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和一时哑然。

的确，青年在最后关头那一砸时，脑中的想法不足为外人道——当然也还没污浊到“死了就死了反正死的不是我”这种地步，而仅仅是一点小小的不耐烦而已；一部分是对传统故事的，当然也有对自己的。

但对于上官青来说，这可能会对她造成不小伤害，甚至搞到最坏的结局。

即便上一个副本的一切情形都是在管理员的操控下由是自己脑补出来的，因此在那种情况下即便什么都不做也没事，但……动机是关键。

隋和不由得脸上一烧，低下头，口中喃喃：“抱歉。”

“没关系，反正你先砸的是莫道是的棺。”

“……………………”

漫长的沉默。

隋和想了想，决定换个话题：“说回来，莫道是他们不只是幻觉吧？他们还好吗？”

“好，而且比你好得多啦——之前我问过邱姐，她说这个副本的进度是不同步的，完全取决于个人的想法是如何塑造世界的；而只要这个人发现了这个世界是虚幻的，或者杀死了自己的化身，就可以脱离副本。而在其他人的副本中，这些人都会突然‘死亡’。”

“所以没有人死？”

少女颔首。

“那这么说来，中二也不是没有益处；冷无缺之所以能脱离故事，就是因为他……”

“但你见到的也不是真的他呀。虽然性格大致相同，但也只是存在于你想象中的他——其实刚刚我也在想一件事。”

“？”

隋和边挑眉示意少女继续说，边拿起茶壶和茶杯，倒了杯茶……

“如果副本可以模拟，甚至完美的模拟人类，那为什么非抓我们来表演？或者……”

乍一听这句话，隋和差点把茶壶摔了。

虽然上官青没说完，但后半句话的意思是清楚明白的；既然它们是幻影，我们怎么就敢说自己不是？

听起来过于吓人。

毕竟这是个根本问题。

从庄周梦蝶到笛卡尔剧场，从《黑客帝国》到《盗梦空间》，人类无限追求着证明自己的存在与世界的存在……幸亏隋和读过一点闲书。

“哦，大概是因为抓活人比较方便吧。毕竟做设定和起名字都挺难的。”

“严肃点！”

少女差点炸了毛，或不如说当真炸了毛。

“我很严肃——你先听我继续说。如果一部计算机，拥有与人类同等水平的创造力、解决问题的能力、对社会的适应力，甚至是个性与自我意识，你认为它应当获得人权吗？”

“……这个问题太大，但是……”

“如果你认为是，那么即便我们是幻影、屏幕后的计算机、会说话的僵尸，这些也都不重要，因为我们就是我们，而所面对、所要做的一切，就像是呼吸和进食一样。”

“……”

“如果你认为不，那么这意味着你已经承认了有些生命高于其他生命，所以我们即便是造物，只配被玩弄，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少女无言。

“简而言之，缸中之脑不需要知道自己在不在缸里，除非它能看见缸。”

看着陷入沉思与敬佩的少女，隋和志得意满——尽管这些说法的原本大多数抄自其它名家，而本身也只是极为粗浅的解释，但作为实用主义的论据已经足够了。

嗯，此处应有掌声。

此处确有掌声。

隋和惊慌回头——背后是轻拍着双手的邱碧，从客厅走廊里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