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第二十六章 一清观内小乾坤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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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赶了个早,道馆里散养的几只雄鸡,摇晃脖颈,昂首一啼天放明,雾气顿消,露水尚在,没多大功夫,盘腿坐于树梢上的姜北云,被几个道童早课声给叫醒,吐出一口浊气睁开眼。

道家讲究以修身养性,延生保安为本,日轮上升初始,纯阳刚健,天无氛秽,地无妖尘,寰宇泓韵清澄之际,对准东方静坐修炼,能增强精气神,排除杂念,达到定心驱妄的境界。

尔后多诵读《禳灾度厄真经》,《常清常静经》,《消灾护命妙经》,宝诰真章,涵盖无上妙解,只要参悟其中意境,安可守虚抱冲,凭借此,为日后炼灵入仙真,遂成空玄体,打下无穷好处来。

姜北云瞧他们认真努力,无有一星半点儿的耍滑头,不由想起昨天之事……

连续经历‘妖怪来了’,‘前辈请喝茶’,‘咱家只有咸鱼’,三桩案子后,姜北云算是彻底瞧清楚这伙儿小豆丁的处事方法,不外乎,用无辜大眼眨呀眨,人畜无害的模样迷惑于他,翻了个白眼,糊弄谁呢,这百年老咸鱼瞧几眼都要齁死,能吃个屁。

“甲十八,去外头弄些个狍子野兔蘑菇来,再抓几尾鱼。”回头吩咐道,语气透出一股地主腔调,淡淡财大气粗之意萦绕周身,甲十八闻言轻点脑袋,足下升云,腾空而出眨眼不见,几个道童竭尽眼力,依旧瞧不出半点影子来。

皮娇肉嫩,姜北云脸颊感觉被蚊虫叮咬,瘙痒难忍,边抓边意有所指道:“贫道问你们一个问题,大伙儿知晓烩肉,为何种菜式吗?”

几个道童一脸茫然,异口同声答复道:“回前辈的话,我们不知晓。”

“那就可惜咯,此菜鲜肥醇郁,妙不可言,多年前还专门改良过,把肉切成一指长,半指宽的大块状,肥瘦相间最好,用旺火烧沸水撇去浮沫,捞出,锅内倒入素油烧热,掺和配菜炒之,加适量清水闷出汤汁,香浓,味更醇厚,一大碗米饭,夹块肉弄几勺油汁,蹲在门槛外,闷头扒拉,那叫一个香。”姜北云揉揉肚皮,吧唧嘴,啧啧响。

几个道童喉咙不自觉蠕动,幻想这是何种菜,配饭吃到底有多妙不可言。

姜北云如同不知晓一般,再度问道:“干烧鱼,你们应该能明白为何种佳肴吧?”

胖脸道童舔了舔指头,犹豫答道:“前辈说的,是不是炖鱼?”

右臂伸出,食指朝天,左右摇摆。“不不不,炖鱼是炖鱼,炖鱼哪有干烧鱼好吃。”

姜北云双眸散发幽光,走上前,招手示意几人聚拢些,凑成小圆圈,压低声音讲解道:“我跟你们说,这干烧鱼味美无穷,鱼抓来,正鲜时,去鳞与内脏后,洗净抹干,两侧划上几刀,抹点盐腌一炷香时间,然后将鱼放入油锅中煎,两面略微发黄出香味时,蘑菇,野葱放入锅中翻炒,加入酱油,糖和盐,泡过的香菇水撒进去,炖煮至锅内汤汁收浓稠,最后淋上香油,鲜红光亮,细嫩味道浓郁,不瞒你们说,就这道菜,我一个人可以吃一盆饭。”说罢,遂又拿右手在鼻梁处,煽动几下,仿佛那味道已经飘飞至此地,让他欲罢不能。

“咕咕!”某人肚皮不争气,开始起了反应,上下两面贴合发出闹腾声。

姜北云掩嘴惊讶道:“咦,刚才是哪种声音发出,好怪异,令人费解。”

你瞧瞧我,我看看你,紧闭嘴唇皆不言语,这种丑事最好憋在心中为妙。

姜北云环视周遭,居然没人回答,瞳孔内掠过一丝狡黠,夸张道:“难不成,刚才是谁的肚子叫了?罪过罪过,只怪这珍馐太过于美味,色香味俱全。”揭破面皮子,还补上一嘴。

“咕咕。”“咕咕。”“咕咕。”仿佛闲王爷庭院内,日日笙歌的丝竹音,此起彼伏。

唯独麻脸道童抗住窘迫处境,唇齿不严,牙口没稳住,噗哧一乐,昂着脑袋自得道:“无量天尊,诸位师兄弟可真是丢人,瞧瞧我,一丁点也不羡慕。”

“五师兄你变了,居然不站在同一阵线上。”胖脸童子本就饿的慌,胃绞痛厉害,如此凄惨之时,还被人讥笑,愈发不忿,首先发难。

为首道童面有愤怒,紧随其后,指他发号施令道:“抄家伙,今日给这小人打一顿,胆敢讥讽咱们。”也不管‘外来敌人’旁边虎视眈眈,深深懂得,攘外必先安内的道理,赶紧稳定社会秩序为紧要。

“对对对,五师兄你好黑的心,咱们月前上山掏蜂窝,发下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誓言,居然忘掉了,太不够意思。”开门道童双手环抱,踢了几脚树叶子,恨恨说道。

胖脸道童接了话茬道:“师弟别说那么多,先揍他一顿,再罚他去打扫茅房。”

居然灵机一动,想出个好点子。

“我反对,此事万万使不得。”为首道童不赞同,站出来驳斥。

“四师兄你为什么要否决,茅房那么臭,让五师兄受罪有何不妥的,我要抗议,不能容忍你滥用霸道手段。”开门道童急了,回嘴道。

“笨死的。”为首道童给了他一掌,力道拿捏不稳,有些重,开门道童踉踉跄跄往后退。

胖脸道童不解道:“七师弟你莽莽撞撞干啥呢,别内讧,四师兄你先说为什么阻挠。”

为首道童拿出头头的腔调说道:“皆为猪脑子吗,皋月时节,咱们四人定好了的规矩,观内值扫,季夏六月归我负责,孟秋七月是老五,仲秋八月当属于六师弟值班,这才几时,就忘光了吗,罚五师弟打扫茅房等于白搭。”

“对哦!”开门道童恍然大悟,出声附和,突然,话锋一转骂道:“不对,四师兄你刚才给我一掌,这会胸口还疼的厉害,我要还回来,不依的话,我就去拥护五师兄为正统,让他做咱们得领头人。”说罢,装腔作势立于侧,仰头不可一世。

麻脸道童满脸吃惊,谁成想,事态突变,局面成了二比二。

咬咬牙,胆气壮了不少,有股豁出去的冲动,不再脚尖踢踏地面,蓦地挪动身体,张开双手,堵在开门道童面前,正义泯然的口吻道:“七师弟说的在理,四师兄你凭什么打人,师尊常教育咱们,师兄弟们之间情比手足,不可同室操戈,居然擅自违背师尊叮嘱之事,我定要如实禀告,罚你,罚你,罚你不准睡觉。”指头比划半晌,憋出这么一句话。

听到这话,胖脸道童不免显得有些紧张,开门道童哼了一声,表示在理。

“的确,为兄太过冲动,这厢给众位师弟赔不是,就让七师弟还我一掌,泄心头之恨如何?”为首道童老成些,分析清楚状况,立马放低姿态拱手赔礼,顺大势更得人心,瞧六师弟,七师弟的眼神,麻脸道童刚入手的地位,再度岌岌可危矣。

俗话说得好,人一但有了地位,尝到权利带来的甜头,不管以前多窝囊,这会儿脑袋想的事情登时会变,往昔的小头头,被三言两语恐吓住,居然妥协,这滋味比蜜还香浓,比酒更醉人。

麻脸道童袍袖挥舞,骈手一指,立即反驳道:“不行,四师兄你打了别人,怎么能说还手回来就算了呢,张口云云邪理,何其不负责,讲不通,讲不通也。”

“为何讲不通?”胖脸道童傻愣愣抢话道。

“就是,怎么会讲不通呢。”为首道童赶忙插嘴,附和道,同时举起大拇指,抛了几个媚眼,给六师弟一个赞,这补刀补得太到位。

麻脸道童施施然道:“前朝有负荆请罪的典故,难不成都忘了吗,更何况师兄你年岁最大,七师弟年岁最小,力道都不相符,如何公平,所以我说这法子是不可取的,若真要认错,何不学古人,那才叫心志真诚。”

纵有百般气愤,万般无奈,却不知如何回覆,半晌挤出:“这……”

“好哇,居然敢犹豫不决,充分证明没诚意,言不由衷之人,六师弟还相信他作甚,弃暗投明吧,四师兄已经不适合再当咱们的头头了。”麻脸道童抢了话茬,语速如暗器,唰唰唰。

晴天霹雳,为首道童瞠目结舌盯着对方,打死都不敢相信面前的一幕,脑中有个身影仰头呼唤苍天:“这还是平日里那寡言少语的五师弟吗?”一个这字刚说出口,被他连消带打,毫无还手之力,眼见硕果仅存的六师弟,也即将要投诚于他,大好局面葬送个干净,心头悔恨刚才那掌推嚷,怎么就没管住呢。

一代枭雄居然落得个孤家寡人的下场,可悲可叹。

大道五十,遁去其一,大危机下总会伴随一线机缘,如同毒蛇之窟定有解救良药,只看你能否找到罢了。

事情不难办,福至心灵,陡然想通关节,为首道童心头暗道:“凡是讲究个先来后到,他嘲笑在前,我推掌为后,皆为做人做事失妥,不妨先让大伙儿弄清楚,不能一直在此事上纠缠不休。”

清了清嗓子道:“五师弟说的没错。”

此话一出,大势已定,胖脸道童满脸落魄,踢着院子里的小石子,准备叛变去敌营,磨磨蹭蹭,地头上的落叶飘动,随意散开,也没个栖身之所,似乎暗指此番变动阵营,牵扯出的凄凉处境。

未成想,为首道童再度开口,问道:“为兄做错了事,遭受众位师弟责怪,当属于罪有应得之举,可就疑惑其中一点,明明乃是五师弟犯错在前,为兄打人在后,咱也不谈有心无意这事,毕竟事情皆谓之伤人不浅,可谈及哪种缘由,居然让我独自背负骂名,诸位师弟的选择,何其不公!”

“对哦,此事差些给忘了,五师兄好本事,胡搅蛮缠,把局面彻底给弄混淆掉,好方便你行事可对。”胖脸道童止步,态度立即转变,他不同于七师弟,感受不到被欺负的烦闷,脑袋中很明白,大师兄比二师兄大,四师兄比五师兄大,听其指挥定没错。

“七师弟你听我解释,事情真不是这样。”麻脸道童扯住开门道童的衣袖,苦苦挽留。

似乎大局已定,为首道童此番言论,打消了盲从的七师弟。

谁成想,幺蛾子再起,似乎不让大伙儿得闲,开门道童嘟起嘴道:“原来四师兄和五师兄,都是坏蛋,我不理你们,要推戴六师兄为我的老大,遵从他的意愿来行事。”

胖脸道童这一刻,心头如山倒,成江覆。“啊?”

“啊?”几人尤不敢置信,瞧着小肚鸡肠的七师弟,这局面愈发扑朔迷离,有些诡异。

姜北云作壁上观没有吭声,此出戏,一波三折,表面似乎为四师兄与五师兄争权夺位,可越看越觉得不对,洞若观火的风雷眼,摸索出其中那隐藏的一根绳索,似乎这七师弟……

“爷,你快瞧瞧,弄来一只鬃毛厚皮野猪,一头岩羊,抓了不少黄尾鱼,捞光半水塘的青毛蟹。”甲十八打断思绪,它行动迅捷,双手举起一张巨大叶片包裹的丰硕食材,驾云而来。

“不错,这下子有一顿好的吃。”姜北云回头示意几个小豆丁,提醒道:“你们几人需不需要吃饭,若饿了,赶紧给我停战,过来搭把手,若不饿,你们就继续分出个胜负来。”

“噢吼吼,有大餐吃咯。”几个小道童欢天喜地,相约撒腿跑来,你拖我手,我牵你衣摆,似乎刚才闹得不可开交的阵营事件,再度成为一桩异时空的虚影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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