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省公安厅厅长王河生又给潘子良秘密发来一条短信，告知他由省市两级纪检、检察、公安组成的联合调查组已秘密进驻土城，开始对他的情况进行暗查暗访。

得知这一消息，潘子良感觉天真要塌了，自己的政治生涯行将结束。这天，他独自一人驾车来到凤凰山，再次拜会了如日寺的大师。虽然岁月已经越过了几个春秋，但大师仍满脸红光，精神矍铄。

潘子良轻手轻脚走到大师身旁，抱拳作揖道：“多年不见，大师安好？”

大师一眼便认出了潘子良，回礼道：“几年不见，先生长厚实了。”

“那是因为大师的签灵验得很，给我指明了正道。”

“先生今天来还是要抽签吗？”

“正是。”

大师摆手：“今非昔比，我奉劝先生一句，今天这签你还是别抽了。”

“请大师告知不抽的缘由。”

大师摇头。

潘子良急了：“大师不必顾虑，但说无妨。”

大师一声叹息：“看先生的面色面相，运数已尽，在劫难逃。”

“请大师明示，何劫难逃？”

“牢狱之灾。”

潘子良大惊失色：“请问大师有无破灾之法？”

大师摇头：“命中注定，大师实无力帮你，大师之法再大也抗不过国家之法，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潘子良彻底失望了，心理防线顷刻间土崩瓦解。他疯疯火火离开了如日寺，离开了凤凰山，一路飙车回到了家。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回过家了，此刻家虽冷静，但他觉得家最珍贵。站在夫人和女儿笑容可掬的相框前，久久地凝视，心如刀绞，泪水飞溅。

这时，一双纤巧的手从后面拦腰抱住了他，一句让死了的心也能复活的话飘然入耳：“表哥，你该得到的不该得到的都得到了，你还有什么想不开的，该来的早晚会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面对现实接受现实吧，不管你走到哪，曲歌永远都跟随着你，你上天堂我随你上天堂，你下地狱我随你下地狱。”

潘子良突然转身将曲歌揉入怀中：“曲歌，表哥对不住你，你不应该还俗，不应该来到土城。”

曲歌用两指堵在了潘子良厚厚的唇上，摇头道：“我已经没有遗憾了，该得到不该得到的你全给了我，我已经超知足了。”

“可你还未嫁人，就连一个家也没有。”

“可我已经有了心上人，也有了一个温馨的家。”

“谁？”

“你”

“我？”潘子良吃惊之余，猛托起曲歌俏丽的脸蛋，四目相对，热血涌流，俩人唇齿相依疯狂地吻了起来，继而、、、俩人折腾了一阵，离开卧室，来到院子里。曲歌打开大提包，取出两瓶贵州茅台和几个已经制作好了的下酒菜，放在石桌上。

“好酒，好菜，只可惜没有好心情。”潘子良把玩着酒瓶，顺手捻起一块风干的牛肉片嚼了起来。

曲歌从厨房拿出杯筷，又倒满两杯酒。

“喝吧，今朝有酒今朝醉，我估摸着喝名酒、洋酒的日子马上就要结束了。”潘子良一口喝下大半杯。

“好酒配吉言，今天不说伤感的话，不想伤感的事，就一个任务，喝酒吃菜，吃菜喝酒。”曲歌举杯，学着潘子良的样，也一口喝下半大杯。

潘子良和曲歌都沉默了，俩人不断地交换眼色，不停地碰杯、喝酒，很快两瓶茅台喝了个空，渐渐地俩人都有了醉意。

潘子良背倚散发出阵阵清香的桂花树，仰望斟蓝斟蓝的天空，低声吟诵：“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吟着吟着，大把大把的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淌，声音由清到浑、由浑到沉，最后变成了如鲠在喉的悲悲戚戚的低泣声。

曲歌拦腰抱住他，倒入他的怀中，声音低婉而悲呛：“人不如意者十之八九，是非曲折、兴衰存亡都是生命运动过程中可能遭遇到的现象，面对厄运的来临，最锐利的挑战武器就是坚强。”

“要坚强，先决的条件就是问心无愧。但是，良心的谴责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我的心，我是有罪之人，却执掌着土城最高的权力，每每想到这一点，我就汗颜、害怕。我不是怕自己受到惩罚，我是怕殃及亲友。”

“如果你真有那么一天，那你把所有的责任推给我，我愿意陪着你守着铁窗过完余生。”

“你稚嫩的肩膀哪能扛起那么大的责任？况且我又怎忍心让你去承受那么大的压力？”

“其实，只要想开了，就没有放不下的。就说张奇宝，他毅然放弃名利权贵，落发为僧，这就是一种生命的大度。”

“你是怎么知道张奇宝已经落发为僧的？”

“在你知道前我就已经知道了，只是不敢说。”曲歌为他理了理领口，双手又搂住他的脖子，含情脉脉地瞅着他，“这辈子我最感激的人就是你，是你在我生命最落魄的时候让我重新拾回了希望，是你在我最渴望有家的感觉的时候给了我家的温暖，是你在我看不到人生曙光的时候让我风风光光地书写了一段美丽人生。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人，要我离开你，真的比上天揽月还要难。我真不知道，如果有一天你离开了我，我还有没有生活下去的信心和勇气。所以，当郭穷生告诉我温立新找到了李香被害现场的录音并且录音内容对您极为不利时，我发誓一定要拿到录音手机并干净彻底地销毁它。然而，我失手了，也就是因为我的失手，才让你可能重新面临牢狱之灾，是我对不住你，是我毁了你的一切。如果能为你顶罪，我情愿做个罪人，如果、、、、、、”

潘子良厚实的手掌罩在了曲歌殷红的最唇上，目光定定地注视着她。这时，一阵清脆的敲门声响起，俩人迅速分开，曲歌整了整头发和衣服，急匆匆跑去开门。

李平凡和蓝副局长一前一后走了进来。俩人绕着石桌转了一圈，看着桌上的剩菜剩酒，馋涎欲滴。

李平凡捻起一小块吃剩了的北京烤鸭，嚼了嚼说：“不错的味道，可惜没口福。”

曲歌说：“要不晚上我请客，专吃北京烤鸭。”

李平凡指着酒瓶：“行，不过不能光吃烤鸭，得把茅姑娘（茅台酒）也捎上。”

曲歌拍他一下：“想得美，请茅姑娘得有帅哥，你都成大爷的人了，请不动，我把北京的二哥（二锅头）给你捎上。”

潘子良摆手：“算了吧，我家里还藏着五娘（五粮液），给兄弟们分享了，晚上我请客，至于客人由李平凡来安排，但蓝副局长一定得参加。”

蓝副局长抱拳作谢：“先谢了，谢了！”

潘子良指了指石凳：“酒席定了，有什么话坐下说。”

蓝副局长面对潘子良坐下：“今天来是向您汇报一下温立新死亡案的侦查结果，这几天我对郭穷生进行了提审。据郭穷生交待，他是以阿香联络人的身份把温立新引到凤凰山的，接头地点就在龙王湖。两人接上头后，郭穷生轻而易举得到了他想得到的东西，于是想把温立新带到湖西水上餐厅，然后伺机溜掉，可船刚到湖心，湖面突然刮起一阵大风，船剧烈摇晃，温立新站立不稳跌入湖水，当时龙王湖的工作人员已经下班，游客也已全部离开，而且天色已晚，加上郭穷生又不识水性，救援几乎没有可能。从对温立新的尸检结果看，没发现任何打斗的痕迹。综合这些情况分析，我确定温立新系自身不慎落水溺亡。”

潘子良说：“既然案情已经水落石出，那就结案，结案情况向社会公开发布。同时，由凤凰山管理处负责厚葬温立新，地址就选在李香坟旁，这件事由你公安局负责协调处理。”

蓝副局长点点头，愣了一会，又说：“听说省市联合调查组已秘密来到土城调查您的情况，我派人打听，但一直没发现他们的踪影。据说，这些人来无踪去无影，打一枪换一个地方，行动十分的诡秘。潘县长，您应该有所警惕，严防某些别有用心的人从中作梗。”

潘子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别管他，我们只管把当前的工作做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