密道离开艾明马夏城。

「这么说我比你还要了解你的家。」奥斯卡得意洋洋，「马库斯，你和丽芙平时到底有甚么活动？」

马库斯抿着嘴，想不到最后还是吝啬地吐出了一句话，「除了不去钻狗洞，你玩甚么我就玩甚么。」

「你果然还是个讨人厌的家伙。」奥斯卡嘴上这样说着，却是半真半假。

三人又拐过一个弯，右边墙上出现了他们在寻找的白色十字记号，奥斯卡开始数着自己的脚步，一步、两步、三步……「拿着，抬高点。」丽芙接过奥斯卡的火把为奥斯卡调整照明，奥斯卡则蹲在地上、双手在地面摸了一阵，「应该是这里。」

马库斯闻言也是蹲下，与奥斯卡一起，两个人四只手在地上拨着干燥的土，不多久一个木制隔板出现在他们眼前。

「想不到恩雅王后说的是真的。」奥斯卡惊喜，将拉着隔板上的扣环打开木门，木门之下又是一条距离地面更深的隧道。

如果他们找到的这一条路径与恩雅王后口中提及的那一条无异，那么这一条将带领他们到达另一个方向直达宫殿东面的绿林。

奥斯卡又一次接过火把走在最前方，三个人维持同样队形，不过气氛更加压抑了，就是心情正好的奥斯卡都懒于说话，丽芙猜想是因为空气稀薄滞闷所致、而燃烧中的火把又占用了一些──她庆幸自己没有一开始就换上柯普雷的铠甲。

不知走了多久，隧道逐渐向上倾斜，空间越来越狭窄，三人猫着腰、最后甚至手脚触地匍匐前行。

出口在他们的上方，奥斯卡踩着壁面突出了石头向上爬出洞口，然后搭了把手拉着丽芙上去，最后是马库斯──三个人从杂草堆中钻了出来，身上黏了虫子和枝叶。

「总算出来了。」奥斯卡吐了口气。

「等一下，我听到说话声。」、「你确定不是狗叫声？」、「跟我过来。」……错乱的脚步声距离他们越来越近，不远处了林木出现了火光，黑暗微退使得三个人可以更清楚的看见这些向他们靠近的骑士的身影。

不用说自然是围在他们城都之外的敌人。

马库斯瞪了眼奥斯卡，「你今天话可真多。」

奥斯卡想要回嘴，丽芙和马库斯兜在一起，他则是因为格兰妮的要求而加入了这支队伍，但气氛这么怪，他不多说话还得了？

马库斯可不管奥斯卡，拉着丽芙开始跑了起来，奥斯卡也紧随在后。

三个人一有大动作自然让敌人察觉了，他们嚷嚷着追上来。

「这样不行，会吸引更多人过来。」奥斯卡抽出佩剑，「你带丽芙先走，我待会跟上。」不用奥斯卡提醒马库斯也知道，速度丝毫没有减缓。

奥斯卡虽是费奥纳骑士团的菁英，一个人也无法应付五个骑士，其中三个继续追赶着马库斯和丽芙，五个人一前一后在树林间穿梭，但后方的那三人速度快得不可思议，这代表他们都身上佩带了附有魔法的武器或是三人之中有一位是德鲁伊。

距离不断拉近，丽芙感到背部一重，紧接着她被压在地上。

马库斯也被另外两人缠上了，刀剑交击声不绝于耳，丽芙挣扎着，压制着她的骑士体型壮硕让她脱离不了箝制，对方一手掀开她的兜帽，「一个女孩？兄弟们，瞧我抓到了甚么可爱的小东西？」因为人数更多，敌人们态度相当随便，一面应付马库斯与奥斯卡还一面随兴的哄笑着。

「我猜猜……」一面说，手也不老实的摸着丽芙的脸颊、下颔，暧昧意味十足的流连着──骑士相当满意，果然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女孩，他这么一个动作便让对方僵在地上不敢动弹。

「你身分肯定不低，溜出艾明马夏是为了甚么，总不会是为了出来玩吧……啊！你这该死的ㄚ头！」孰料这只是丽芙刻意表现出的顺服，她趁着对方要翻找自己的行囊，抽出对方佩剑往对方腰间砍去。

终归是战士，反应敏捷，丽芙的假动作被识破，跑没几步又被揪住，对方死死握住她的两只手，她的头部有一半撞倒在河边，冰凉的水浸湿了她的头发，头部一阵晕眩。

「信不信剁了你的手？」

对方的双眼折射出慑人的光，但丽芙并不恐惧，所有声响正逐渐远离她，被揪住的双手、右手手腕上的银环一下一下颤动着──她发现自己的意识飘散开来，向上着盘旋，由上而下看着敌人将她压制在地上，而她的眼神是空洞的，双唇彷佛受到了甚么力量的驱使，悠缓的动着，陌生又熟悉的语句流泻而出……

那个属于丽芙意识的无形之物知道自己该是认得这个词句，究竟是甚么？

「快让她闭嘴！那是图德南人的族语！」一位同马库斯战斗的骑士队同伴大喊。

图德南？

不正是达奴神族吗？

来不及让她思索，这股无形体的、属于丽芙的意识不知是被迫抑或是本能，随着躯体的话语止住，意识俯冲、朝着近处这汩汩流动的水流坠落──扩散、她不断在扩散、舒展，和煦的力量亲昵的跃动、爱。抚她，向她倾述久违的欢迎语，她快速流转、柔软又坚韧……

她觉得自己变成了一整条河！

一条充斥着愤怒与猖狂的河流！

她又一次向上腾起，朝着敌人奔涌，冲垮了所有人，敌人们惨叫着，马库斯和奥斯卡诧异的眼神、反射性伸手护住眼睛──她调皮的支使水流轻轻地刮过他们的身体，他们之外的几个人则得到最为严厉的惩罚。

撞击、支解、侵蚀……她享受着那甜腥的鲜血汇入、成为她身体的一部份，染红她的身体。

她可以是静谧的湖、顽皮的溪流，也可以是一道湍急盛怒的洪流。

月光为奔腾的、鲜红的洪流撒上了一层妖异的薄纱。

她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愤怒的力量、长眠苏醒的力量、生灵与鲜血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