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车伊始新鲜出炉的李探花并没有愣怔多久，很快就回复平常平淡的神色，甚至眼神里有些微的笃定在里面。

我一挑眉，觉得有趣，面上不露声色，等他开口说话。

“第一，神医既然也说了，那起死回生之药极其珍贵，您身上也只有三颗，必然也是珍惜的，而您既然已经用了一颗在我爹身上，再将他魂魄讨要回去，岂不亏大？”

我愣了愣，随即失笑，心想不愧是探花，怎么也是个聪明人，不是三言两语就好糊弄的，居然还给我来个第一第二的路数。于是打算逗逗他，说：“你怎么就能断定我不会呢？反正那粒丹药已经用掉，再收与不收回你养父的魂魄，也全在于我高兴不高兴，没你想的这么多弯弯绕绕。”

他听了，脸色也不变，继续说下去：“第二，若是神医果真要进宫去图谋不轨，大可将自己手中持有起死回生之药一事广而告之，皇宫中听闻此事，就算不信也会召见神医。一旦坐实了起死回生之药的真实性，神医只管开口讨要，嫌弃血腥风雨也只是抬手覆掌之间的事，又何须再通过我这个刚上任的探花周折进去？”

我眨了眨眼睛，不置可否。

“再者，”他看着我，补充道，“神医既然身怀起死回生之药，定不是凡人。既然不是凡人，那绝对不会做出伤害……”

我连忙摆手，示意他打住。

啧，小伙子，还是太天真。

他见我手势，便及时打住了，虽然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但眼神里带上了淡淡的询问意味。

“李探花，我也要告诉你两点。一，”我伸出手，竖起一根手指，“这世间三界，不是除了凡人就只剩神仙的，还有妖，还有鬼，还有魔。而我，不是神仙。”

他微微一愣，刚要开口，就被我眼疾手快地打断：“其二。人间的王朝更替，上面的那帮人是不会守护的，或者进一步说，是不会管的。所以你那两个理由，虽然说得甚是有理有据，我也觉得很有道理，但是对我来说，都行不通，因为我，行事向来只看心情高兴与否。懂？”

他脸色微变：“你究竟是何人？”

“既不是神，也不是人。”我移开目光同时转移话题：“所以，你的选择呢？李探花？青丘国？还是李南烛？”

李钟离并没有犹豫很久。但是他的眼睛里依旧藏着一股淡淡的不解。

当然他最终的答案还是在我的预料之中。只想说，人啊。

忠义也是一种情，但比起对身边人的情，到底还是疏远了些。

他先请我以客卿的身份在李府住下，舒舒服服地抱着暖炉逗着小少爷，就这样过了十日。

李钟离果然将我弄了进去，作为太医院里一个帮忙的小工。

“神医进去后，在医术上的造诣只需展露出一点头角，能得到晋升也不是难事。”李钟离这么跟我说。

我只是点点头，对他说声：“多谢。”

似乎太医院里的人都被打过招呼了，见突然插进来一个陌生人，一无背景二无名头的，还整日里抱着一把刀，也没人说。当然也没人上来搭话就是了，连那些十一二岁的小药童也只是好奇地看我两眼，不敢靠近。

不过这样我也乐得清闲就是。

本打算就这样在太医院先过他个几日成天插科打诨、捣药煮药理药的闲日子，只是没想到李钟离口中的“出头之日”来得略快，快得我有些猝不及防。

还是夜晚，突发事件的高发时段。

太医院里大多数太医都已经出宫回府，唯一应该留下值班的赵太医却突然接到家中急信，说是小儿子突患高热，觉得反正半夜里多半不会有事发生且去去就回，于是就擅自离开了太医院，临走之前让我这个做小工的好生看着。

也不知是不是这赵太医年前忘了烧高香还是怎的，多日来都不曾响起过的急诊铃，突然刺破了皇宫静谧的长廊。好巧不巧，偏偏值班太医擅自离岗的时候，出了事。

两名哭得梨花带雨的侍女一前一后急匆匆地闯进来：“太医！太医！快救救我们娘娘！太医呢？今日值班的赵太医呢？？”

那侍女见到我，却不见赵太医，急得拉住我拼命摇晃，硬生生又掉下两行清泪来，脸都哭花了也顾不上擦，只一个劲地喊：“快把赵太医找来！我们娘娘、我们娘娘……！呜呜呜！！”

虽然有些猝不及防，但我很快反应过来，反而拉过两位侍女的手，冷静道：“赵太医有事不在，我是新来的女医，有何事我来代劳。你们娘娘怎么了？”

两个侍女也是慌了神，一时也不想到要盘查我这个“新来的女医”是否属实，只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将我拼命往外拉，嘴里七嘴八舌地说着，我也听地晕晕乎乎不知所以然，只得趁着空隙先抓了药箱，由着两位拖着去了。

去了才知道，这两位侍女口里喊的“娘娘”，正是进来新得宠、龙恩正盛的祈美人。

奇怪，既然龙恩正盛，这祈美人半夜有了点小事故，也不能只有两个乱了分寸的小侍女来请太医呀？

心里奇怪归奇怪，我被两个侍女半拉半扯地来到祈美人床前，便见得躺在床上的美人香汗淋漓，喘息连连，脸色苍白，眉目紧闭，毫无血色，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样。

我拉过她放在被子外的手，搭在脉上凝神感受了一下……唔……

被下毒了。

而且这毒我还熟悉地很，也觉得低级地很。若是换做我中了毒，估计也就觉得有些困顿，其他的不会有丝毫影响。

毕竟，师父他老人家给我喂过的毒……算了，不想也罢，看这祈美人痛苦如斯，两个侍女又慌得没了神，还是快些解决比较好。

熟练地从药箱里取出些把草药——这个药箱是我自己偷偷做的，太医院里的药箱才不会装满花花草草——简单处理过后就要往祈美人嘴里塞。

那个看上去年纪大一点的侍女总算回过神来，见我要往美人嘴里塞草，连忙拉住我：“你做什么？？”

“救你家美人啊。”我理所当然的回道。

那侍女的表情甚是难看：“可是，太医院医治，一向不用这种……”

“行了行了，救得活救不活，还不是看我？”

我推了推她的手，还是将那把草往美人嘴里塞了下去。考虑到对方是娇生惯养的美人，我还是取出了晨曦荷叶露，扶着她喝下，使得草药更顺利地进入体内，加快化解速度。

然后我将她轻轻放下，掖好被子，开始整理药箱。

那年长的侍女憋不住了，又问：“这、这就好了？？？”

我头也不抬：“对啊。”不然你还要我怎样？

“不用……再开点药方？？”那侍女现在看我的表情不对了，似乎是回过味来，“你到底是不是女医？？？”

我停下手中动作，抬头看她，一脸坦诚：“不是。”

PS:再次重申一遍，这是个架空的时代，如果有熟悉古代官职后宫等细节的看到某些违和的场面，请不要在意我的一锅乱炖……（金馆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