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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的相遇。

焱如往常一般无视对方的存在,仿佛走廊上只有他一个人。每当这个时候,淼必须表现出不亚于对方的淡定和自若。

走过去,就好了!每每这个时刻,淼心中暗自提醒自己。

眼看擦肩,相安无事。焱却突然不由分说地掐住淼的脖子往旁边拖去,直到淼背靠栏杆,整个人仰面朝上,上半身悬于半空,那枚黑色的水滴状吊坠滑出了衣襟,挂着脖子吊在半空。淼被钳住喉咙根本无法开口,原本灰白的额头已爆出了青筋,焱依旧没松手。直到淼的头颈有了往后仰的趋势他才眯眼将他拽回,扔在冰冷的地面。

淼撑起身体,一手扶着胸口,他紧闭着嘴只靠鼻腔调整呼吸,避免让自己发出大幅度的声音,但几声沉闷的咳嗽声还是因肺气上逆按耐不住发了出来。当他抬头瞥到韩竻正一脸惊愕地望向这边,立刻朝他使了个眼色。韩竻秒懂,立刻躲进旁边的楼道。

焱将目光锁定在淼,步步逼近,蹲下一把拎起他的领口让他不得不仰视自己。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胆敢对那孩子做什么,我绝对不会放过你。”在抱起韩竻的那一刻,焱就察觉到了,格瑞托瓦除了淼没有其他人会使用这种禁术,长期受此禁术的摧残会使被施法者身心俱疲,消耗其生命力。

淼看着焱眼中流露的不是愤怒而致的焦躁,是一种令人更毛骨悚然的沉静。“你已经害死了这孩子的父亲。”焱提醒他,“骤夜之战中死去的亡灵,如果你对他们还有愧疚。”

“如果我说你认为的事与我无关,你信吗?”始终保持沉默的他,终于开口道。

焱眯起眼睛,鄙夷的口气反问:“你觉得我该信吗?最好像你说的。”

由于距离,韩竻根本听不清他们说了些什么。

焱一走远,韩竻就冲了过去。“你没事吧?”韩竻扶起淼。

淼一手抓紧韩竻的手,一手扶着栏杆颤巍巍地站起。看来焱已经知道韩竻的身份,他回头盯着韩竻的脸,“刚才你都看到了?”

韩竻没有回答,抿紧嘴唇点了点头。

“你这样做很机灵。”淼对于韩竻没有直接冲出来当面制止焱由衷感激。

韩竻搀扶着淼,起身时韩竻恰好看到淼胸前摇晃的吊坠,黑色水滴吊坠。

——去禁闭室找珏的人是他!

线索来得太突然,韩竻不知该如何是好。他睁大眼盯着淼,淼发觉了他的目光。

“那晚去禁闭室找珏的人是你!”

淼心头一惊,他怎么会知道珏?况且那晚的事绝对不可能有第三者知道。

淼关上房门,转身面对韩竻。这时他才注意到韩竻臂弯里夹着一本黑色的笔记本。

“我以为不会有人知道,禁闭期间规定不准探视。再说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很久是有多久?”韩竻心中隐约猜到了答案,但他想通过淼确认是否和自己猜测的一致。

“你今年几岁?”

“17.”韩竻回答。

“看来比你大四岁。”

“21?21年前的事……”从着装来看珏当时还是艾斯沃夫的学员,时间线对上了。

“想听我讲一件往事吗?”淼说着走到桌前摆放的水晶球前,目光平静地垂望着晶莹剔透的球体。

“那一年我从麦格协会回来,途中发现了一个浑身是伤,几乎快死去的男孩。我把他带回了艾斯沃夫。

无论是巫术、占卜学,还是射术他都表现出类拔萃。

他成了艾斯沃夫的代表。

——那年他十六岁。

由于他的失误让一只蜘蛛从实验室潜逃,咬伤了芬尼克斯的一名学员,作为处罚他被关了一个星期的禁闭。

——那年他十九岁。

带领艾斯沃夫成员与联盟结盟参与了十七年前那场无人生还的骤夜之站。

——享年二十三岁。”

他死了?韩竻惊愕地看着淼。很明显,珏就是那个被淼带回艾斯沃夫的男孩,但如果说珏在黑巫和白巫的骤夜之战中死了,那么他在禁林看到的难道是珏的鬼魂?

“如果他还活着,现在站在这个位置和你说话的应该是他。”淼伸手放到光洁的水晶球面上,在他平静的脸上韩竻看到了一种属于淼特有的,隐忍无声的悲伤,这种悲伤远比歇斯底里地咆哮哭喊更令人心疼。

韩竻不忍心继续问下去,但淼应该是最了解珏的人,哪怕他知道继续问下去对淼很残忍。“珏曾经向你打听过禁林?”

淼转过头看着韩竻,丝毫没有隐瞒的神情,“确实他问过我关于那方面的事,但对于……我们的了解知之甚少。这是个禁忌的话题,包括它的名字。”淼压低了声音,他提醒韩竻不要随便提起禁林。

韩竻知道继续下去也不会再问出什么。

“今天走廊上发生的事请你不要告诉任何人。”淼用一种听似平静但却令人无法拒绝的口吻说道。

韩竻点头。

“看得出你很关心他。”韩竻仅仅脱口而出的话却发现淼的神情起了变化。韩竻看着淼的变化,捏紧了手里的笔记本,刚好捏在搭扣的位置,手掌上已经印出了那枚五芒星的图案。

韩竻路过走廊一扇窗户前无意间抬头望向窗外,那座古老的钟楼与他遥遥相对。他只是想让目光有个停留能安静地思考刚发生的事,不由自主地盯着它发起了呆。

不明的白色物体出现在钟楼方向被风一路吹到了窗前,风吹得紧,它紧贴着玻璃。这是一张纸,不,不单单是这样,纸上画了一张人像,韩竻乍一眼只觉得眼熟,下一秒他几乎张嘴倒吸了一口凉气。画像突然掉下,韩竻冲到窗前双手贴着玻璃试图推开,事实证明并不行。他几乎把脸贴到玻璃上才勉强看到它正在往下飘,大致的方位了解,韩竻像脱了缰的野马冲下楼。

淼走到桌前,转身看着门口。

一名穿着艾斯沃夫制服,容貌英俊的年轻人敲门进来,走到他面前恭敬地向他点头致礼,然后抬起头看着他,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

他不是其他人,是19岁的珏。

但这仅仅是淼的幻想,很快年轻人的身影和精神的容貌在他面前消失。淼将脸转向窗外,看着缓缓流动的浮云回想刚才走廊上的一幕,或许他早该料到焱会找上他。淼一直觉得在格瑞托瓦更能体会他这份心情的就是焱,因为骤夜之战,他们都失去了对彼此而言重要的人。

“你以为就只有你吗?”淼喃喃低语道。“我得到的,我失去的。何止你看到的,你认为的……”

韩竻上气不接下气地冲到下面,这是城堡与钟楼链接的外城墙。那张画纸就在这条联通的路上躺着,韩竻赶紧跑过去。可就在离它还有两步路的时候,该死的风又把它刮到了半空,韩竻只能一路小跑一路追赶。顺利捕捉到它时已经绕到了钟楼的后面。他把纸平整地展开在面前,是他绝对没有错。

眼角显而易见内双的杏眼,愈发透露着深邃和专注的眼神,唇线分明的上唇和相对饱满的下唇,优美的拱鼻,颧骨到下巴清晰明朗的线条,禁闭室窗台的那张书桌迅速在韩竻脑海中闪过,瞬间完整地想起了格瑞托瓦第一个夜里做的梦。是他没错,韩竻盯着画像不由自主地攥紧,画像的边缘已经出现了褶皱正逐渐向中间蔓延。

“你是想把他捏碎吗?”

突然一个声音把韩竻吓了一跳,难道除了他还有别人?循声一看,居然是吾枫。吾枫慢慢地站起来,他原先坐在钟楼底下靠着睡觉被莫名现身的韩竻吵醒。

“你怎么会在这儿?”韩竻一脸惊讶。

“我在这里睡觉应该没触犯任何艾斯沃夫的纪律吧?”吾枫冷淡的口吻透露着一丝慵懒。

“这倒没,只是你会出现在这里让我觉得有些意外,差点没被你吓死。”韩竻以为这里只有他一人。注意到吾枫嘴角的淤青没了,“你嘴角好了?”韩竻关心道。

“避免麻烦,上了药。”吾枫撇过头把目光从韩竻身上移开。

一想也对,嘴角的淤青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打架。

吾枫瞥了眼韩竻牢捏在手中的东西,韩竻的反应他都看在眼里。

“你刚才一直在这儿?”

“在。”

“你有看到这个是从哪里飘来的吗?”韩竻一脸兴奋,把手里的画像递给吾枫。

韩竻几乎用一种恳求的目光望着他,希望他不要令他失望。吾枫抬头朝上望去,韩竻也随着他的目光抬起头。

“……你是说是从这上面飘下来的?”韩竻睁大眼睛,一边指着钟楼向吾枫确认。

吾枫歪了一下头,这就是他给出的答案。

由于年代久远,钟楼周身爬满了粗糙坚硬的暗绿色藤蔓,显得老旧而沧桑。

韩竻绕着钟楼底下前前后后转了一圈,回到原点。

一脸颓丧。

“你是在找入口吗?”吾枫突然问了一句。

他的话仿佛荒漠的绿洲给了他希望,听他的口气,“你知道入口?”

吾枫双手抱在胸前,托着下巴。“不知道。”

心中的绿洲瞬间化为海市蜃楼。

“你能不能别老是话说一半。”韩竻把脸埋进自己的手掌,小指和大指无奈地揉捏着两侧的太阳穴——脑壳疼。

“这座楼,没有门。”吾枫解释道。

“凡是楼都有门,何况还是一座钟楼,怎么可能没有……”韩竻松手,边说边抬头,突然意识到了吾枫话里的意思。

没有入口的钟楼,建造它的目的和用途就不是钟楼那么简单。

韩竻再次抬头仰望着钟楼顶端,可由于距离太近视线并未能及。韩竻眯了眯眼睛,该不会里面住了个加西莫多吧?

突然想起左森养伤期间把图书馆交给他打理,但从禁林回来后他还没去图书馆看过。他可不想被左森冠一个“玩忽职守”的罪名。不然他可比爱德蒙·唐泰斯还冤了。

韩竻将画像对折了几下夹进笔记本塞进口袋,显然笔记本太大了,有一截还露在外面。

韩竻在走廊上就看到图书馆大门开着,“难道……”

果然,左森已经回到了图书馆。

韩竻站在门口呆呆地望着左森忙活的背影,忽然有种悲喜交加。左森突然停下动作,抬起脑袋僵在那里,接着回头瞥了一眼,一句话也不说。

韩竻担心左森是不是生气了,却听左森道了一句,“愣在那儿干什么?还不过来帮忙!”

韩竻呆立在门口,听左森一喊,赶紧醒过神,“哦,来了!”

给左森帮忙的好处就是有免费的点心和茶水供应。依旧是那个房间,但墙纸变成了水纹样的灰蓝色。韩竻好奇地问左森,左森只是随口回了一句,“随它去吧!”

看茶具,左森这次准备的是抹茶,从茶碗的造型和烧制的图案来判断应该是一只曜变天目盏。韩竻记得在网上看过相关新闻,我国目前仅存的一件在安徽隋唐大运河博物馆。据说这种花纹的茶盏烧制出的机率只有百万分之一,所以它在宋代数量就很少,烧成之后也专供皇帝使用。目前全世界对曜变天目盏的仿制水平都还较低,只停留在表象仿制,其纹饰都为二次添加,和真品一次入窑烧制成形的原理和纹饰结构方面完全不同。

当左森把茶摆到韩竻面前时,韩竻才反应过来。捧起茶碗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左左右右仔细看了一遍。看到抹茶上丰盈的泡沫,话说左森刚才是怎么打泡的?他朝对面望去,刚好看到了打泡的步骤,左森用的是一只兔毫盏,没有左手的扶持右手却依旧能用茶筅有力而稳健地起泡不洒出一星半点,这不禁让韩竻惊叹不已。左森的性格很难想象他会对泡茶这件事如此讲究,毕竟这种讲究给没有左手的他带来很大的不便。

“你的腰好了吗?”

“早好了,那晚用了药第二天就好了。”左森说着把一盘装着各种鲜花花瓣制成的水晶糕摆在桌上。

韩竻正好在喝茶,一口茶在口还没咽下急着开口,结果呛得把脸撇往一边。韩竻用手背擦拭着嘴角的茶渍,又咳了一声才终于好了,“那你还让我看管?”

“你才看几天,我可是看了整整40年!”左森对韩竻的抱怨表示不以为然。

这下韩竻无言以对,是左森赢了。“你帅你说什么都对!”韩竻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韩竻盯着墨绿色的茶汤,不安地转动着手里的茶盏,他在考虑要不要将上午走廊上遇到的事告诉左森,但他答应淼不告诉别人。

左森依旧在咀嚼水晶糕但显然放慢了动作,因为他注意到了韩竻的踌躇。

“光饮茶不苦吗?不来一块点心?”

“啊?”韩竻抬头目光与左森相撞的同时,原本扶着茶盏的另一只手一松,擦过口袋边缘带出了之前折叠的画像。韩竻赶紧捡起,同时望了一眼左森,打消了原本想把它塞回口袋的想法。左森的目光像在询问,但他始终没直接开口,他不想勉强韩竻作出应答如果他不想说。韩竻觉得这或许是个机会,如果想知道更多,恰如其分的坦白是最好的方式。他打开折叠的纸张,让画像完全呈现。

“是他!”左森的眉毛抖动了一下,继而回头朝壁炉的方向望去。

韩竻顺着左森的目光望去,就在他母亲的照片旁,他看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孔。尽管是从人物伏案的正面拍摄,但眉目间难掩的深邃与专注,线条优美的拱鼻,唇线分明的上唇和相对饱满的下唇,两侧颧骨到下巴清晰完美的线条——是他,不会有错。

等左森把照片拿来,韩竻发现背景照片里还有一个熟悉的人——他穿着芬尼克斯的制服站在书架前,正在取下一本书。韩竻捂住了嘴。

为什么之前他没发现?对了,是因为之前那个相框是倒的。为了掩饰内心复杂的情绪,韩竻故意把捂在嘴上的手自然地变换为捏着下巴思考的动作。

“是同一个人。”韩竻把照片还给左森,这样的回答仿佛在解释他之所以盯照片看那么久只是在确认。“你认识照片上的人?”

“他叫珏,是艾斯沃夫之前的代表。”

如果说之前还有什么怀疑和不确定会横生错误,那现在是确凿无疑。“你确定是他?说不定他有什么孪生兄弟之类的。”韩竻乍听之下像是在开玩笑,其实是在进一步确认。

“据我所知他是孤儿,没有兄弟姐妹。否则淼也不会把他收为养子。”

“养子?”韩竻重复了一遍。他知道是淼把珏带回艾斯沃夫,但却不知道淼将他收为了养子

“就知道淼那家伙出发点‘不安好心’,早培养一个接班人好让他早点接自己的班。然后他就提早退休。”

显然淼有意将珏培养为他的接班人,那作为养子也就顺理成章。

“如果不是他瞒着淼和联盟结盟,在作战中不幸牺牲,淼现在应该已经离开艾斯沃夫悠哉去了。”

“你说是珏瞒着淼私下和联盟结盟?”韩竻颇为诧异,淼提到过这件事,但未透露这是珏的私自决定。

“我也是听淼后来提起。单凭艾斯沃夫未来接班人的身份,“上面”默许他可以回避战争。即便他想参与,完全可以从事幕后部署,不用亲赴战场。”

“是他执意要去?”韩竻有些不理解。

淼期待珏成为艾斯沃夫的接班人必然不希望他涉险,珏瞒着他和联盟结盟这不难理解。但战场上刀剑无眼,珏既然可以在幕后,不是可以更准确的获悉战略部署,将白巫一网打尽吗?可他却亲上战场,难道他的目的只针对凝辉!一想到这儿,韩竻不由得握紧拳头。

“谁知道呢?连淼那家伙都始料未及的事,如果淼知道一定会千方百计阻止吧!”左森说着又吃了一块水晶糕。“我记得那孩子总是借一本书坐在角落里,提笔做笔记,却很少把书借回去。这年头讲礼貌又谦逊的艾斯沃夫人基本灭绝。”左森的话语中透出对珏的褒奖,这种艾斯沃夫人的存在简直比独角兽还稀有。“咦,他也在啊!”左森突然注意到照片中那名芬尼克斯人。

“谁?”

“就是我跟你提过的凝辉。”左森指着那个站在书架前取书的身着芬尼克斯制服的年轻人。

韩竻看着照片中的父亲,感觉这张照片很是讽刺,那个时候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会被眼前这个叫珏的艾斯沃夫人杀死。

“他俩当初可是芬尼克斯和艾斯沃夫一道靓丽的风景线,不亚于现在的那两位。当然,肯定是不及我当年的风采。噢哈哈!”左森最后不忘强调。

韩竻眯着眼睛,内心是尴尬地“呵呵”。

韩竻不想继续讨论关于珏的话题,换了个话题。“今天我从走廊上看到城墙尽头有一座钟楼,那里可以进去参观之类的吗?”

“那座钟楼早就荒废了,骤夜之战时就毁坏了。为了哀悼在战争中牺牲的亡灵有人提议让进去维修的人将时间永远定格在凌晨,就是战争结束的时刻。所以那座钟楼早就失去了实际的意义,只是一件摆设。”左森说得有些口渴,呷了一口茶却连连叫苦。

“既然怕苦,为什么还热衷于茶?”韩竻觉得左森这完全是自讨苦吃嘛!

“喝茶是为了能吃下更多点心嘛!”左森已经往嘴里塞了两块枸杞味的水晶糕。

韩竻日后品味左森的这句话才发现,想长此以往的享受更多的甜蜜,没有一丝苦味的陪衬是不现实的。

在灯芯草幽暗的光线下,韩竻努力寻找着钟楼的入口。

“你在这里做什么?”突然一个声音问道。

韩竻吓得连忙转身,背紧贴着钟楼上爬满的藤蔓,被扎了一下。

嘶——

韩竻疼得轻轻叫了一声,抱着肩膀使劲儿揉着。好在虚惊一场,不过吾枫那双深邃的眼睛在幽暗的光线下实在有些渗人。

“您老能别总神出鬼没的吗?”韩竻挺起身,双手合十做了个拜托的姿势。

“我只比你大一岁而已。”吾枫刚开始还没什么表情,但突然把他往旁边一拉着实又压回了那些扎人的藤蔓,韩竻鼓着腮帮憋着咳了几声。几乎就在一瞬间周围暗了下来,反应过来才发现是吾枫把袋子里的灯芯草揉碎了。“你这是要……”韩竻刚开口吾枫就把食指竖在面对面的两张脸中间用眼神警告他闭嘴,韩竻只能弱弱地把“闹哪般”三个字咽了回去。

“光源太明显,对面走廊上的人会发现。”吾枫解释。

原来是这样,韩竻悄悄把头往外伸了一下,果然有个人影从走廊上走过。如果刚不是吾枫说不定就被发现了,被按一个破坏文物的罪名。

“所以,你出现在这里是因为……”韩竻瞥了眼袋子里被吾枫捏碎的灯芯草。

吾枫耸了下肩,那神情仿佛在说——恭喜你,猜对了。

韩竻只能尴尬地清了清喉咙。吾枫是因为看到有可疑的光源在钟楼底下晃动,所以过来一探究竟。

“所以,你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吾枫问出了韩竻最不希望他问出的问题,就在他思考如何组织语言应对。吾枫紧接着一句“你在调查什么?”让韩竻感觉他都快兜不住了,谁料听吾枫说,“我帮你”。

什么?没听错吧!韩竻望着他,一脸惊呆。

“不用就算了。”吾枫刚转身,韩竻赶紧用机械般的语速一口气说完,“左森说有人进过钟楼内部维修所以它一定有入口。”

对于神一样的队友,就应该充分挽留,韩竻觉得这极其有必要。

韩竻说话时一激动,按到了背后层层藤蔓覆盖的钟楼,触动了藤蔓下封存许久的按钮。藤蔓纷纷向两边退去,入口出现在他身后。韩竻还在想入口在哪儿,吾枫却歪着头朝他投去一个眼神,意思是“看你后面”。

韩竻觉得他就是被扔出来的,着陆的出口仿佛整个空间倒转了一个180度又倒转了一个180度,所以现在是正常的水平状态。周围很暗,但透过前方那扇门底下的微光可以看出那应该是一间破旧的木质结构的房间。

听到门对面有动静,门底下光影晃动了几下,最后停下。

“需要我把你安排到安全的地方吗?”

韩竻听到门对面的声音是如此耳熟,便和吾枫一起悄悄地靠近,贴着门仔细聆听。

“没有你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一个女人的声音拒绝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唰唰唰——

韩竻听到了似乎是笔触声,不由对吾枫望了一眼。门靠左有道裂缝,韩竻小心翼翼地挪过去,试着把眼睛对上裂缝。他眯着眼睛,看到门对面一半很黑,一半却很明亮,但并不是灯火的光,而是自然的光,应该是月光。那个熟悉的声音来自黑暗,但随着他向前迈了一步,灰色衣料衬托出胸前的那枚黑色水滴状吊坠时韩竻吃惊地张嘴,紧张地憋住一口气,吾枫却在这个时候捂住了他的嘴。韩竻回头望着吾枫,用眼神示意他松手。等韩竻的视线再度回到裂缝,黑色水滴状吊坠的角度已经转向了门这边。韩竻收起视线惊恐地望着吾枫,吾枫秒悟韩竻的眼神,朝刚进来的入口甩头示意赶紧撤离。

韩竻和吾枫在进入城堡后就分开了。韩竻快步穿梭在走廊上,他的心砰砰直跳,只想快点回到房间。刚才那个人是……韩竻停下脚步,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淼站在韩竻对面,左手背在身后,右手颠了颠飘逸的灰色叠袖。胸前那枚黑色的水滴状吊坠此刻散发着诡异的光泽,尽管他一如既往的恬静面容但韩竻却感到不安。

“淼长老,你好!”韩竻努力挤出一个微笑,但愿自己表现得足够自然。

“你也是。”淼回复道。

“即使你不是芬尼克斯和艾斯沃夫的学员,但在格瑞托瓦你最好还是按规矩什么时间该做什么,该待在哪里。”

突如其来的训斥声打断了淼。

韩竻回头,焱正朝这边走来,肩上随着步伐摆动的灯芯绒外套显得极具气势——刚才说话的是焱。韩竻仿佛看到了救星。

焱走到韩竻身边,韩竻看到他严厉的目光,眼神开始闪烁但尽量盯着它。焱绝对比淼可怕,但目前出于安全考虑他不得不靠近焱。

焱抬头和淼相视。

“既然这样就麻烦你,我先走了。”淼看了一眼韩竻,然后慢慢将视线移开转身离去。

韩竻总算松了一口气,但随即想到了身旁那个高大的躯体——还有焱!

“跟我来。”

韩竻如雷击中。

“我送你回去。”

焱送他?韩竻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惊吓之余觉得有点暖。“不不,没关系。我自己回去就好了。”韩竻试图拒绝,反正淼已经走了,总不至于再追上来。

焱完全没有理会他,在前面带路。韩竻只能加紧步伐跟在他后面。

一路上,两人都保持着沉默。

“我到了,谢谢。”韩竻已经进了门,转身站在门口向焱道谢。刚要关门,焱却突然开口,“记住,并不是所有人都像表面看上去那么友善。尤其是那些看似温和的人。”

韩竻发现焱紧锁着眉头,姑且算是一位长者语重心长的提醒。

“我记住了。谢谢!”韩竻点头,焱说的其他人,还是特指淼?或者这些其他人之中就包括淼。

吾枫推开韩竻之前一起侧耳窥听的那扇门,即使很大一部分沉浸在月色中,但依旧无法掩盖房间的昏暗。

是谁对她来说都无所谓,除了几分钟前那个她最不想见的人,没有人知道她是谁。桑榆放下画笔,慢慢抬起头,转眸,看到那个从黑暗中走出的年轻人。穿着艾斯沃夫制服的他,深邃冷峻的目光,眉宇间透露的沉着与冷静。桑榆瞬间明白,淼为什么会选中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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