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8日 阴

越着急，越是失败，失败了就越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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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多久，要多久才能达到！还要等多久！！

在迫切成功的时候，在渴望终点的时候，那一分一秒是不是都难耐？

在难耐的一分一秒中，度日如年，一秒钟，都仿佛像一天一样，漫长得日夜一轮？

在漫长的日夜交替中，在日里忙碌，在夜里感慨，在梦中流泪……

忙碌时，时间是那么得缺乏；闲暇时，时间是那么得沉重——不该如此虚度，可什么是虚度，一道道刻痕，只有在闲暇之中的静思后，才会有生命。

可急迫的时候，哪容得一丝丝的懈怠？

“啪！”断了，手中的木料断了，被锋利的刻刀斩断了。

那是一头鹿细长的脚，鹿蹄轻踏，灵动而细腻，只有静心的人才能有这份轻柔，去破开质地坚实的木料却还留下那一点灵动。现在的修，不行，真得不行，他的刀太快，快得控制不住力道，于是刀光成型了，成了斩断的锋芒，那小鹿的细足被斩断了。

“唉！”修一阵悲鸣，胸中浮出一股闷气，那股闷气跳动了两下，就化为了一个恶鬼，带着戾气俘获了这具身体的主人。于是，修的眉头立了起来，手腕一翻，那头断足的小鹿就被甩飞了，撞在木桌上，弹在墙上，跌落在地面上，又是摔断了另外一条腿。

“这样不行，这样不行！这样，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完成？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走出去？”

修狠狠地捶着木桌，不是用手，而是用头，那额头不断地冲击着木桌，带来了地震，那桌上的桃木屋在颤抖，金菠萝花的花盆在跳动，木屑也开始跳舞。

——“地震了！”“快跑……修！”

修停了下来，那桃木屋的颤抖让修停了下来，那时的只言片语，如今也成了虚像，已经只是那记忆中的丁点印记，只是那丁点记忆，还能把人从失落中拉回来。

“你已离开，却好像，还在这！我该去哪里找你，我又能在哪里找到你？”

“时间，三天早已过了，你在外头，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了吧。”

“我，还用去找你吗？找到了又能如何，还能带回来吗……”

“对了，不能带回来，不能带回来！我的身边，有金菠萝花，我得照顾这盆花，每天一杯水，维持它的生命。”

“我得在它身边，所以我得离你远一点，远一点远一点！”

“啊哈哈，对啊，对啊，离你远一点……我是一个单纯的木刻艺人，一个除了木头就什么都不会的人，什么都不会，离你远一点，正好，还可以帮着照顾这盆金菠萝花。”

“我那么着急干什么？着急得火急火燎，着急得忘了本心，着急得连连失败！”

修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却是俯身捡起了那头小鹿。被摔断了两条腿的小鹿被放在木桌的一侧，那里，已经有了三件木刻，一条蛇，却是断了尾，一头牛，却是折了角，还有一只雀，更是掉了尾。

“抱歉！”修心中的急躁莫名消散了，叹了口气，对着这四座木刻道歉。这是一种尊重，都说万物生灵都有自己的生命，这木料将自己托付到艺人的手中，便是将自己的性命相托，那就是一种信任，就如同灵光对于诗人、故事对于小说家一样。

木料的生命只有一次，被刀破开的那一瞬间，它就已经没了选择，生命在那一刻燃烧，直到雕刻完成的那一刹那，其意义就决定了，再没有可以改变的可能。

“木料的生命……”修感觉自己摸到了什么，原本只是吐槽自己的无能，却是无意间打开了某扇门，“只能雕琢一次吗？”

咬咬牙，修抓起了那头小鹿，那头小鹿的后半身还落在木料中没有浮现，而前半身的双足已断，空留下一个脑袋，孤零零地失神。

“刨除现下的这幅表象，你还可以再来一次生命，即便这次生命已不再是你自己。”修的刀寒光一闪，便是斩去了鹿的脑袋，那份残躯，断了足、没了头，看着便只是一块木料了，和原先没什么两样。

“在你的残躯上，我再给你重塑生命！”修的刀有了一丝喜悦，仿佛是那罪孽深重之人找到了赎罪的道路，跳动着划开了木料。

“事已至此，何必纠结过去，坦然而对，在破碎的土地上，寻求新生！”

这才是失败者该做的事！

修的心静了下来，手中的刀也稳了起来，那不知何时能成功的急迫之心也沉了下来——可遇不可求，可求不可强，万事要随缘，一步一步地走，就算终点是遥不可及的天际，但只是能看见便是满足。

“自然与真实，这就是我的天际。”

木屑一丝丝地落下，那断头断足的小鹿，此间却是有了新生，那是一条鱼，一条从水下飞跃而起的鱼。

“呼！”修吐出了一口气，浑浊不堪的气，“静心的感觉，这份静，和以前不一样。”

“以前是强迫性的安静，让自己在这个小房间里，封闭！而现在找到了方向，那份繁杂可以消解了。虽说还很远，但有了方向，即便是遥不可及，但能往那边走了。”

“这就是失败，这才是失败，失败者该做的事。”

修点了点头，却是望了眼桃屋，想起了那个已离去的身影。

“那这个失败呢，我该如何去面对？这份失败的残余之上，是顺其自然，还是要再于其上雕出一头飞跃的鱼？”

世间的事，永远都没有尽头，一件事，两件事，各种各样的事，一个人，哪能都看透？

为人处世，不是木刻，不是刻坏了就可以重新消去再来过，这份失败，哪有那么简单就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