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倒先急不可耐了。”古沙昊天神色自若，双眸微眯斜看着他，冷漠的声音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还是说你不准备向我解释一下，你为何隐瞒莫林鸩羽的存在吗？”

“我……”古沙珑阳心中浪潮迭起，喉舌似是被凝胶桎梏住，神色发怔怯弱。后心中猛然惊觉，猛地转身诧异的看向他，“等等！你为什么知道这件事！”

“……”古沙昊天并未言语，目光漠然冷沉的落在他身上。

夜间幽凉静默，那凉湿的露水侵染铠甲里层薄衣，如冰冷的蛇皮覆在皮肤上令人战栗冷寒。珑阳喉舌僵涩，蓦地抬头：“是藏龙师叔告诉你的！”

他面如死灰，就似即将熄灭的烛光，藏龙师叔为什么要把这件事告诉哥哥！

“哦？龙尊先生也知道这件事。”昊天意外的挑眉，这件事分明是月凌轩不经意透露的，而他竟然误会成另外之人，他鸦翅般凛寒的睫羽盖住眸底自嘲的心伤，淡淡道，“看来全天下就我不知。”

——不是藏龙师叔？那是谁？

古沙珑阳心潮跌宕，虽然疑虑但仍不服输的执拗道：“我要是告诉你，你指不定会对昭昭做出什么！”

昊天抬首瞥向他，嗓音如霜雪覆盖的寒冰，淡漠极致：“我能做什么？”

“哼，要是让乱花盟青木长老察觉莫林鸩羽还存在的话，一定会拼了命来寻找她，而你！”珑阳面色惊怒而焦灼，咬紧银牙话语犀利似是破开万物的利剑，“一定会为了利益，把昭昭当做筹码以此来交换你想要的东西！到那个时候，昭昭就会不复存在！”

“你到觉得我会做那样的事？”

“怎么不会！”珑阳戾气环绕，脸色阴沉如阴云密布，狰狞大吼道，“玩弄权术，做尽天理难容之事以此谋利说的不就是你么？”

“天理难容之事？”古沙昊天面色极端阴寒，旋即扭过头，音色如坠冰窟的威凌狠辣，冷笑道，“呵，我做的不少~，以后也会更多。不过有一点你倒是说错了，莫林鸩羽的出现意味着乱花盟真的掌握了灵魂转移之术，这件事对其他盟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古沙珑阳：“……”

他目光频闪，若有所思，试探着道：“所以，你是不会说出去对么？”

“没有必要。我还不会蠢到给皇沙盟带来莫须有的灾难。”昊天目若寒箭，摊开手掌，五指内拢，漠然道，“我机关算尽，所求不过是为了种族生存而已。”

珑阳心中酸涩复杂，黯然悲伤：“为什么……明明圣域的出现不过是那个我主该隐有意造成的一个结果。”他视线漫上对方沉寂在夜色下的身影，眸中浮盈千波漾出，不解的发问，“为什么你还如此甘之如饴，这种平白的宿命，你真的觉得值得吗？”

古沙昊天面色冷肃，迎上他愤愤不平的视线：“那又如何，尽管圣域本体是一个有目的的谎言，但深剖其中，却早已不是千百年那人随手一指的圣域了，这其中出现的羁绊，情分，信任早就胜过圣域本身，而我所守护的也恰巧是这些罢了。”

古沙珑阳：“……”

“我乃皇沙盟盟主，我的天平之上不允许有任何事物比皇沙盟还要重要，即使是至亲至信也不例外。”古沙昊天毫无半分犹豫，其中的森冷坚韧如贯穿河流的坚冰：“只要能让皇沙盟变得更强，无论前方何等艰难险阻，我绝不会退后一步！”

……

漫天冷雾如上等的蚕丝织锦扬洒轻拂，掩映着那宛如银钩似的皓月。象甲虫甲面色泽是厚重的深褐色，再加上昊天本就微黑的肤色，令他在夜间并不十分显眼。冷如碎银的空明光泽轻洒在空旷废弃的车场，他不动声色，但难以掩饰其中的威严。

“收拾一下东西吧，我的伤好的差不多了，我们也该启程回皇沙盟了。”他冷峻的面庞在夜间并不真切，但这幽凉的嗓音令珑阳心中猛的一恸，就好似犯了极大的罪孽，聆听审判之前的光景。

他不吭声，心头发沉，像是压着千斤重的石头。

昊天眸中若微澜死水，接着沉肃道：“至于那个叶昭昭，就让她留在这里吧，我想，就算我同意，你也不会愿意她去往圣域吧。”

珑阳粗大的指节拧的发白，手心是潮腻的冷汗，他面色彤云密布，夜色弥漫的冷意恍若蚀骨剧毒瞬间蔓延到他的四肢百骸。

良久，他释然的放松了，神情悲切：“我明白了。”

——就算自己离开了这里，昭昭还能被雪师姐，藏龙师叔他们照顾，而哥哥孤身一人，自己没有理由不陪在他的身边。

昊天轻瞥过他，抬步朝轩辕骑迈过去，中途中却被他询问的语句阻断。

珑阳心中有难以察觉的沉殇与疑虑，他目光灼灼停驻于他身上：“我还有一个问题，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用骑刃王攻势令莫林鸩羽出现？”

这分明是没必要的事情，哥哥既然同样不希望莫林鸩羽的出现，就没必要去攻击宇航骑。

古沙昊天神情逐渐淡漠，目光似泥泞的深潭死水：“……”

…………

……

青山巍峨，灌木繁花，虬龙般的藤蔓与参天古树的枝干缠绕，盘根错节好似天罗地网。落叶积覆，弥漫着腐烂的特别气息，与周围的草木清香相混合。地表潮湿，更有毒虫毒花隐秘其中，因的这个原因，乱花盟居民大多把房屋建立在树干旁，苍木巨大，约数百个人才能包围住主干一圈，房屋以藤蔓为地阶，以盘旋方式绕着树干组建。

乱花圣殿建立在最中心、最巨大的参天古树上，规模宏伟，富丽堂皇。宫殿大门上象征性的蔷薇十字浮雕，周边环绕着众多荆棘，侧边有常春藤枝蔓爬满暗绿的城墙。

高大落地窗色彩斑斓，宫殿走廊内的水晶灯散发流水般的光泽，大红镶金的华贵地毯铺在狭长暗幽的走廊，古沙昊天透过敞开的窗柩，目光眺望外部的万木峥嵘，以及下方盛开着蔷薇花的小型花园，茎木沾着晶莹的晚露，花瓣艳丽似血。

“这是我种植的，是不是很漂亮？”

来人容色谦卑而温顺，星步甲样式深绿渐变，鞘翅星点光泽，边缘处勾勒少许鎏金线条，长相十分普通，并不如蔷薇花般瑰丽艳异。

古沙昊天的身高才到她雪白的脖颈处，只能迫视自己仰头望着她，对方面色不正常的惨白，似涂层厚厚的脂粉般，毫无生气，只余那濯然似翡翠晶石的双眸，熠熠生辉。

“……”他拱手平静道，“绮罗少主。”

“从刚才我就见你独自一人在这里。”莫林绮罗面色和婉，端庄知性，“第一次来这种严肃的会议，很不习惯吧。”

如今正处于内战末期，划分圣光盟所属土地而使各盟关系不和，以此为导 火 索引发了五大盟的内战，各盟损失惨重，而此时正是无奈议和的阶段。

皇沙盟盟主古沙镇岳被暗算阵亡，身为少主的自己只能出场这次会议。幸好有浮丘壑长老的帮助，自己初次职掌盟内事物才不会如此惊慌失措。

莫林绮罗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她目光哀伤如凉雾：“我对镇岳叔叔的死亡深表歉疚，毕竟是乱花盟造成的……”

“这件事跟你没关系。”古沙昊天性情冷落，少年沉稳，“五大盟之间彼此都是刽子手，造成的危害并不能全推在任一盟身上。”

——只是乱花盟暗地里行事多些，这也导致以后他对乱花盟从来没什么好脸色。

“这次会议举办在乱花盟，我身为这里的少主，一定会无条件同意议和的，该有的赔偿一样都不会少。圣光盟的土地，乱花盟将完全放弃。”绮罗温然开口，肺部突然血气上涌，激的她弯腰猛的干咳，白净的面庞惨烈如白纸，如枯萎败落的干花。

昊天微微蹙眉：“你没事吧？”

“没事……”她面色灰败，气息暂稳，笑颜勉强，“习惯了。”

古沙昊天：……

青木长老匆忙赶来，沉闷的脚步声伴随着手杖杵地的敲击声，他瘦削的身子血管凸出，兜帽下的皮肤是老而黄蜡的干皮，那双浑浊的眸子冒着精光，他后怕不已的扶着莫林绮罗，鼻翼微张，语调不由得冷然：“少主殿下，你去哪里先给属下报个信，您病体堪忧，万一出事就完了。”

他狭长的眼角余光察觉到昊天的身影，老态龙钟的身躯才弯曲，行礼道：“见过古沙少主。”

“……既然青木长老有事找绮罗，那本少主先离开这里了。”古沙昊天俊朗的面庞素来孤寒深沉，别过头，提步先行而去。

他并没有离去的很远，心里的略微在意令他侧步隐匿在高大的雕像之后，双眸流淌着深沉的光芒。

不知晓绮罗说了什么，青木长老不由色变，浑浊双眸迸射出寒光似的精光，沙哑厚实的嗓音回荡在走廊：“少主未免是太过仁慈了，五大盟就如同饿狼猛虎，哪肯放得过眼前的利益。”

他干枯的手臂朝绮罗伸过去，指尖夹着一张纸：“我已经拟好了稿子，到时候殿下就照这上面的话说就好了，这样才能给乱花盟带来更大的利益。”

“我……”莫林绮罗刚想反对，便窥见那兜帽下寒光烈烈的视线，她心生畏惧，恢复成水波般柔和的性子，语气软弱温驯，好似听话的傀儡，“我明白了。”

…………

……

绮罗就如同烟花易逝，短暂的璀璨下，终究落为尘埃。

古沙昊天凝神望向不远处的轩辕骑，面色凛然拒人于千里的漠然，他几步跳上轩辕骑，回头语气是超乎寻常的平静：“没什么，不过是为了探寻一个真相罢了，或者算是对某人的遗憾……我们先回去吧。”

——&——&——

夜色浓稠如墨，点缀着几颗星子。

月凌轩一路上询问行人，终于打听到了圣兽队所在的旅馆，他将皓月骑停在了附近处，带着月凌辰登门上访。

秋光如醉，周边银杏闪烁着银星般的光泽，他敲着房门，传出沉闷的“扣扣”声。

钢千翅打开铝合金门，见来着是贵族旗帜南溟轩，不觉万分诧异，旋即想到昔日的恩仇，不觉扬眉冷笑：“怎么？贵族旗帜队长大驾光临，令我们这条件不好的小旅馆可真是蓬荜生辉啊！”

他们由于没有多少虫币，自然不会选择市中心的酒店，只能择城西部，稍便宜些的旅馆居住。

月凌轩神情沉着，视线横于他面上，嗓音清淡磁性，似是沾染清霜的枝叶：“我已经不是贵族旗帜的队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