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3日 多云
木雕玫瑰,也有会开放的时候,只要相信,
玫瑰富有深沉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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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是夏日里难得清爽的时刻。凉凉的空气自窗户间涌入,仗着自己温度低,有些任性地挤进来。不过修是很欢迎的,毕竟清凉的风,可以带来一些舒适。
和往常一样,修坐在木桌前,握着刀,握得很稳,木料也找来了一块,却是普通木料,手腕般粗细,小臂那么长,还残留着树皮,树皮里隐约透着绿色,连断口处都粘浊着汁液,竟是一截新鲜的树干。
“新鲜的,还富有生机的木料!”修来回翻动着手中的树干,这是他方才趁着清晨的清寂,到路边的林荫树上砍下来的,“虽说有些不道义,但,成大事不拘小节吗?”修打了个哈哈,敷衍了过去。
昨日的煎熬后,修心里隐隐有了些感觉,似乎,有一道关卡被突破了,宛如骤然间,从空洞无物变作七窍灵风,可始终说不清其中变化。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吧!”修手指一翻,那手中的树干便是转了数个圈,再是落在了桌面上,修手中的刀也跟着一个回旋,落在了树干的一侧,静静等待着修的临幸。
“这一次,要来点什么……”修的眼神,在脑海中扫过,那片世界,早已空无一物,当所有的事物都被虑上无数遍,就没什么能剩下了,也没有什么值得剩下啦,所以,修的眼神,最终落在了木桌上,不再去寻找灵光。
事物,万事万物,都是基本,得一而化千。
有始有终,有因有果;祸福生死,时刻相比!
存在与不在,缘由与结果,是说不清的,就如同方才的冲动,冲动地去截了块新鲜的木料,也说不清为何。
“相信冲动,那冲动,一定有着缘由,这缘由是因,而今必有果。”有些莫名其妙的感应,在修的脑海中错综复杂的闪过,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只能当做一种本能,或者,一个奇异的梦。
一个花盆,一座桃木房子,一个发卡,一个工具盒,一些纸笔……
那花盆,是这半年的离奇;那桃屋,是一个人的记忆,短暂的记忆;那发卡,是她不要的礼物——“不要?她为什么会不要?记得,她拿走的是半块红糖……”
“玫瑰花吗?”修眯起了眼睛,嘴角扬起一丝戏谑的笑容,这笑容以前从没在他嘴角见过。
——“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刻不好玫瑰!”
——“修,你不是刻不好,你是不敢刻!”
“我雕一朵给你看看!”修了了一语,竟是充满了决心。
只是,他忘了吗?若都走了,即便他刻出来了,又有谁看……
“雕一朵,玫瑰,给你看看!”修握起了刀,把住了树干。
先是凿刀破皮,破开了那树干的老树皮,露出了里头嫩绿嫩绿、湿漉漉的新皮。再者刻刀勾线,树干被落成三部分,上小中宽下富余,接而几笔细痕,便是落了草图。
“新鲜的木料多水分,木质坚韧,耐弯折,却不大好开凿,但也质地柔软,看来得一刀一刀刻了。”修计较了一下材质,心中了然,便是拿了斜刻刀与线刻刀,开始了细细的挫木。
每一刀,都只是一刀木纤维,新鲜的木料,那纤维柔韧,顺着撕开是简单易行,可要横向断开,却是十足的艰难。修的刀十字方折,不断地来回切着。
两朵玫瑰的轮廓落在了树干上段,那是两朵大块花苞,只是一个球状,没有花瓣的绽放,没有娇艳的色泽。
一道枝干承接着这两朵花,不过毕竟是木刻,那枝干没有太细,倒是包住了一小半花球,稳稳地承载,只是离了这花处,便是细了,越来越细,到了底头,已是成了筷子般粗细。
花下,有着几瓣嫩叶,是展开的;枝干上,布满了藤芽,不是玫瑰叶,却是藤芽,说不出是什么藤,只是纠缠着那平滑的枝干,带起了纹路,玲珑有致下,有了不少灵动。
换刀了,修换了一把尖刻刀,刀头很细很锋锐,开始了雕纹。
先是那几片叶子,叶络披露,却是凹陷的纹路,再是叶边的锯齿,也被细细地锯了出来;还有那一周的藤蔓,节点细叶与藤弯,都被镌刻出了纹理,那长条的筷子也就显得不那么光滑,却也说不上粗糙。
修拿过软毛刷,扫去了木刻上的木屑,磨搓去了棱棱角角,却见其上有着诸般的绿意,却是那树皮上沾染来的汁液,不过在那空气中呆了些许时间,已是有些发黄了。
对此,修笑笑而过,万事难以尽善尽美,或许,那股陈旧的昏黄,就是其时间的存在。
再换了把线刻刀,修回到了那两朵花苞上,一刀一缕,竟是花销了一整个小时方才雕好了玫瑰花的外形。这外形,和那发卡上花朵形状差不多,毕竟玫瑰有着玫瑰的刻法,所谓创新,也不过是形态位置的伎俩。
至此,那玫瑰已是完工了——那是一支发簪,玫瑰发簪,簪头的玫瑰衬着叶子,却是黄木色的,簪子干上,青藤缭绕,不似一般簪子那般顺滑。
可要是只到此为止,想来修会有些不甘,不甘于普普通通。
“新鲜的木料,有着神奇的魅力,因为它稚嫩难刻,因为它致命的缺点,才有了神奇!”修的话里透着傲慢,从没有过的傲慢。
往日的修,总是无所谓,总是诚诚恳恳,总是有礼有致,但傲慢,从没有过,不,或许,不是从没有过傲慢,只是傲慢,没有像现在这般的张扬。
一把细细的尖刀被送上了花苞,伸进了花瓣的细缝,一丝丝,掏开了花瓣间的细缝。一条细细的间隔,落在了那,间开了一瓣瓣花蓉,隐隐有了些神秘。
待得一瓣瓣玫瑰花都被这尖刀车了开来,那两朵花便是有了玲珑,不再是死死的一团,不再是一块严严实实的朽木,似乎,真的是花,能开放,能够迎风招展。
“玫瑰吗,颜色就算了,这股朽木的颜色,就算是缺憾吧,总得留点缺憾!”修荡去了花间的碎屑,细细地修整了两遍,将其晾在了外头。
此刻,正是正午时分,夏日炎炎,阳光暴晒,晒着那玫瑰发簪,蒸腾其内的汁液。
“明天,这玫瑰,应该会开了吧!你若在,就能看见啦!”修喃喃自语,凭空有了些落寞。
玫瑰已刻,玫瑰将开,只是无人在旁,孤芳唯有自赏……
只是,这玫瑰花,真能开放?
一朵木质的玫瑰,也能汲取日光,壮大而开放?
“明天,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