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到哪里了？哦，是末世之龙。

您应该了解的吧？在斯科尔城附近的青蓝山脉，勇者们组织了一次进攻，想要让末世之龙的脚步停在那里。

那一次战斗，他作为城主和屠龙家族的后裔，义无反顾地参加了。他是个非常勇敢的人呢，或者就是非常自大，自大到以为能够对抗末世之龙。然后，他们失败了。只有他和几个勇者得以生还。

即便是屠龙魔法，在末世之龙面前也不值一提吧。毕竟，那可不是普通的龙啊。见识到末世之龙的力量后，幸存的勇者决定前往阿雷那，集结人族的全部战力与之对抗。

勇者们目睹了屠龙魔法的威力，邀请他一同到阿雷那去。他拒绝了。作为城主，他决心从末世之龙的爪牙下保住斯科尔城。

可是，该怎么做呢？屠龙魔法也没办法真的屠杀掉末世之龙，勇者们也都撤退了，再没有人可以求助。怎么样才能获得强大的力量呢？在短短几天时间之内。

他和附近的城市进行交涉，要求对方将所有的囚犯押送到斯科尔城。虽然不明白是为什么，在他的强硬态度下，那些城市的城主们都答应了。同时，他命令士兵大肆逮捕斯科尔城里的罪犯，无论是杀人者、强盗还是小偷、诈骗师、放高利贷者。很快地，斯科尔城的囚牢就被填满。

您是怎么认为的呢？当年我读到这里的时候，曾经以为是要用这些人作为诱饵，将末世之龙引走。但是完全猜错了。

什么？末世之龙是不会吃人的？您还真是了解呢。那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真不想把答案说出来呢。您应该是猜到了吧，露出那种表情。

对的，答案是诅咒。

可是，任何力量都需要代价。就算是诅咒也一样。倒不如说，诅咒是索要的代价最重的一种方法。

原来，不知从什么地方，他得到了一种诅咒法术。要施展这个诅咒，必须以活人作为祭品。显然，祭品越是丰厚，诅咒的威力就会相应地越大。而想要杀死末世之龙，需要付出十万条性命的代价。

可惜的是，虽然斯科尔城的犯罪率在整个大陆也属于佼佼者，所有的囚犯加起来，离十万也还有不少差距。于是，他下令抓捕所有的“恶人”。不需要审判，不需要有确凿的罪行，只要是“恶人”，就会被抓起来作为祭品。接下来的事情就水到渠成了。娼妓，乞丐，赌徒，无业者，所有的“下等人”都被投入监狱。甚至只要士兵们觉得不顺眼，就会被抓进去。

既然必须牺牲十万人，为什么不牺牲较为低劣的那一部分呢？也许是这么打算的？不，我想不是。我前面说过了吧，他是个拥有诸多美德的人，不应该会有这种偏见。我想，他是公正地对待斯科尔城的每一个子民的。

他这么做，完全是出于无奈。他没有借口突然逮捕贵族和普通的市民，所以只能从这些身上多多少少带着罪行的人下手。那些被抓进去的人，也并不认为自己会受到什么处罚，只以为关上几天就会被放出去。

然后，在一天晚上，他走进监狱中，杀死了所有人。是所有人，不只是牢房中的囚犯，还有看守牢房的士兵。囚犯和士兵加起来，终于凑够了十万这个数字。虽然没有亲眼看见，我想，那天晚上的鲜血，多到能把人淹死。

诅咒成功发动了，而且确实很有效果。末世之龙受了伤，但是没有死去，至少没有立即死去。

受伤的末世之龙陷入狂暴，疯狂地摧毁了斯科尔城。接着飞到阿雷那，在那里和枪之勇者进行了决战。

所以说，他牺牲了十万人的性命，依旧没能保住斯科尔城。不过，他并非没有功绩。相反，他的功绩很大。

末世之龙虽然将斯科尔城夷为平地，但实际上只是草草推到了所有的建筑，并没有对居民展开屠杀。我想，这是因为末世之龙受了重伤，必须尽快去毁灭阿雷那的缘故。因此，城市虽然成为了废墟，绝大部分居民都活了下来。而且粮食和财宝还埋在废墟下面，能够重新挖出来。人和财物都得以保存，这是斯科尔城迅速恢复繁荣的重要原因。

也就是说，虽然牺牲了十万条性命，却拯救了全城的人。那时候的斯科尔城，至少有一千万居民。计算下来，是一比一百的损耗增益比。这样的买卖，是很明智的，对吧？

进一步计算，他重伤了末世之龙，才使枪之勇者得以获胜。如果枪之勇者失败，整个人族都很可能灭绝。用十万人换来整个人族的存续，这样的买卖，是很合理的，对吧？

所以，他应该是个英雄吧。他应该和枪之勇者一样，作为屠杀了末世之龙的功臣，受到所有人的尊敬。但有人不这么认为。

那十万祭品的亲戚朋友中，有人向他报复。复仇者冲入他的家中，没有遇到他本人，而是杀死了他的妻子和女儿。

然后，他自杀了。

我想，他一定很想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对还是不对。所以，勇者大人，您是怎么看待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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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我的身份了？不，你们知道我的身份了。”

“当然。所以才想要听一下，勇者大人对这个故事的看法。”

凯瑞沉思了片刻。

“在一些记载里，末世之龙到达阿雷那时，身上流着鲜血。有的学者认为末世之龙是被路上阻拦的勇者所伤，可是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击伤了末世之龙的人。有的学者则认为那并非末世之龙的鲜血，而是末世之龙所杀之人的血液。这种说法更加不可信。如果你讲述的这个故事是真的，就能够解释了。”

“勇者大人！”温蒂突然扭过身子，瞧着凯瑞的眼睛，“您应该知道的吧，我问的不是这些。”

他们本就是并肩而坐，这下子两人的脸挨得极近。从这个距离与人对视，凯瑞感受到了莫大的压迫感。

“好吧。如果这个故事是真的，我只能说，不知道。”

“不知道？答案是不知道吗……可是，您听我说，十万人的牺牲，换来了整个人族的胜利，这难道是错的吗？”

“对于整个人族，这的确是对的。但是对于那十万人，就未必了。”

“不，不能这么说的吧。”温蒂激动起来，“少数人为了多数人而牺牲，这就是规则吧？人族不就是靠着不断的牺牲，才得以延续下来的吗？很多勇者不都是为了人族而牺牲了性命吗？如果这竟然是错误的，如果这都能是错误的……那世上还有什么正确的事情吗？！”

“你说的很对。但是我的答案，依然是不知道。”

过了好一会儿，温蒂彻底安静下来。

“很抱歉，我失态了。”

“没关系，我没有在意。”

“所以，您的答案，是‘不知道’吗？”

“嗯。”

“虽然很抱歉，但我对这个答案，并不感到满意。”

“没关系，我也一样。”

天色已经很暗了。两人从图书馆出来。温蒂跟在凯瑞身后十步左右的地方。

这是个很无趣的故事。如果这是个故事的话。她为什么要讲这样一个故事呢？

屠龙的勇者啊！虽然很抱歉，但世上也许并没有什么正确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