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南瓜头的分析资料，以及以往的调查资料等不停地发布到媒体上公布。解决这种案件，举报线索最为重要，尽量把信息广而告之，抓到犯人的机率就越高。不过，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也等于是警察承认了没有举报，就没有抓住犯人的可能性。

犯罪就是这样，谁都有成为犯人的潜质，或多或少会违法。比如，红灯横穿马路、随地吐痰、在后巷打架等行为，即使做了也不会被抓。此等小事，对人员不足的警力是没有吸引力的。不幸的是，南瓜头的行径也属于这个范畴。虽然已杀了两位数的人，但只属于轻罪的范畴，这也许会激起死者家属的愤怒，但确实如此。南瓜头不就是站在谁都可以轻易、无心犯下的过错中的延长线上吗？

“嗯，小孩子是吧。”

世乾看到公告南瓜头出没时间的各种新闻点了点头。南瓜头之所以在下午到晚上这段时间出没，并不是因为那时是最适合遇到目标对象的缘故，而是因为他本身也是学生。

“看这时间段，不是中学生就是小学生。”

一想到此，世乾惊讶之余，连连啧啧咋舌。原来那么多人是被一个小学生蛊惑致死吗？当然，这群人本来也有轻生的想法，有心人稍微煽动就大张旗鼓地玩自杀。这光怪陆离的现代社会不让疯才叫奇怪，所以，人们常说‘大家都有病’。

“嗯……”

世乾坐在网吧电脑前开动了脑筋，网吧兼职看到他，拿着烟灰缸走过来。

“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不，我不抽烟。”

“嗯，好的。”

网吧职员点了点头回到柜台。世乾叹了声气又陷入沉思。假设南瓜头是学生，他有出色的黑客手段，这种人通常会每天挂在网上。小小年纪每天玩电脑肯定会戴着眼镜，花钱也会大手大脚。就是说，家里还算有钱，零花钱也给得多，或者偷了父母钱包里的钱。

“就这些还是不够啊。”

就没有什么关键的信息吗？世乾开始在网络四处浏览，但冒充南瓜头的人数不胜数，很难找到蛛丝马迹。信息多了真不是什么好事，少了还能从几个信息中辨别真伪，分析其含义，信息一旦海量化，从辨别真伪开始就困难重重。

“唉，高中退学的家伙充什么大侦探呢，还是问西尔维斯特吧！”

世乾嘟囔着从位子上站起来走到门口。就在这时，大门打开，两名大块头儿的男子进来了。后面的人世乾没见过，但前面的竟是熟面孔赵刑警，记得以前沈九镇调查吸血鬼和西尔维斯特神父枪击的案子时，把世乾当证人带过来盘问过。沈九镇刑警因此受到‘四面’埃里什的威胁，最终落得家破人亡。如此一来，世乾也作为怀疑的对象。此后好几次被赵刑警叫去审问。当然，在沈九镇刑警身上发现了硝烟痕迹，平时沈九镇刑警为人又怪里怪气的，事件本身也是警察的污点，最终以沈九镇精神错乱发生枪支事故来结案了事。

“咦？哦，你是？”

赵刑警一眼就认出世乾，不愧是刑警，记住人脸绝对是强项。当然了，谁叫世乾把头发染成显眼的绿色，如此惹眼的打扮，人家记不住才怪。这下，对方都认出自己了，也没法子视而不见，世乾只好打了声招呼。

“啊，您好。”

“嗯，干吗呢？啊，对了，你会玩电脑吧？”

“玩不好呢。”

世乾不想被警察缠上，毕恭毕敬的应付着准备闪人，但赵刑警硬拽住世乾的肩膀。

“别走啊，你经常聊天吗？”

“不怎么聊，怎么了？难不成要抓南瓜头吗？”

世乾提及了所有警察的关注点南瓜头，果然，赵刑警听到这句话大吃一惊。

“嗯！对啊，难道你知道什么？”

“没有……我只是随口说说。”

“啊，是吗？切，那就没办法了。”

赵刑警跟网吧的兼职生打了招呼，特意占了世乾旁边的位子。世乾无奈之下，只好被赵刑警拉过去重新坐回到位子上。

“喂，别急着走。继续做你在做的事情吧，要不然我可要检查你的摩托车了，你有安全帽吗？”

“当然有了，再说赵刑警您也不是交通科的呀，这算是滥用职权好不好。”世乾辩解道。

赵刑警向后辈使了颜色，那表情分明在说‘这家伙真得瑟’。就算世乾跟吸血鬼战斗经历了血雨腥风，可赵刑警哪里知道这些，而且世乾给人的印象还不错，要是老实待着，看起来还很温顺呢。

“那个，不是开玩笑，我真有事呢。”

“你不是高中退学吗？能有什么事啊？”

“打工。”

“歇一天能出多大事儿，会长牙还是长青春痘啊？坐下来说说话。”

“我真的有事……”

仿佛是对酒店小姐耍流氓的混混一样，赵刑警硬拉住世乾不放。世乾只好投降，乖乖坐下。事已至此，不如跟警察打听点消息。

“南瓜头那家伙，不能追踪他的IP吗？通过常出没的网吧位置可以查得到吧？”

“我不清楚呢，喂，朴刑警？”

“那个啊，南瓜头那家伙通过国外端口接入的方式，所以IP地址总在变换，那个很难查到的。”

朴刑警比似乎比赵刑警对电脑熟悉，开始说明起来了。简单说来，南瓜头经由国外端口上网来隐藏自己的真实IP，想知道他真正的IP只能看被选择为网关的服务器日志文件。但素不相识的境外警察突然要求该国家出示日志文件，谁会搭理呢？如今还没有建立国际性互联网搜查协助体系，只能把时间耗费在海选上，在此期间，南瓜头会继续煽动人们走向死亡。反正查出来最多是某网吧IP，也不能全指着日志文件。

“嗯，是吗？那么像现在这样在网吧转悠，也不可能查出来啊。”

“虽然如此，但也不能干坐着呀。”

赵刑警一边说一边则留心观察世乾的反映，世乾意识到赵刑警疑心自己尴尬的笑道。

“啊呀，我对那些没什么兴趣。”

“没兴趣？现在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就你没兴趣吗？正因为有你这样的人，犯罪才会源源不断的发生。真该再来一次严打行动……”

“那家伙不是说抓就能抓得到吧？”

听到世乾的话，赵刑警无言以对。也是，那种家伙不是多投入人力就能抓得住，只能等他自己露出马脚。世乾看着士气大落的赵刑警，点击鼠标打开了一个聊天窗。

“可是，南瓜头那家伙……真的可以定罪吗？”世乾轻声询问道。

当然，韩国是重视体制甚于个人的国家，对扰乱体制的人向来是严刑峻法。但处罚真的可以让死者遗属解恨吗？不管怎样，从西尔维斯特那里得到的情报表明，南瓜头是未成年的概率极高。而未成年是无法用法律制裁。

“处罚嘛，说实话很困难。若无其事的杀了那么多人还嘻嘻哈哈的家伙，居然没办法判处一年以上的监禁？就算如此，也不能眼看着他继续闯祸吧，那我还算是警察吗？”

赵刑警无不信念地说着，就算不是警察，作为普通人也绝不能原谅那样的家伙，此刻，世乾也真切地感受到他这种信念。

“我知道了。”

说完，世乾从位子上站起来。看来警察也没什么线索，不然，刑警也不会在网吧瞎转悠。连电脑都用不好还来……看这副熊样，别说是抓住南瓜头，小心让南瓜头抓了去。当然了，杀掉南瓜头是更不可能了。

“那么，我走了。”

“咦？要走了？”

“还不如叫那边的小姐过来替我呢。”

说完，世乾甩开赵刑警的手，他出去后赵刑警无奈的咂了咂嘴。

“这小子真不近人情。”

“那个，前辈。”

“嗯？”

“刚出去的家伙是谁啊？”

朴刑警看着世乾的背影，脸色沉了下来。

“他呀，以前接受过调查的飞车党，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飞车党吗？”

“是啊，怎么看都是奇怪的家伙，高中退学不说，还想当摩托车赛车手来着？反正就是那种家伙啦。”

“这样啊……”

朴刑警慎重地回想着韩世乾的模样举止，韩世乾的气质已不是靠笑容和稚气的脸庞所能掩盖住的。只看一眼，便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浓重的黑暗气息。赵刑警阅人无数，可能对这些不太敏感，但朴刑警总觉得韩世乾这个青年不只是个飞车党。

“别理他了，像他那样的家伙又不是一两个。”

“啊，是。”

他们再一次把视线转到电脑屏幕上。

韩世乾脱掉安全帽径直跑进了阿朱那。一天来两趟未免新鲜，但主人和西尔维斯特并不感到讶异。

“什么事？”

西尔维斯特端坐在窗边正看着外面的雨，看到世乾进来转过了头。世乾立即走向西尔维斯特问道：“我想听剩下的情报呢。”

听到这句话，西尔维斯特的眼神陡然变得犀利，不用说，世乾问的是关于南瓜头的。

“你动心了吗？”

“当然了，你不就希望如此，才告诉我这些的？”

饱受抑郁症折磨的世乾，无论如何都要给生命赋予动机，虽然吸血鬼猎人无法充当正义之士，但也不想就此错过抓南瓜头这样有趣的案件。

“让你找到尚东派的替死鬼，很高兴吧。只可惜，我也没有更详细的情报。”

“那么，那些情报是怎么得到的呢？”

“谁知道呢。有人告诉我的，但是，你要真想找，不如一起去？”

“嗯？”

西尔维斯特忽然从座位上起身。

“正好我也无聊呢。”

“啊哈，连这种事你也要插手啊？”

世乾从没见过，西尔维斯特插手过吸血鬼之外的事情。

“谁叫我是始作俑者呢。放心吧，南瓜头肯定交给你处置。”

他从怀里掏出车钥匙把玩了一圈。

“跟我来。”

“啊，是。”

世乾跟在率先行动的西尔维斯特后面，望了望吧台一侧，正在收银台忙碌的金圣熙俏皮地笑道。

“哇，两个男人去兜风吗？好让人羡慕嫉妒恨噢。”

“不是那样啦……” 世乾辩解道。

此时外面传来克尔维特的引擎声，他立刻跑出去。西尔维斯特已经坐在车里等着世乾。倾盆大雨中湛蓝色的车头灯尤其显得神秘莫测，仔细一看，车子上上下下都有改装过的痕迹，看得出西尔维斯特十分钟爱这辆车。

其实西尔维斯特的财力虽比不上幽灵，但也是不差钱的人，对他来说，雪弗兰克尔维特算是便宜货。好比是幽灵开道奇蝰蛇GTS算是一种节俭的生活方式。但除此之外，幽灵还有小型巴士那么大的豪华房车，而在他的大本营美国还有从底盘开始全由他设计的定制车呢。

“发什么愣？”

“啊，没什么，出发吧。”

世乾连忙坐进车里，因车体比较矮，脚自然要向前伸，身体向后倾，这姿势感觉到的速度似乎跟摩托车差不多。记得上次跟镜决斗时，一路上那么多障碍，西尔维斯特正是用这辆车一路追过来的，世乾大致也猜到了西尔维斯特的车技非同一般。

“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呢？”

“先施一下降灵术？”

西尔维斯特从怀里拿出了东西，是一串装饰奇特的念珠和圣经。

“很久没施展过了，不知道能不能起作用。”

“咦？那是什么？降灵术是什么？”

“直接问被害者应该是最快的吧？”

西尔维斯特把车开到公园对面，在那个学生跳楼自杀的地方下了车。这点距离还开车有点多此一举，但世乾看到西尔维斯特凝重的表情，知道今晚要去的不止这里。

“争取今晚之内见完所有被害者吧。”

“啊？他们在全国各地呢。”

“那就休整一下，只见首尔的。”

西尔维斯特坐在地面，用手摸了摸尸体掉下来的地方，世乾看着西尔维斯特感到奇怪。

“但真的有死灵的存在吗？”

“以前相信有吸血鬼吗？”

西尔维斯特用他一贯的风格反问。既然有吸血鬼，没道理说死灵是子虚乌有的，但承认死灵的存在也很奇怪。吸血鬼好歹还有肉身，可以用利刃砍伤或用枪射死，还可以抽其血来治疗人，而死灵却没法那样做吧？他们根本没有实体。

当然，没必要害怕没有实体的死灵，已经跟吸血鬼拼过命的世乾不怕这些。若死灵原本是人类，也就是失去肉体这个器皿的残缺人类而已。作为完整人类，他怎么会输给残缺的人类，残缺的人类又怎能伤害完整的人类呢？

虽然是近似强词夺理的思想，但世乾不想改变它。一直以来世乾有严重的自杀倾向，若不认为活着的比死了的更有尊严，就会少了一个活下去的意义。他没必要减少自己活下去的理由嘛。

“那么来世什么的……”

“别想从我这儿找到什么答案，我就算破了戒，但到底还是个神职人员。我相信的来世观……可以说跟天主的教义一致。”

西尔维斯特把念珠缠在胳膊上，小心地察看周围，世乾充满好奇地问道。

“可是，降灵术不是随便一叫，就有过来的吗？”

“没想到你对神秘主义还挺感兴趣啊，居然说出降灵术的一般论。”

“每天去的地方是秘学店铺，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

世乾望着在雨中施法的西尔维斯特，见他站起来捋了捋头发，重新回到车里。浑身湿透的他，身上不停滴着水珠子，脸色因公园四周的水银灯照得隐隐透着苍白的蓝光。

“我虽然使用降灵术，但不确定灵是人类所认为的灵魂真正存在，还是死者留在那个空间的思念的痕迹。可以确定的是，如果不解读灵的原主人留在死亡现场的怨念，降灵术多半会以失败告终。”

他发动车子的同时，脑袋缓缓地向后仰去，那一身黑衣和苍白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此刻的神父让人联想起无比美丽的尸体，而他开着的黑色跑车则像是飞驰的棺材。

“这么说，灵是真实存在的？”

“虽然证明灵存在的现象微不足道，但的确是有其存在……只能说到这里了，因为立场问题，我不能说太多哦。”

“反正都破了戒，还谈什么立场啊？”

世乾见西尔维斯特有意转话题忍不住抱怨起来，西尔维斯特微微一笑不再搭腔。

“等发现南瓜头你想怎么做？”

“杀了呗，最好从高楼扔出去。”

世乾理所当然似的回答，西尔维斯特听到答案只是抬了抬眉毛，保持着蜡娃娃似的苍白僵硬的表情开着车。

“杀掉？理由是？”

“既然吸血鬼猎人不是正义之士，就不必受正义之士的困扰，可以忠于自己的趣味生活吧？”

“作为杀人的理由，极不充分啊。”

西尔维斯特说出自己的意见，但世乾摇了摇头。

“那家伙不是说了吗？死亡应该是美丽的。”

“好像吧。”

滂沱大雨中两名男子在密谈，慵懒的声音、无聊的时间，但谈话内容却大大超出了平常界限，真可谓惊世骇俗。

“那么就给他一个美丽的死亡吧，用来消遣不正好？”

“如果没办法证明他是真正的南瓜头，岂不成了无意义的杀戮？”西尔维斯特警告道。

南瓜头一天不抓获，这场连环自杀将永不停止。使用南瓜头昵称的人好比是往湖里扔石头引起的涟漪一样，石头早已沉没消失无影踪，其涟漪则久久地震荡着湖水。

“真正的南瓜头已经不存在了。”

世乾对西尔维斯特的警告摇了摇头。真正的南瓜头已经不存在了，如今出现了无数的南瓜头，无数的人正在宣扬自杀。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想成为死亡的传教士，有些人只不过是出于对知名人士的憧憬，有些人又只不过是想在人前有影响力……这种幼稚的理由冒充南瓜头。

但是，他们为什么非要怂恿自杀呢？是因为看起来很酷？感觉有话语权？当然不是！虽然有人甘愿为此戴上南瓜头的面具，但更深层的意义是，因为人们内心深处藏有极强的自杀渴望，这足以美化自杀。

这种阴郁而散发着颓废气息的思想，被践踏在人们脚下、阴影中，蜕变成‘抑郁症’。

“难道要杀掉所有的南瓜头吗？”

西尔威斯特像老师看着得意弟子似的露出了慈爱的微笑，温和地向世乾提问道，世乾轻轻摇头，否定了他的提问。

“不，西尔维斯特，不要太在意杀掉他这句话。杀掉他只是一个结果。他向这个社会扔石头的后果，也就是那个涟漪可以忽视，因为涟漪只是涟漪，并不会变成滔天巨浪……唉！”认真说明的世乾忽然使劲按了汽车音响开关。

“就当是看那家伙不顺眼，所以杀了吧！”

“这个……是听到现在，算是最合理的理由。”

黑色克尔维特穿越了黑暗中的雨柱急速向前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