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47、我们,走吧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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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中,谁也看不清谁的表情。

林葛然笑笑,转过头,迈开步子去找老板结账。

嗯。

不过这样而已。

这样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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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开的很快。

车里很安静,只有林葛然很重很重的呼吸。

隋刃慢慢收缩手指,双眼望着车前的霓虹灯,沉默。

他的呼吸,很轻很轻,却很急促。

公路两旁的霓虹灯在夜色中闪着让人心醉的光,却令人的心无端紊乱。

伴着车内压抑的空气,胃开始悄然抽搐。

隋刃垂下视线,告诉自己,深呼吸,慢一点,放慢呼吸频率,均匀下来。

悄然攥起的手心全是汗,隋刃沉默地想,不能再把终于吃进胃里的食物吐了。

退烧药早已被自己吐了出来,并没有发挥多少作用,这会儿头昏昏沉沉,冷汗湿透衣裳,想必身体还在发烧。

隋刃感到自己的思维有些混乱。

他微微皱眉,不喜欢。

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

车在医院门口停下。

两人都是沉默。

“出院手续我已经给你办过了,三天后离开。”林葛然淡淡道。

“是。”隋刃点头,抬头看了眼父亲,他并没有看自己,双眼平静地看着车前方。

隋刃沉默了一下,轻吐口气,“…刃下车了。”

林葛然没有说话。

隋刃迟疑了一下,轻声补充:“您路上慢点。”

林葛然沉默,还是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隋刃垂下视线,悄然弯了弯嘴角,转身去开车门。

“等等。”忽然背后传来父亲冷硬的声音。

隋刃转身。

“咚!”

一个黝黑的东西重重砸在自己胸膛,发出空洞的声音。

然后顺着身子,掉到脚下。

前胸未愈的刀口被砸到,开始闷闷地疼。

隋刃抿起嘴,低头拾起。

瞳孔猛地收缩,险些把它丢掉。

…是枪。

是那把在医院险些杀了父亲的左轮。

隋刃忽然觉得枪柄滚烫,手微微发颤,拼命克制一种想要把它丢掉的本能。

手却又不自禁地紧紧握着,一时不知该做什么反应,怔怔看着父亲。

“不管你要用它干什么,这是你的东西,我不会动。”林葛然淡淡道,忽然转头看向隋刃,微微眯起眼睛,慢慢开口,一字一顿,声音极冷:“但是,如果你拿着它伤人。只要伤一人,你就不再是我儿子。”

隋刃沉默地看着他,慢慢点头,“刃记住了。”

他打开车门下来,忽然转过身,像是又想起什么,“您的衣…”

“滚。”林葛然冷声打断,嫌恶般的摆摆手。

隋刃身子僵了僵,停住了动作。

“拿着你的枪,快给我滚!”林葛然沉默,终于压抑不住内心的烈火,忽然烦闷地低吼一声。

探身把门重重拉上,开动车子。

深红色尾灯划入远处渐渐不见,汽车的尾气散入黑夜,剩下白茫茫一片。

隋刃怔怔立在原地,看着火红的车灯迅速漫入黑夜,愣了半晌,低头,发觉冰凉的手指仍呆呆地握着枪柄。

枪身,在昏暗的路灯下闪着妖异的光。

隋刃沉默了片刻,迅速把枪藏在身上。

这才看了看身上的衣服。

手指动了动,迟疑了一下,抬起手轻轻摸了摸衣角,又触电般收回手垂下视线,刚才…本想把它还给父亲。

忽然轻呵口气,微微眯起眼睛。

你,还配穿这件衣服么?

沉默着把父亲的绒衣脱去,捧在怀里,挺直背脊,一层薄衣迎向料峭的寒风。

修长的身影渐渐陷入远处的夜色里,离医院越来越远。

泛着冷汗的身子被冽风吹透,每一次呼吸都泛着透骨的冰凉,却让浑噩的脑子清醒了些。

隋刃望着前方的眼眸渐渐变得深邃,不管怎样,有枪就好办了。

此事,一刻不能再耽搁!

“老顾,我找你喝酒去,在哪儿?”林葛然把车开的飞快,深吸口气,淡淡问道。

“老林啊…”电话那头顾延乔的声音显得很沙哑疲惫。

“你怎么了?”林葛然微微皱眉,感觉到不对。

“…”电话那头是良久的沉默。

“她…又出现了?!”林葛然稳住发颤的手,“是么?”

“我来晚了。地上,烟…酒,黑色的指甲油撒了一地。小惜的屋子…被她砸透。呵。小惜,不见了。”

一间淡蓝色的大屋,本是宁静典雅的女子卧房,现在却满地狼藉。

地板中间,一条沾血、巨大凌乱的绳子,四五个碎裂的酒瓶、数根燃尽的烟头。

梳妆台上小惜珍爱的大镜子被生生砸出一道狭长的缝。

周围站着两三个保镖似的黑衣人,头上竟都鲜血淋漓。

有医生模样的人为他们包扎着伤口。

正中央,顾延乔面无表情地站在一大片粉碎的酒瓶玻璃中。

淡漠疲惫的叙述。

右手,却令人心悸地攥得死死。

拳,指骨已泛白。

废车场。

深夜。

一大批黑压压、沾满灰尘的废车,一眼望不到尽头,黑暗中,冰冷、陈旧、诡异。

角落,却亮着一点光。

车内一个年轻男子坐在驾驶座,顶部车灯投下暗黄色的光晕散落在他纯黑的发际,修长的睫毛下是明明灭灭的暗影。

与普通车辆不同的是,这个车灯异常地亮。

暗黄色顶灯的中心像有一层金色的心蕊在燃烧,金白色的束光聚集在一起,恰巧投射在年轻男子的双手上,这光很亮,像是在炙烤。

隋刃,正在这束光下专注地拆着什么。

他双手戴着无色手套,正小心地拆卸那把左轮。

石膏被再次取下搁在副座上,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沾着不明粉末的毛刷,轻轻刷写着枪的每个部件。

这是一种磁性粉,含有铁物质,用磁性刷可以将磁性释放,使隐藏的指纹显形。

它的好处是,不用像石墨粉那样需要不断抖动,那样并不利于自己在现在这样简陋的条件下进行采集。

不出意外,片刻,枪的外围便出现了很多杂乱的暗纹。

隋刃没有停下,继续对枪的每个内侧部件进行刷写。

忽然,他的瞳孔猛地发亮。

动作极快地拿起膝上一个闪着雪色弓纹的部件。

双眼微微眯起,仔细观察,脑中开始飞速地计算,接着与记忆中的手纹进行对比、核实。

然后停住了动作,默然半晌。

忽然轻呵口气。

…亚瑟说的没错,导师的指纹果然被自己找到。

druckbolzen——

d语译为推力螺栓,是手枪内部的一个零件。

指纹,正处在这个部件的最底部。

清楚记得,导师的指纹是弓形的,属于比较罕见的一种。

不像常人的箕形纹,斗形纹或混杂型纹。

但是,这个弓形纹少了最重要的一部分,自己只能初步判断出这是导师的左手,却无法判断是哪个指头的指纹。

当年,他忽然被暗杀,自己躲在停尸房只停留了片刻,就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只能匆忙离开。

那片刻,自己都用在仔细记忆他的双手指纹,查找线索。

隋刃闭起双眼,胸膛慢慢起伏,甚至。

…甚至连他的面容都没来及再看一眼。

那个慈祥、善良、对待音乐像生命一样珍惜的老师。

只有在拉琴时,才隐隐显出他燃烧般的热烈沉郁和倨傲张狂。

再次睁开双眼,微红的眼睛泛出红光。

可是,为什么凶手会在杀了他后又把他的指纹留在这把枪上?

是要做出自杀的假象?

还是别的原因?

还有…

隋刃漆黑的眼睛微微眯起,狼一般,令人心悸的光明灭其中。

至于你。

游离,你到底是谁。

…这次,不用你来找我了。

将短靴中的“隋刃”抽出,手指慢慢抚摸这把酷似匕首的短刀刀刃,然后反手握住刀柄,一刀划开手心的透明胶纸,粘到推力螺栓的指纹处,把带着指纹的胶纸抽出,黏在一张方形纸片上,对指纹进行提取固定。

最后把自己头顶的伸缩板拉开,把纸片放在上面。

望了望车前上方的夜空,纯黑,无星,无云。

自己的周围,是一大片黑压压的旧车。

没有一丝光。

天色已很晚,自己不能再多停留。

低头把拆散的左轮飞速装好,藏在自己座位后侧的夹角。

这个位置,除了特别勘察者外,没有人可以发现它。

带在自己身上,毕竟不便。

办完一切,隋刃沉默地看了看副座上安静陪着自己的绒衣。

父亲宽大的绒衣被自己叠放好,规规矩矩地呆在那里。

不像父亲那样严肃,它是浅灰色的,毛绒绒,很温和的样子。

迟疑了一下,伸出手摸摸衣角。

弯了弯嘴角,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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