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阴暗而带着刺鼻腥气的黑暗房间之中，金发的男子目光里浮现着若有若无的揶揄笑意，看着对面那个红发的少年。

棠弘的伤痕已经结疤，大块大块的黑色血液凝固在开裂的体表，他盯着司木，眼里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整个人如同雕塑般一动不动。

间或有细微的喘息声从他的口中发出，证明他还是一个活人。

“你……想要活下去吗？”

司木第二次开口，红发的少年却一语不发，眼中毫无波澜，平静得吓人。

“真是凄惨啊。”

对于棠弘的沉默与无视，司木并没有生气，他伸出手，用手指仔细的感受着棠弘身上的那些伤疤，有些裂口的死皮已经角质化，摸上去手感粗糙，指尖传来的感觉像是摸着一块砂纸，而有些伤口却已经腐烂，软绵绵的没有一点皮肉的触感，反而让人联想起河道抽干后留下的淤泥。

司木稍微用力，刺激着那些被暴露在体外的血肉。

豆大的汗珠从棠弘的额头出现，然而他却紧闭着嘴，就连之前那低沉的喘息声都不发出，脸色苍白的忍耐着司木所带来的痛楚，双眼还是直直的盯着他。

“果然，疼痛才是让一个男人成熟的最好方法。”

司木笑了，这次没有任何嘲弄的意味。

“那么，你想要复仇吗？”

听到复仇两个字，棠弘平静到死寂的眼中突然出现了一丝波动，彷如明镜般的水面上掀起了一阵波澜。

“复……仇？”

光是稍微蠕动一下嘴巴就能牵连到全身的伤口，棠弘说的每一字都充满了吃力与虚弱，但他的语调却无比平缓。

“没错……”

“我知道你现在想死，残缺的身体加上被折磨的意志，你的一切都已半残。”

棠弘静静的听着眼前这个金发男人的话，身体冷冽空气的侵蚀下瑟瑟发抖。

“死亡，回归遗弃界陷入永恒的长眠，不再受到这现世的袭扰，不再担心危险，将一切都抛弃，都抛诸脑后，因为死后的世界不再有纷扰……”

说到这里，司木停顿了一下，眼睛直视棠弘的双目。

“你……之前是这么想的吧？”

棠弘不置可否，他的嘴唇蠕动着，一字一顿的吐出话来。

“我已经累了。”

他如此说着，面容更加显得憔悴，赤色的发丝被血糊成一团粘在他的额头上，从耳根处的头发旁边能够隐隐的看到几根细小的钢针从皮肤里冒出。

“你知道他们对我做了什么吗？”

赤发的少年双眼无神，想到不久之前自己亲历的事件，浑身都不受控制的轻轻抖动了起来。

“看到我耳边的那些针孔和还没有拔出的细针了吗？”

“他们麻痹了我的身体，却保留着我的意识与知觉，在我清醒的时候将这些东西扎进我的脑子……”

棠弘原本无力的垂在胸前的脑袋开始抽搐似的微微摆动，同时他面部的肌肉也自己抽动了起来。

“你能体会吗？”

“甚至你都不能够想象，我的全身都动弹不得，只能感受到一根根冰凉的长针从皮肤缓缓刺入，穿透我的头骨，再继续向前，像是针扎黄油一样的戳进我的大脑……”

棠弘说着，眼里开始浮现出恐惧。

“那些人，他们笑着，看着我，咧开嘴巴那样子的笑……”

“他们边笑边掐住我的脖子，把我的脑袋里的针抽出来，是那么的缓慢，是那么的冰，那么的凉……”

“好冷，却很温暖，后来我知道了，原来是我的血沾在了钢针上，带出来的时候溅落在我的脸上，所以就有那一点点的温度……”

棠弘眼中充满着恐惧，嘴角却抽动了起来，出现了一缕莫名的笑意。

“是啊，这里冷，好冷……”

“可是我的血是热的，只要用我的血，洒出来……洒出来就会暖和了！”

他这么说着，身体开始剧烈扭动了起来，原本已经开始结疤的一些伤口又重新开裂，随着裂口里露出里面的皮肉，血液也随之迸出。

沈慕儿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扭过头去不愿再看到这一幕，淋漓的尸块她看得多了，但面对活着的，她却失去了勇气。

“真是可悲啊，竟然被那群恶心的家伙弄成了这样……”

司木的视线没有一刻不在棠弘的身上，看到他又将自己弄得鲜血淋漓，不禁摇头。

“你怎么可能知道这种痛苦！”

棠弘看见司木这副样子，心头忽然涌上了一股愤怒，他的全身突然有了力气，对着司木怒吼。

然而很快，棠弘的眼神黯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萎靡下来。

“这样子的我，不想让他们看到……”

“所以你就想要死，是吗？”

司木直直的盯住棠弘的双眼，这次棠弘不禁别过眼去避开了他的目光。

“蠢货！”

司木伸出拳头想要打在棠弘的脸上，却在即将接触到棠弘的时候停了下来。

“人呐……”

他在棠弘愕然的目光中收回拳头，眼神扫过四周。

“人，为什么有时候连一只蜉蝣不如，你知道为什么吗？”

面对司木突然的提问，棠弘一时愣住。

“因为在神明眼中，我们只是一只蜉蝣，而蜉蝣，是不应该有权利掌控自己的生命的。”

“它者，背弃神明，信者，匍匐神明，在我看来，其实都是一样，都是神眼中的蜉蝣，只不过是两群意见不同，经常斗争的蜉蝣罢了。”

“但是……”

司木伸出手掌，像是抓住了什么似的捏成拳头。

“它者也好，信者也好，他们都是人，都有自己的欲望、梦想、结局……”

“如果人，死得如同蜉蝣，在黑暗的角落中犹如垃圾一般被丢弃，最终腐烂，最终以长眠来自欺欺人，还自诩是抛弃纷扰……”

“那么，这样的人，还不如蜉蝣。”

他说着，目光看向棠弘。

“你……应该也有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吧？”

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听到这句话，棠弘的脑中不禁浮现出那个黑发的少女，曾经的过往，记忆中的回忆如走马灯一般浮现在心头。

圆满的一家，父母亲与兄妹的日常，其中却掺杂着许多被追杀的画面，父亲燃尽自己爆发出犹如火山一般的热量阻挡在那些面容可憎的神父面前，而母亲，全身都围绕着大小不一的黑色裂缝，甚至连自身都隐隐化成了一道巨大的裂隙，他们最后一次回头，眼中都含着泪花，语气里带着不舍。而自己，每一次都是硬拖着哭泣的妹妹，只知道跑，连回一下头都感到无比的恐惧。

棠弘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称职的哥哥。

“那么，我再问你一次。”司木打断了棠弘的回忆，语气中带着诱惑的意味。

“你……想要力量吗？”

PS:入坑舰R来鉴定自己血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