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欣住了一个礼拜的院，检查有了结果，胃里长了个东西，但不能确定是良性的还是恶性的，如果要确诊的话，还得到北京天津的大医院去作检查。

“这得花多少钱呢？就是砸锅卖铁我也凑不齐呀，不行我们不治了！”就在一家人商量何时带雅欣去天津作检查时，大壮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句，让在场的人都很吃惊。

“啪！”树礼抬手给了大壮一个大嘴巴，大壮猝不及防，捂着腮帮子，“爸，您……”

“我不是你爸，也压根儿没你这个女婿，什么东西！我忍你忍很久了，你俩的日子能过就过，不能过及早说话，谁也别耽误谁！”树礼一听大壮说话就长气。

“你说啥呢？这儿商量孩子看病的事儿呢，你咋净整那些没要紧儿的！”彩霞听树礼说话也不入耳。

“你们都别吵了，烦死啦！”雅欣不胜其扰，大声说道，“爸您不用着急上火，大壮你也甭担心花钱，这病，我不治了！死不死该咋着，我现在活着也跟死了差不多，还不如及早死呢，早死早托生！”

“傻孩子，你别净往坏处想，干啥就不治了？谁不给你治，妈也给你治！年纪轻轻的，干啥就死死的！”彩霞听雅欣这么一说，心里非常难受，鼻子一酸，眼泪掉了下来，“大壮啊，甭管你有钱没钱，雅欣的病咱肯定得治，天津不行就上北京。钱没有可以慢慢挣，命要是没了，花多少钱也买不回来呀！”

“是啊，妹妹，妈说得对，你用不着那么悲观，我们都是你的亲人，天无绝人之路，有事儿咱们一块儿扛，哪儿有过不去的火焰山！”雅雯也在一旁给雅欣打气。

这个时候最该表态的是大壮，二壮在旁边一个劲儿地捅咕他，让他说句话，可大壮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恨不得把脑袋扎到裤裆里，一声也不吭。二壮见大壮不接话茬儿，只好自个儿硬着头皮说道：

“爸，妈，您别嗔着，我哥他就这样儿，一遇着事儿就没了主意，说不出话来。其实这会儿，他心里比谁都难受，给嫂子治病，我哥他是不会吝惜钱的。哥，你说是吧？”二壮想给大壮解围，找个台阶下。

“是啥呀是？你们爱上哪儿治上哪儿治，反正我是没钱！”大壮一点儿不给二壮面子。

“哥，你咋这样呢，有你这么说话的吗？嫂子可是你媳妇儿，是你最亲的亲人！嫂子有病，最着急上火的应该是你，有钱没钱先搁一边儿，你这个态度本身就不对头！”二壮这么说并不是给自己找面儿，而是觉得大壮做得确实不对。

“你们听见了吗？我说啥来着，他就是个傻瓜二百五，烂泥糊不上墙！你们还指望他以后对雅欣好，别作梦了！过去我还对他心存幻想，说不定哪天他会改好，这下算是让我彻底死心了！大壮，雅欣的事儿你不用管了，也跟你没关系了，从今往后，这个家你就甭再来了。”树礼干脆把话挑明了。

“高树礼，你还嫌不够乱吗？大壮他俩过的是啥日子，你难道不清楚，还在这儿挤兑他？眼下最要紧的是给雅欣瞧病，别的事儿往后再说，他俩过不过得下去，也不是你能说了算的！与其操这个心，不如想法儿把雅欣的病治好，这比啥都强！”彩霞不顾孩子们在场，直接怼了回去。

“爸，妈，您二老千万别着急！给嫂子治病,有雅雯我们几个呢！一定按您说的，天津不行咱就去北京，守在大城市跟前儿，哪儿有治不了的病啊？您就放心吧！明儿个一早我就跟我哥去钱家庄一趟，跟我爸妈那儿说一声，让雅雯在家预备住院的东西，回来我们就动身。”二壮看清了家里的形势，岳父穷倔闷横瞎着急，岳母和雅雯没个准主意，大壮拿不起个儿来，这时候只有他出头了。

听二壮说的头头是道，树礼和彩霞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树礼觉得把这么大个事儿交给几个孩子，没个大人帮着拿主意，心里还是不踏实，想跟着一块儿去。二壮说我们这回去是先趟趟道儿，需要拿主意的时候肯定得跟您二老商量，再说从医院到家也就是半天道儿，您在家里坐镇一样。

“二壮说的对，去检个查用不着兴师动众的，你就是去了也帮不了多大忙，还得个人伺候你。等检查完了听听大夫咋说，你再跟着他们去。”彩霞知道树礼的脾气不好，担心他去了跟着裹乱。

“你们仨陪着雅欣去也行，我只说一句话，甭管花多少钱，一定得把雅欣的病治好！”树礼郑重其事地交代事项，接着又指着大壮的鼻子说，“回家跟你爸爸去说，雅欣的病生生是让你们家给气的，没钱你们自个儿想辙去，要是治不好，看我咋跟你们算账！”

“呸，呸，呸，乌鸦嘴！你胡吣啥呢，说点儿吉利话不行啊？就你这张臭嘴得啥时候改好啊！依我看就照着二壮说的办，他说话有谱儿，办事儿有根，我信得过！”只要彩霞一表态，事情就算定了。

第儿天傍黑儿，二壮一个人回到家。彩霞见他心事重重的样子，猜想又出了岔头儿，有一搭没一搭地问道：“大壮咋没回来呀，他不跟着雅欣去瞧病了吗？”

“今儿个早起他说肚子不舒服，半道儿上就连拉带吐，我觉着他这样儿去，帮不上忙不说还得添乱，就让他在家里先养几天。我爸说治好雅欣的病最要紧，让我捎来了五十块钱先花着，还说以后再慢慢凑。”二壮违心地编了一连串的瞎话儿，满仓一个子儿不肯掏，大壮死活不肯去，二壮不想把两家的关系搞僵，自掏腰包不说，还得谎话连篇，蒙爹糊弄爷。

“咋这么巧呢，他早不病晚也不病，单单用他使的时候病！”彩霞将信将疑地说。

“可不是嘛，八成是这几天着急上火！妈您放心，这点儿事儿有雅雯我俩全办，由她来照顾雅欣，我跑前跑后，一点事儿都不耽误！”二壮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二壮，你是个好孩子，我看好你！大壮他不是个东西，肉蔫贼不说，主意还正，八匹马都拉不回来！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连个面儿都不露，我看这日子他是不想过下去了！”树礼夸二壮也不忘捎上大壮。

“爸，我哥他没见过啥世面，去了也是俩眼一抹黑，弄不好还得照顾他。不去也好，省得添乱！”二壮有意岔开话题。

“高树礼，你别净扯那些没用的了，让他俩赶紧收拾收拾东西，早点儿歇着，明儿个还得去赶早班车呢！”彩霞给二壮解了围。

一个礼拜之后，雅欣的病确诊了，是恶性肿瘤。大夫跟家属交待，病情已到了中晚期，现在进行手术治疗，还有治愈的一线希望。如果不手术，最多挺不过半年。你们回去抓紧商量，手术做得越早，病人存活的希望就越大。

二壮和雅雯背着雅欣，把大夫的话一五一十地跟爸妈学说了一遍。彩霞听后忍不住失声痛哭，不停地数落着雅欣这孩子命苦。树礼不顾二壮在场，跳着脚骂老张家毁了她女儿，骂完大壮骂满仓，说老张家没一个好东西。

“爸，妈，您二老哭也哭了，骂也骂了，咱该商量商量雅欣的病咋办了，治还是不治？”二壮在场觉得十分尴尬，几次捅咕雅雯让她说句话，雅雯不肯，只好自个儿开口了。

“治！一定得治！这些年吃苦受累的是雅欣，吃亏受伤的也是雅欣，我们对不起她！现在她不大不小的，我不能这么眼瞅着孩子没喽！就是倾家荡产，我也得给她治！”彩霞止住悲声，先表了态。

“治是肯定得治！盐打哪儿咸，醋打哪儿酸，咱们得掰扯清楚。雅欣现在是老张家的人，病又是在老张家得的，他们也得拿钱，说啥也不能叫他们脫干坯！”树礼三句话不离钱，总觉得自个儿吃了大亏。

“你呀，可叹挺大个人，还这么不着调！老张家要是有钱，还用得着你催吗，早就该拿出来了！你不信我把话撂这儿，等他们出钱，黄瓜菜都凉了！”彩霞揶揄道。

“爸，妈，您放心，给嫂子治病，老张家多有多出，少有少出，但绝对不会袖手旁观！明儿个一早我就去告诉家里，顺便把我哥接过来。”二壮对岳父一口一个老张家很不满，只是碍于情面，不好当面反驳。这次主动替老张家表态，也算是挽回了一点儿颜面。

“大夫说没说做手术得花多少钱？”树礼问道。

“我问过了，大夫说一千块落儿不里，再加上其它挑费，我纳闷着，怎么也得照着一千二三预备。”二壮说出了自个儿的盘算。

“我是彻底没咒儿念了！雅欣这个事儿，得让大哥二哥知道，我这就去找他们商量。”树礼说话没了底气。

“你别张口说跟他们借钱，把实底儿撂那儿，让他们瞧着办！这些年甭管遇着啥难事儿，咱们从来都没张过嘴，这回也是一样！”彩霞打起了小算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