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一阵尘土飞扬，离火剑狠狠的插入两块阵石之中，此刻九去其六，阵不成阵已是漏洞百出。文轩没有犹疑，脚尖一踮，已栖身至离火剑旁。一把抓过，接着狠狠劈向中央巨石。虽然那两块阵石还想阻挡一二，然而大势已去，再难泛起些许浪花。火光迸溅，伴随着“嘭”的一声，眼前的一切消散于无形。而巨石破碎的那一刻，“铛铛铛”三声巨响兀自传出，声如洪钟，震得文轩嗡嗡作响，而声音也远远地传出，回荡在这片山谷之中。

见此，文轩不由暗叹月如大师果然谨慎。若是别有用心之人，一定会趁着此刻冲进殿去，文轩却并没有丝毫的动作，反而站立原地，静静地朝着殿内看去。虽然是要得到洛雪的消息，但他却仍不愿武力逼人，尤其这还是洛雪的师父。

片刻自那大殿中便飞出一道身影，只见她一身天青色的长袍，掩盖了曼妙的身姿，虽未施粉黛，仍遮掩不住她的她的雍容与慈睦。虽然如此，此时的她却是一脸怒容，右手执剑，一脸戒备地看着文轩。“来者何人？”月如一眼便看出来着根本不是天剑派的弟子，尤其是背上竟还背着一把斧子，好似像山野村夫一般，无不透漏着野蛮之气。其实不用想也知道，天剑派弟子又岂会如此无礼地打扰她清修。

见月如大师一脸怒容，文轩一愣，反倒不知该以何种面目面对她了。“大师恕罪，晚辈有要事相求，事权从急，还望大师见谅。”文轩并未展现原本的面容，他把握不准蜀山的身份是好是坏，而且他现在还算的上“蜀山弟子”吗？

见这“山野莽夫”竟也懂得些礼数，而且能面无改色破掉八荒封山阵的显然也非想表面上那般简单。月如不由面色稍缓，“哦？那不知你来所谓何事，我又能帮上什么？”

“晚辈前来乃是打探洛雪的消息。”

“洛雪？”闻言，月如不由一惊，不由得朝文轩审视起来。她本以为这莽夫只是误打误撞进来的毛头小子，却不想他对天剑派已知之甚深，显然是有备而来。刚刚缓和的脸色又变得凝重，而且之前的轻视之心也被她全部收起。“你是何人？”说着，微微前移半步，一脸戒备地看着文轩。

虽然月如的动作极为细微，但是仍没有逃脱文轩的视线。虽只是半步，但那却是攻击的前兆。见月如似有些误会，文轩知道若是再有所隐瞒恐难收场。

“洛雪乃是晚辈在俗界的妹妹，她自幼父母双亡，自小便住在我家。我因病外出求医，时间久长。她外出寻找，这才在机缘巧合下拜入大师门下，幸得大师照拂她才安然无恙，晚辈在此谢过。”

闻言月如先是一愣，接着面色已大为缓和。对于洛雪的身世，天剑派其他人知之甚少，但她却是清清楚楚。当初她救下洛雪时，确曾听闻她出来寻夫

。虽好似与眼前的“汉子”所言略有差异，但从当时洛雪红着脸吞吞吐吐的说出“哥哥”二字时，那无异于不打自招。

而也正因为洛雪身世可怜，她才动了恻隐之心，将洛雪收入门下。眼前之人所言几乎算是丝毫不差，这让她紧张的心情得到平复，反而兀自多出一份赧然。

小女儿的心思最为深邃，就算是同为女人的月如此刻也想不通透，虽心中纳闷洛雪为何会喜欢上一个如此“粗犷”的村夫，但人家既已找上门来，她总不好横加阻拦。但一想到洛雪此时仍被关在后山面壁，月如脸颊就不觉泛起一股热意，慢慢变得滚烫。就好比婆家来要人，而娘家却把人关进了监狱一般。

“这······”面颊滚烫，手脚无措，月如不由吞吞吐吐。

然而月如的尴尬在文轩看来却又是另一番含义。从心底，文轩一直觉得洛雪从未离开，她只是静静地呆在某个地方，等着他的到来。但是从月如的表情，文轩突然觉得一股阴霾正慢慢朝自己袭来。“怎么了？洛雪她怎么了？”文轩再难保持镇定，不由得大吼出声，只是不知道何时，他的喉咙似乎已被什么堵住，声音透过喉咙后已变得嘶哑。

见眼前的“大汉”浑身颤抖，似有暴走的迹象。月如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犹豫已引起了大汉的多想，急忙说道：“洛雪、洛雪因触犯门规，被罚后山面壁，此刻恐不能与你相见。”纸包不住火，月如本就不曾打算隐瞒，此刻已和盘托出。

“若是不急，我倒是可以安排你们相见。”月如又道。正所谓“仗义每多屠狗辈”，当看到大汉一脸焦急的样子，月如这才稍稍理解为何洛雪甘愿“明珠暗投”。心下稍感安慰，似乎对洛雪的选择不再介意。

闻言，文轩则是一愣，他可记得，据君莫问所言，魔物入侵湛卢后山，与天剑派女弟子里应外合这才打了天剑派一个措手不及。但听月如所言，似乎洛雪根本未曾离开湛卢山半步，甚至不曾发生魔物入侵一事。抬头看向月如，只见她面色清丽，虽未施粉黛，仍掩藏不住姣好的面容。发髻虽有些杂乱，却也透漏出一股慵懒的味道。看到这，文轩已是了然，自心中不由暗叹一声：“月如大师显然闭关已久，此中之事竟完全不知。”

“曾经晚辈偶然得知洛雪拜入天剑派，本欲带她离开。然洛雪曾言月如大师带她甚厚，若亲生女子。晚辈在此谢过。此次前来也是听闻几日前魔物侵入湛卢山，洛雪踪迹全无。晚辈心中不安，这才急忙赶到大师面前。”

“什么？”大汉心中的言语宛若晴天霹雳重重地击在她的心上，一时间竟有些恍然。无论是魔物公然入侵天剑派，还是洛雪踪迹全无，对她来说都未免太过不可思议。只片刻，她便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她知道眼前的“大汉”实无欺瞒的必要，

她只要随便找个弟子一问便知。想到这，凌空一跃，身影便飞出很远，只留下文轩愣在当地。

看着远去的月如，文轩也不禁有些无奈，他没想到一向温婉示人的月如竟然会有如此性急的一面。微微一叹，此次叨扰却是无功而返。身影腾挪之间，文轩亦消失在原地。

既然无功而返，文轩也只好原路返回，更无丝毫与会的兴致。他知道或许会从中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但远不是他现在所需要的。他要自己去后山一探，而今天晚上便是一次绝佳的机会。

现在他要抓住一切时间养精蓄锐。修为如他，就算是数日不眠不休也并无疲惫，他反而有些亢奋，而也正因如此，他才越要凝神静心。火中取栗，容不得丝毫的差错，而一个人只有在心静无我时才能处变不惊，从容行事。双眼微闭，呼吸已渐渐变得绵长，心情也慢慢平复。

时间是最公平的礼物，哪怕是最挑剔的人都难以去否认造物者的慷慨。但此时的文轩却从未感觉时间会过得如此之快，似乎只是刚刚闭上眼睛，再张开时天色已变得一片漆黑，石洞顶上的夜明珠毫不吝啬的肆意播撒着自己的光芒，反倒显得熠熠生辉。

长舒一口气，文轩显得并不轻松。他并不是城府极深，老谋深算的历世老者。虽不像古风林那般张扬跳脱，似是沉稳许多，但终究还只是一个初出茅庐涉世未深的少年。若是事不关己，他还可以作壁上观淡然处之。但当灾运祸及到他的亲人，他又怎能做到心静如水。

透过洞口的一层薄雾看着漆黑的夜色，文轩知道他的时间到了，虽然他还未准备好，可能他永远都不会准备好，但他都要去了。双掌微微用力，他的身体便从石床上一跃而起。慢慢走至洞口，他颇为谨慎地向四周看去，唯见灯火阑珊，他才放下心来。

说来奇怪，一向与他故作熟络的君莫问自来到湛卢山之后竟再没有找过他，这倒多少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不知是出去寻朋交友，又或者明知他来者不善，故意不来让他放开手脚。文轩不知，他只觉得一团疑云已慢慢向他席卷而来。

长吸一口气，接着鼓足了力气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宛如将所有的烦恼忧虑统统吹散。“倒是有些杯弓蛇影了！”文轩不禁自嘲道。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不觉间陷入如此颓败的境地。经脉剑气流转，一股无可匹敌的凌厉之气喷薄而出，宛若实体一般，瞬间绞杀了一切。而这时文轩直觉一股热气自气海升腾，慢慢席卷至奇经八脉。之前的颓败之色紧接着一扫而空，他已恢复如初。

月黑风高，灯火摇曳。天很黑，脚下的路更黑，文轩从未如此厌恶黑暗，然此刻却又不得不感谢它，甚至于身影已慢慢融入其中。——或许人总会慢慢变成自己厌恶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