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红尘缘浅之惊弓之鸟

“奶奶，您不要哭，不要哭！”小彤说着自己也抱着祖母的腿哭了起来。丫头也在旁边替主子难过。

白海良愤慨地说：“只要应谦表弟的身体没有什么大事，其他的都可以慢慢来，老夫人请放心善恶终有报应，成家仗势欺人，早就人神共愤，他们也嚣张不了几天了！”

关老夫人点点头，“孩子，在家安心住下，你公公婆婆那里我去说，他们正在气头上，过几天也就不生气了，应谦从青岛回来还需要人照顾呢！”

“还是老夫人深明大义，这样我就放心了！现在他们都不在家，您一个人在家也不好，有小彤陪你也好多了！那，老夫人！我先告辞了！”

白海良走了，时间也进入了掌灯时分。

“奶奶，你这两天都没有吃好睡好，我回来了，你有什么想吃的要喝的，都告诉我啊！我去帮您弄！红烧肉吃吗？”

关老夫人平时吃饭还是菜吃得多，喜欢吃红烧肉，所以隔三差五就要吃一碗，盛上一碗刚蒸好的白米饭，上面盖上几块红烧肉。她能吃上满满一碗。

”红烧肉不吃了，他们都不回来，我吃什么都不香了，现在想想那毛笋老鸭汤还不错，炖上两个时辰后，汤一定是极好的滋味“

“那个容易，奶奶，您在这里在睡一会儿，我去厨房里给你做，上次我看到春天的笋干还有！”说完，小彤起身，和丫头一起回到自己房里，换了一套衣服，然后来到厨房里给老人家准备晚饭，还没走进厨房那个小院子，已经听到里面传出叽叽喳喳地说笑声。

“今晚是可以轻松了，只剩下老太婆一个主子，下碗面条送去就得了！就这还不一定吃呢！所以不要浪费了，这黄花鱼儿和大螃蟹我们自己吃！”

“听说大少爷抽大烟被把好好的布店都搭进去了，作为长子，这么不争气，这关家是要垮了啊！”

“垮就垮了吧！咱们这些帮佣的，这家不做那家做！”

听到这里，任谁脾气再好，也难以保持镇定，小彤推门而入，刚想发作，她真想把这些饱食终日又忘恩负义的人给统统赶走！但转念一想，自己现在还根基不稳，不能节外生枝呀！因而强忍着愤怒，盯着这些婆子们看了足足五分钟，那些婆子们一看少奶奶如同天降一般出现在眼前，莫不瞠目结舌，然后低头抓起身边的事情来做。

小彤在厨房里转了一大圈，又看了半天，同时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方才忍住了胸中怒气，忍住了即将冲口而出的谴责。

“吴妈，你帮我抓一只老鸭杀掉，张妈，你去把笋干找出来烧开水泡发，田嫂淘米，我来做晚饭!"

“哎哎！”几个人连声答应，都各自去忙了，吴妈老练一点，胆子也更大点，当然刚才说话最响亮、笑得最开心的也是她。她一边忙，一边察言观色，渐渐地就凑过来，

“少奶奶，你要亲自做晚饭啊？”

小彤一边洗菜，她点点头不响，又过了一会儿，张妈凑过来问，“少奶奶，那只鸭子杀了哈？”

小彤依旧不响，脸上表情也无，其实她在压制住满心地厌恶，真不想和这些人一起多待片刻。人大概就是这样，年轻时朝气蓬勃、善良纯真，因而人见人爱，但往往狂放浅薄，就像关应谦和自己的哥哥孙永炎；中年时随着容颜的退去，却练就一套奸诈狡猾的本领，让聪明人讨厌排斥，就像眼前这几个妇人；年老时铅华褪去，只剩下善良与软弱，所以，反而赢得尊敬，就像关老夫人。

小彤有小彤的护身符——沉默，她越是沉默，几个婆子就越是心慌，谁都不再说话，悄悄地认真做事。一忽儿功夫，满屋子的老鸭笋干的香味，小彤做了两个小菜，一个糖醋腌萝卜，一个麻油拌黄瓜。

外面的虫声低鸣，老夫人的房里饭菜飘香，小彤默默地伺候着老祖母吃饭，心里的不安和不快如同棉絮，压一压又膨胀上来，似乎堵塞了整个胸膛，只留下呼吸的空隙。

吃完了饭，她回到屋里，颓颓然坐下，“丫头！天是不是更冷了？秋凉更凉了，是吗？你看看，这到处都是冰凉的，今晚应该把厚被子拿出来了吧？”

“啊！少奶奶，你是不是生病了？我怎么没有觉得天气有这么冷啊？”丫头走上前来，摸摸小彤的额头。“呀！少奶奶，您发烧了！我这就让厨房给你烧一碗姜汤！”

“别去了！那些婆子懒惰的很，她们只想吃，让她们干点什么，那话多得你受不了！”小彤捶着脑门哑着嗓子轻声说。

"那丫头自己去烧姜汤，总可以了吧？不劳动她们，她们能怎样？”说完就走了出去。

小彤感觉头疼欲裂，脸上滚烫，手放在嘴边时，那热气明显高于平常。她依然勉强起身，来到屋里供奉的菩萨像前，一跪下，眼泪就如同洪水决堤，“观音菩萨，请您告诉我，应谦，他还好吗？求您保佑他！公公婆婆能原谅我吗？我已经是关家的媳妇，出了这样的灾祸也不是我有意为之，希望他们能谅解我的一片好心，以后，我一定做个忠厚老实沉默寡言的人！不再给关家添任何麻烦，我还要做个踏踏实实地媳妇，为关家贡献一个女人的一切，生儿育女，操持家务，孝敬公婆，照顾好祖母和弟妹们，让婆家满意，让爹娘放心，可是，可是，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多的事情啊？我嫁进关家的大门连半年都不到呢！为什么我的日子过得这么难啊！”

哭说着，只觉头脑里嗡嗡作响，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小丫头来厨房亲手熬姜汤，走到院门外面，两扇木门已经从里面拴住了，心里暗叫一声”不好！“婆子们都回家了，今天留下吴妈值夜。她已早早睡下了，人上来岁数，总是很早就困，睡得也沉，才戌时光景，已经鼾声如雷了。

“开门！开门！谁在里面啊？”丫头拍门拍了半天，还是没人开门，丫头心想，这帮老婆子们，胆子越来越大了，竟敢装聋作哑不开门，这般明显也真不像样！

“开门开门！里面睡的是人还是猪啊？”丫头的怒气被激发彻底激发了，越是不开越是喊得大声.最后门房的男人也被吵醒了。他没好气的走来，“三更半夜的什么事啊？你是谁？”他举起灯笼照了照，“这不跟着少奶奶的丫头吗？怎么了？”

“少奶奶染了风寒，我来给她烧一碗姜汤，谁知厨房这门就是开不了啦！这里面的人怎睡这么死？”

“好了，我帮你叫！这个我有办法！”那门房三步两步走开了，“你等一会儿啊！”

一会儿功夫，他拿来一张弹弓，手里攥着几块鹅卵石，拉开弹弓朝着院子里那扇门上连发几弹。

“当当当”声音如同敲在睡熟的吴妈耳边！她吓得打了一个激灵！“妈呀妈呀！谁啊？干啥？”外面响起了门房的骂声，

“老家伙！睡这么死，还以为你被阎王抓去了！”一听是门房的声音，吴妈被瞎丢的魂魄重又上身，因而开门。

许是被搅了清梦，吴妈一腔怨气顶出了胡言乱语，朝门房那汉子骂道，“大晚上的不睡觉，该搂媳妇搂媳妇，该搂田嫂搂田嫂，哪来的这么大精神！”

门房一听也恼了，“年纪一把的人怎么这样胡屙八吣？饭能多吃，话不能乱说，小心我媳妇撕烂你的嘴！”

那吴妈还不知收敛“别以为你们眉来眼去的时候我没看见，背地里唧唧咕咕说的啥我全知道！扳脖子搂腰的，我没看见啊？”

丫头越发听不下去了！她忙用手指捂住嘴唇，这田嫂是她的亲戚，是她姨母的女儿，早就嫁人，有了两个孩子。有人敢嚼舌根埋汰她的表姐，她可不依！

“老不要脸的你说谁啊？你是说你自己吧？我表姐谁都知道她是稳当人，你在这里嚼蛆，我替我表姐教训你！”说完就甩过来一巴掌。

吴妈这个老婆子经常干粗话，牛劲还是有一把的，别看丫头年轻，打起架来，还真不是对手，被吴妈一把抓住了胳膊，顺势一甩，丫头给甩到了柴堆里。门房赶紧去拉起来，并且对着再次扑过来的吴妈用力一推，不知是讨厌吴妈，还是觉得保护女孩子是天职，大概又老又肥又蛮不讲理的吴妈确实令人讨厌。

“啊呀！”然后就听到哗啦一声，吴妈一屁股坐到水缸里。吴妈又哭又骂，骂得越来越难听，“你们什么时候凑成一对了？天下男人都死光了吗？你们都给这不要脸的汉子黏糊上了！”

丫头欲上前再补上一个结结实实的耳光，被门房拦住了，“别打了，年纪一把，打出个好歹来我们也不得安宁！随她去吧！我们快走！”二人匆匆离开了厨房重地，走到院子中央，门房对丫头说“快回去吧！这姜汤也别熬了，回去就给少奶那说，老姜用完了！”丫头懊恼地摇摇头，气鼓鼓地扭头就走，经历了刚才的一幕，她心绪难以平静，就找了的凉亭下面的椅子坐了下来，平复一下那些气愤和震怒。就这样，姜汤没熬成，小彤的房里也半天没人伺候。

可怜的小彤昏迷了半天，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也没有人将她扶起，她躺在冰冷的水泥地板上，单薄的衣衫被萧瑟的秋风吹起，秋风送来秋菊的冷香。这一刻她昏迷得如同死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