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和湛蓝得深邃的眼眸对上的那一刻，常风甚至还有一些恍惚。

“兮兮，好久不见。”男子一双带着薄茧的大手，一把将他扣住，带入一个充满阳刚之气的怀抱里。

“连墨？”

“是我。”

常风依旧有些迷糊，想起之前自己还在军营里散步。

今晨，常风和手下的将领商讨的计策是选派一个小将先去查探究竟。

但是翻了第十次身的常风终究睡不着，一下子就坐了起来。

常风轻轻穿上衣服，看向不远处矮塌上看去。

青烟和兰朵儿睡得很熟。兰朵儿白皙的小脸似乎是因为梦到什么开心的事情而带着一抹浅浅的笑意，而青烟嘴却是微微嘟着。

常风看着他们一眼，眼里划过一抹浅浅的笑意，然后轻轻地往营帐外走去。

夜凉如水。

月亮高高悬，四周一片寂静，除了虫声阵阵便没有别的声响。

常风睡不着。

一出营帐，夜里独有的凉意就阵阵袭来。

常风微微叹了一口气。

想起那一双如大海湛蓝的眼眸，常风的心忽然有些发紧。

“兮兮，兮兮……”夜风中仿佛有谁在轻声低吟。

一股难言的苦涩渐渐漫上常风的心头来。

脚步不由自主地往军营大门口走去。

军营有安排守夜的小兵，见常风过来，恭敬地冲常风行了个礼。

“小将军！”熟悉的声音。

“嗯。”常风点点头。

是他半路收的手下，尚平。尚平也是个能吃苦的，来到军营后从没有抱怨过一句。

“小将军怎么不睡？”尚平问道。

“睡不着，我出来走走。”

似乎是想到什么，常风嘴角轻轻扬起，“在军营中可还适应？”

尚平点点头。

他是感激常风的，如果没有常风的帮助，也许他还是那个落草为寇的大汉。如今的军营生活虽然比较艰苦，但是他却很满足，因为他可以为西秦出一份力，讨伐达木错部落，为村民们报仇。

“那就好。”

“谢谢小将军的大恩大德！”尚平再一次郑重地行了一礼。

“不，要谢你自己。”常风轻轻摇摇头。

“如果你是为了一己私利而落草为寇，那么就不会是现在这样的结局，而且，你虽为寇，却从未伤人性命，这也是至关重要的。”

“谢你自己就够了。”

常风侧目，却看到晨初那个被箭射到的木杆。

那只黑色羽箭已经被人拔走了，但是残留的痕迹依旧存留。

手下凹凸不平的印记，常风可以感受到那人的臂力有多大，那么远的距离，却依旧能将羽箭射得那么深。

那个人……

常风不知道有多久没有想起过那个人。

那时候的他还小，那时候他也不叫常风。

很多时候，年幼那段时光既是让他怀念又让他担忧。

原本他都快忘记了那双湛蓝的眼眸，但是第一眼看到兰朵儿的时候，常风就知道，自己完了。

他忘不了那个人。

那个同样有着蓝色眼眸的男人。

一阵奇异的清香随着夜风徐徐而来。

熟悉的，让常风觉得有些恍然。

有一双温暖的温度靠近他，然后常风觉得自己仿佛在夜风中飘荡，清香味忽然一下子浓郁起来。

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的眼前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他被人抱在怀里，在一个小山坡上，鼻息之间有些熟悉的清香，熟悉的感觉。

“是你？！”

常风彻底回过神来，开始挣扎起来。连墨没有防备他会这样，一下子就被他挣开了。

常风朝后退了几步。

“曼陀罗？”常风记得这个味道。

“是的。”连墨湛蓝的眼眸闪过一起异样。

清醒过来之后，常风一向笑意盈盈的脸上换上了一分谨慎与防备。

“你想做什么？”

曼陀罗是迷香，能让人神志不清，甚至昏迷不醒。想来刚刚他觉得神智有些恍惚的原因便是曼陀罗了。

难怪他觉得那个味道这般熟悉……

“不过是五年未见，为何这般？”连墨脸色不郁。

“你也知道是五年未见了！”

常风平日里总是笑意盈盈，就算心情不好，也不曾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可是如今眼前这一个人却将他从前压制在心底所有的小情绪全部勾了出来。

他现在一点也不想见到他，尤其还是在如今这样的局面。

“兮兮……”连墨朝他伸出手来，想要握住他的手。但是却被常风躲开了。

“不要叫我兮兮，我是常家军的小将军，常风！”

“我知道……兮兮，你为什么会成为常风？”

常风嘴角轻轻勾起一个弧度，在皎皎的月色下，原本清秀的脸那一刹那俊得惊心动魄。

连墨怔了怔。

他见过常风很多样子，笑得天真，哭得犯傻，气得可爱……却从未看过这样的笑。

嘲讽的笑。

五年的时间，他是不是错了太多什么他无法掌控的事情……

“兮兮……”连墨呢喃。

“如今我该唤你连墨，或者是达木错部落如今的统领，左邑？”

左邑湛蓝的眸子微微闭了闭。

“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在下便先行告退了！”常风欲转身离开。

那时候，常风还只有十五，天性活泼的他死缠烂打让打算去边塞视察的爹爹带上他。然后他遇到了有着如大海一样湛蓝的眼眸的连墨。

连墨总是会带他去看草原美丽的景色，还会给他做好吃的烤肉，那时候的他很开心，他甚至觉得，如果可以就那样跟连墨一直活下去，那么还是多么好。

十五，在这个美好的如花一般的年纪，他和许多少年一样，情窦初开了。

而且左邑也说了，他同他一样，也喜欢着他。

他想要牵着他的手，看一辈子的草原风光。

那时候的他觉得就算家里人不允许他和左邑的关系，但是他依旧坚持着，因为他的心放不下那个蓝色眼眸的少年。

和家里人大吵了一顿，冒着高烧的他在风雪天里偷偷跑去见他。

可是，他从没想过他的心会被人那般践踏。

他说他从未将他放在心上，他一直都是骗他的。

他不喜欢男人。他喜欢的一直是女人。

常风失魂落魄地在风雪天里漫无目的地走着，任由冰冷的风刮在他已经破碎不堪的心上，身体的高烧与心里的痛楚的他，回到家里之后，昏迷了三天三夜。

而那场风雪也下了整整三天三夜。

醒来之后，爹爹没有责怪他，而是叹了口气转身走开。而跟他差不多大的青烟则是紧紧抱住他，默默地流泪。

那一天，他抱着青烟哭了，似乎要将一辈子的泪水都流干。

翌日，他便同青烟先行回到了京都。然后他原本活泼的性子收敛了许多，整日总是挂着一副淡淡的笑容。

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

“如果可以的话，常风希望左大首领可以退兵，我不愿意生灵涂炭，但是如果无法避免的话，那么我们下一次见面就是在战场上了。”

“兮兮，我是有苦衷的。”左邑神色痛苦。

“哦？左大首领有什么苦衷，不妨说来听听？”常风讥笑一声，眉头微微上扬。

就算他现在的情绪依旧会受他的牵动，那也都是过去式了，他最美好的年纪里是他给了他最美的回忆，同样也是他毁了他那些最美的回忆，以及他真挚的情感。

就在左邑想要说着什么旁边却突然窜出一道黑影来。

“首领！”

是个看着三十开外的青衣男子。

“达瓦你怎么来了？”见到眼前这个人，左邑脸色渐渐浮起一片不郁之色来。

“首领，你该以大局为重！”

左邑的拳头紧紧攥起，又慢慢松开。

常风一旁看着他们两，什么也没有说，眼里却闪过一抹讥讽。

他知道五年前的自己是一个笑话，所以现在他再也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左大统领既然没事的话，在下便不再奉陪了！”

“兮兮，以前……对不起！”

常风再次勾唇一笑。

“不必，怪我自己瞎了眼。”

看着常风渐渐远去的身影，左邑湛蓝的眼眸一片深邃，拳头张张合合，最后才放下。

兮兮，不管你是否愿意原谅我，这一次，我都不会轻易放手了。

常风回到军营的时候，尚平靠在值班台上微微闭着眼，一片祥和。

空气中还弥漫着曼陀罗的香味，随着夜风，轻轻浅浅。

他讨厌这个味道。

常风正打算上值班台，背后却忽然传来一道轻轻的脚步声。

“常风，你去哪里了？”低低的嗓音仿佛夜风的凉意，听得常风心凉凉的。

转身看去，沈玉一袭白衣在夜色下分外显眼。

“睡不着，出去走走。”

“睡不着？”沈玉凉凉一笑。

常风忽然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

“那沈玉可否问一下我们的常小将军，你睡不着为何要用曼陀罗将护卫都给迷昏了？”见常风惊诧的眼，沈玉又继续说道，“曼陀罗，啧，草原部落独有的迷香，可真是不错呢……”

沈玉他是神医，他定是知道曼陀罗的来历及用途。只是……常风不知道为何他也没有睡，更不知道他会质问他的行踪。

“抱歉。”

【有没有人喜欢耽美呢，哈哈，千树在考虑要不要来个耽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