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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看看再说,他们人多啊!惹了他们,肯定没有我们的好果子吃,你看这群人,有人说他们敢杀洋人,是好人,也有人说他们敢和朝廷的军队碰茬子,是强人,还有人说他们欺负老百姓,是恶人,今天就看他们抓来的是什么人?看起来是要杀人了”

那个在祭坛上来回走动的女人,看起来是他们的首领,在她忙碌的时候,所有人都跪在地上,每个人表情都无比虔诚,整个场面分外的严肃。

突然那女人往地上一趟,两眼向上翻去,她昏过去了。过了一会儿她悠悠转醒,坐起身来,开始说话了:“愚昧众生!”那声音和她之前的声音判若两人,听到这句话,所有义和团的人开始磕头。那女人用河北方言继续抑扬顿挫的喊着:

“天下苍苍,唯有义和,义薄云天,和佑万物,今有卑劣小人,背离义和,协助蛮夷,让我义和子民蒙受戕害,今当将这罪恶之人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躺在马背上的两个人,原本也没听懂他们的罗里吧嗦的废话,那些话听起来像背书,没猜错的话,每次他们杀人时都要背一段这样的话。但是最后两句,再笨的人也是听得懂。

老者在马上破口大骂,“你们这群红毛怪,早晚有一天朝廷把你们杀了喂狗!凭什么你们要杀我们?就因为今天早晨给传教的洋人喝了一碗水?你们害怕洋人的枪子儿,就拿我们爷儿俩开刀!”

“兄弟姐妹们!都出来吧!不要躲着了,我们义和团的不杀好人,不会残害无辜的老百姓,这两个人是因为犯了天规,所以咱们就替天行道,现在将此二人就地砍头!大家快来看看吧!”

这时候,有些老百姓陆陆续续地从各个角落里钻了出来,一点一点地往这群红衣人凑过来。

“不要怕!不要怕!我们杀的都是该杀之人,大伙尽管来看!正好给我们做个证明,这两个人私通洋人,给传教的洋人提供吃喝,洋鬼子是我华夏公敌,人人见到都要想法子除掉他们,而这两个人竟然给他们水喝,大伙说该杀不该杀?”那个胖胖的男子高喊着。

更多的人往这边聚拢。场面上静悄悄地,阳光更加明亮了,透过街边的老槐树撒下斑驳的摇曳。空气里的可怕气息不再那么强烈,而此时,强烈的是每个人的好奇心,这好奇心使恐惧在人们的心中正在慢慢融化。更多的人来到菜市口的中央,渐渐地将祭坛围得水泻不通。

“爹!我们也去看看吧?”李顺点点头,拉起康平的小手,父子也从布店里走了出来。靠近那个庞大的人群,各种复杂的气味扑来,有马粪味,有人身上的汗臭味,再看哪些义和团的兵们,除了一身红衣服整齐划一外,每个人都邋里邋遢,獐头鼠目,亏他们还自称是天神的子民!

“乡亲们!救救我和我爹吧!俺没有同洋人打交道,是洋人到家里找点水喝,我爹看他可怜,就让他来院子里坐下,给了他一碗稀粥,正好被这些义和团的人看见了!就说我们私通洋人,要杀我们的头哩!我们不懂啥叫洋教,啥叫你们说的天神教,一个快要渴死的人需要喝水,一个快要饿死的人需要吃饭,不管是洋人还是我们这些普通人,都不能被活活渴死饿死呀!........”

"赶快把他们弄下来,别让他们妖言惑众,竟说些煽动人心的鬼话!”那个胖胖的男子变得有些狂躁了。

那群人把老人和那个女人从马背上抓下来,往地上一丢,这下李顺看清了,老者其实没有很老,四十多一些,一身很普通的穿戴,但是那女人还很年轻,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应该是他的女儿,看五官就有几分相似。女孩子的辫子都被弄散,一头及腰的长发,像瀑布一样的散开,女孩白净的面皮,圆圆的俏脸上一只小巧的嘴,长长的眼睫毛因为哭啼而一绺一绺的聚拢起来,整排眼睫毛就像整齐的刷子,又圆又小的蒜头鼻子,她的穿着和她爹一样,很普通,身材圆润。这样的女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传教的人,明明就是个朴实善良的良家妇女。

“哎呀!他们爷儿俩我认识,这不是俺家邻居的亲戚吗?怎么可能是传教的?更不可能私通洋人,都是老实巴交的庄稼人,就因为给洋人喝口水就要被砍头了吗?老天爷,好人不长命,一碗水倒是送了两条命啊!”

李顺看那女子,那么年轻,圆圆的脸稚气未脱呢!哦!对了,年龄应该和小彤一样吧!看见她就联想起小彤来,看那女孩子哭的凄婉可怜,那老者悲愤交加,李顺的心紧紧的缩起来,他平时不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但这样的情况他真的看不下去。

“爹,他们要杀死这个姐姐吗?太可怜了,我不想让这个姐姐死!”

“官府应该会管吧?怎么不见公家的人呢?”

人群中一阵躁动,议论纷纷,都说这爷儿俩不该死,义和团的杀心太盛,一个六七十岁的老者说的话旁边人都深深赞同,老者捋着胡子说:“义和团一开始打出的口号是驱逐洋人,朝廷对他们还算赞同,他们确确实实也干过几件扬眉吐气的事情,朝廷很依仗他们,认为他们真是有大能耐的,打算给他们收编进入国家军队,后来,几件事都证明义和团根本斗不过洋人的枪子儿,他们吹嘘的功夫也是说的天花乱坠,见了洋人的枪炮,那死伤也是一片一片的,所以朝廷又不打算收编他们了。听说更多的洋人的兵压到北京城去了,这些义和团的人觉得被收编无望,就借着抵抗洋人的名头给官府作对,又不敢明着干,只能不断地制造暴动,朝廷的态度至今还不明朗,地方官府上也不敢认真镇压,唉!这爷儿俩也是命苦啊!不明不白地成了这刀下之鬼!”

老者说完,人群中一阵沸腾,“岂有此理!还以为义和团是好人呢!原来也是恶霸,洋鬼子杀我们老百姓,人家和我们不是一个国家的,义和团杀老百姓,那就是自相残杀,比洋鬼子还要可恶!”

李顺的拳头攥的咯咯响,他心里打定了主意,他得救人,如果看着这两个可怜的人血溅当场,那他这辈子也不能原谅自己。

人群中的议论声越来越大了,渐渐地盖过了男人慷慨激昂的煽动演说。这时候女人等不及了,她怕事情有变,就装神弄鬼地喊起来,“愚昧众生,我的指令以下,立刻将那两个叛徒和败类就地正法。错过时辰,我就要连下三天冰雹,让尔等死无葬身之地!”

义和团的几位红衣大兵马上冲过来,拖起因为惊恐愤怒而瘫软在地的父女俩,父亲站起身,倔强地直挺着身子,几个人一顿拳打脚踢让他跪在了地上,他停止了咒骂,眼睛直直地瞪着天空,拼命地挣扎,这招来义和团大兵们的更猛烈的毒打,他被五花大绑着,一次次地被打得扑倒在地,又一次次地试图挣扎起身。那女孩子看着父亲直哭,撕心裂肺喊着“爹!爹!......”她的身子发抖如筛糠,脸色苍白得毫无血色,嘴唇不停地颤抖着,豆大的汗珠从鼻尖上滴下来,一头长发遮住了半张脸。

人群有些胆小的妇人开始哭了起来:“别看了,快走吧!等一下就变成两个冤魂野鬼了,小心被他们附上身,特别是那闺女,花骨朵一样的孩子,唉,死了变成厉鬼也不要放过这群恶霸!找他们偿命去!”

有些老人也拍手跺脚地说:“造孽啊!自己也有妻子儿女,这么杀人不眨眼,不怕将来遭到报应吗?”

胖胖的男子对着侩子手说一声,“时辰到了,赶紧动手,晚了天神要怪罪了,准备好了吗?来!天神在上,准备起刀!”侩子手举起刀,就等着胖男子的一个手势,

“等等!”

人群传来一声大喝,如同平地炸起惊雷,所有人都把头转向这边。

李顺一瘸一拐地从人群里出来,他走到祭坛附近,走到父女俩的中间。

“你是谁?敢妨碍天神行刑的时机吗?”胖男子怒喝一声。

“对啦!我就是来妨碍天神的旨意的!刚才你们的这位头领不是说出了天神的旨意吗?再晚一个时辰,他就下三天三夜的冰雹,我们倒要看看,这个是真是假?”

“好啊!你敢拿天下苍生的性命开玩笑?看来你也该杀!”胖男子怒喝一声

“算了吧!别再装腔作势了,就因为这两个人没有按时杀死,你们的天神就要下三天三夜的冰雹,这算哪门子的天神,这么小心眼儿,也配当天神吗?”李顺一腔浩然正气从胸前磅礴喷出。把那个胖男人噎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两人先不杀,等一个时辰后看看,真得下了冰雹都砸到我一个人头上,作为天神,这点本事还是有的吧?”李顺趁机紧逼。

老百姓对这件事内心自有公道,只是没人敢起头去斗争罢了。现在有了李顺这个榜样,他们就一哄而上,“对!不准杀人!先看看你们的天神到底法力怎样!”

义和团最怕的事情不是流血牺牲,也不是吃苦耐劳,他们怕的是老百姓对他们怀疑和否定。

这时候女头领明显的发怒了,她怒视着胖男人,高喊一声:“还不行刑?”

男子急忙挥手,眼看着手势一下,手起刀落,父女俩就命归黄泉了。还没等他发号施令,李顺就先喊出声,“人命关天,不许乱杀无辜,乡里乡亲的老少爷们,把这些拳徒恶霸赶出去,不能让他们害死我们的亲人啊!”

那父女俩本就是这一带的乡民,隔三岔五的相见都混得个脸熟,很多人都认识他们,很多人都和他们沾亲带故,没有一个人愿意看到他们被杀死,而那帮义和团的红衣拳徒们只不过是一群在全国串连的恶霸邪教团伙,在当时的丰县境内没有一丝一毫的地脉亲情,他们一来,当地的人们躲着他们是因为单枪匹马地斗不过他们,因此不敢惹他们,另外,也是听说义和团有神乎其神的本事,所以真真假假的害怕他们

这一声高喊,喊出了所有人积压的愤怒与不满,积压的群愤被瞬间点燃了,老百姓从街上或者店里寻着棍棒和菜刀,好几百号人将义和团的人层层包围住。“放人!赶紧放了他们父女!滚出我们丰县地!快滚!再不放人,就在这里要了你们这伙人的性命!”

那胖男子和女头领面面相觑,他们的大兵本来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如果硬拼,估计占不到什么便宜。嗨!怪就怪今天找错了地方,这个地方人多心齐,乡土保护意识很浓,此时不适合硬拼,怎么办呢!“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就在他们迟疑的时刻,几个年轻人拥上来,推翻了祭坛,眼看形势就要失控。

女头领向胖男人使了个眼神,他们同时翻身上马,大喝一声,“带上这个瘸子,走!”

女头领向侩子手大喊,“别忘了天神的像!”那侩子手慌忙抱起神像,也翻身上马。

原先押着父女俩的两个红衣大兵骑在马上,来到李顺身边,一人扯着一只胳膊,讲李顺抬起来,双体一夹马腹,身下的马扬蹄狂奔。把个李顺拖着飞快地离去。

李顺身体本有旧伤未愈,被他二人拖行而去,偶尔只有脚着地面,他两腿愤怒地乱舞,想踢开狂奔的马,这样他们不得不有一个人放开自己,但是那两人死死拽住自己的胳膊,反倒让两匹马无法分开。脚不着地而悬起的身子,不时被奔跑的马腿狠狠的踢着。

康平在后面急得直追,很多老百姓也跟着追,无奈,马儿越跑越快,父子俩的距离也越来越远,康平急得哭起来,远处,父亲的声音传来,“到那家好心人家里等我!”“到那家好心人家里等爹来接你!”

康平追不动了,父亲远得看不见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我知道了,爹,你一定要来接我啊!一定来接我!......."

所有人都不再追了。正午的太阳耀眼得让人心慌,马群奔跑后的大路上,灰尘久久地弥漫着,飞扬着,康平的心在这灰尘里彻底的迷茫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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