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上帝会保佑你的！”

“上帝在哪里？我不知道，你不是传教士吗？难道你的上帝也要抛弃我吗？”

“不！不会的，上帝不会抛弃任何人！尤其是遭受苦难的人！”桑德斯窘迫的说。

“那明天一定要来！一定啊！”兰香几近崩溃。

“上帝保佑你，你也知道，这附近充满了危险，院子外面驻扎了军队，你们女人要学会自我保护，我明天一定来看你们！别担心！”桑德斯微微点头。

“那些军队是进京路过，那个为首的军官是个好人，他不会伤害你的！对啦！今天你还没有看过小帅儿！请为他祷告吧！”

“对！对！请把他抱出来来吧！”

卫妈妈抱出了小帅儿，那孩子明显地和桑德斯很熟了，一看到他就张开双臂让他抱，桑德斯笑吟吟地接过来，抱在怀里，在他饱满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上帝保佑你，我的小王子，看着你一天天康复，我真是太开心了！”

兰香注视着桑德斯和小帅儿，嘴角扬起幸福的微笑，心中不知道为什么充满了安全感和满足感。时光就这样定格多好，她的孩子有个这么高大的父亲，失去孩子和妻子的桑德斯有个儿和.......

兰香转头看看卫婆婆，卫婆婆也在注视着她。

桑德斯和小帅儿说了一会话，大部分说的都是英语，间隔会说一些汉语，小帅儿在他的大手里咯咯咯地笑着。

“我得走了！”桑德斯把孩子交给兰香。

兰香的眼神非常不舍，“兄长，明天务必过来啊！”

桑德斯没有说话，抬脚向大门走去，走到门口，他回头道，“女士们晚安！”一转眼消失在夜幕里。

兰香和卫妈妈进屋一会儿时间，灯光就熄灭了。

齐燮元和副官浑身酸软地走回军营。

“还以为会有什么好戏看呢！结果一堆乌龙，早知道不看了！”副官牢骚着。

齐燮元却默不做声，他觉得脑袋里一团乱麻。一方面，他有军命在身，他要进京勤王。另一方面，他要知道李康平现在怎么样了？如果是个可用之才，那他就要有一番谋划，如果并不如他期望的一样，那就只好选择和这个女人插肩而过，不要在他们的身上浪费时间了。

夏天的雨说下就下，刚才还月明星稀的夜晚，不知从什么方向传来几声惊雷，接着就是大雨倾盆。

天还没亮，卫妈妈起床到树林里捡了半盆子蘑菇，太阳红彤彤地要升起到时候，她回来了。一推大门，看见门里的地面上躺着一个纸包儿，捡起来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打开一看是五块银元，再看那张纸，上面印刷着“北平第一军区”的红色字体。“咦？刚才出去的时候怎么没看到？一定是天太黑了，没注意！”

卫妈妈悄悄地包好了那几块银元，拿到厨房的灶台上放好。然后烧了一锅开水，把蘑菇煮了一遍。这时兰香和小帅儿也起来了，雨后的院子里一片清凉。

“有蘑菇的香味！卫妈妈，你去拾蘑菇了？”

“是呀！姨太太，军队都走了，天不亮就走了！"

“哦？你怎么知道他们走了？怎么走的一点声音也没有？”

“我去树林里的时候天还没亮，那军队的帐篷已经不在了！”

“这么快就走了？我还想多听听他说说康平的情况呢！”

“昨天他说了很长时间，也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吧？”

“唉！康平没有我这个娘，过得照样挺好！这样我也可以有些许的放心了！只是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回到了老家应该会过得更好点吧？也不知道他爹又给他娶了后娘了吗？想起这一切，我无地自容！”

卫妈妈劝道，“人这一辈子，总要遇见很多人，昨天还面对面的说话，今天已经走远了，人啊！来来往往的，靠的是一个缘分！”

兰香双手紧紧搂着小帅儿，脸贴在孩子的额头上，那额头曾经被桑德斯很多次的吻，想起桑德斯那高大单薄而慈悲的形象，她呆呆地抱紧着儿子。

卫妈妈走过来把那个包着银元的纸包递到兰香面前，兰香有些惊奇。

“这是什么？谁给我们写了信吗？”

“不是！这里包着的是五个银元，看这包银子的信纸，应该是齐军长留下的！”

兰香的脸色闪过一丝不解，“他这是何苦？就因为他和康平的一面之缘吗？就因为我是康平的亲娘吗？”

“是啊！齐军长戎马倥偬，能抽空听咱说说话就不错了！也算缘分一场！还能要求什么呢！”

兰香苦笑，看着卫妈说，“卫妈妈，银元你留着吧！反正都是你打理家里的事儿！”

“还是你收好，有用钱处的时候，我再问姨太太这里拿就是了！”

兰香接过来那纸包，眼睛空洞地注视着远方，她的大眼睛里全是迷茫，长长地眼睫毛扑闪着，“卫妈妈，人活着实在没意思啊！”

“你怎么了姨太太？你心里不舒服？”

兰香盯着台阶上草叶上的露珠儿发呆，然后语出惊人地来了一句。

“早知道我昨天不该给他说那么多话，有什么话只给桑德斯说就行了！反正都是不相干的人，给谁说都一样！”

“不相干？”

“是啊！他们有谁与我相干呢？”

卫妈妈盯着兰香，若有所悟。

“姨太太，刘老爷是不是真的没有盼头了？你不打算找他了吗？”

“找他？去年的一整年，我们几乎每个月都去找他一趟，结果呢？一次都没有找到，不是在那个女人处，就是在他的三个女儿家，他是铁定不要我和儿子了！”

说完，她用手摸摸小帅儿的头，“咱们小帅儿三岁了，从出生到现在只见过他的亲爹两次，这两年一次都没有见到了！”

“姨太太，我托人帮忙打听到的消息你认为是真是假？他们说老爷已经中风了，现在卧床不起，出不得门了。”

“真假已经不重要了，他没中风的时候也是不管我们母子，现在中风了，他就完全属于她的三个女儿了，那个蓝仙姑也被晾在一边了吧？哼！”

卫婆婆低头切菜，默不作声。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一定在想，那个女人比我得到的多，至少她得到了那套大宅子，是吗？”

卫婆婆连忙抬头分辨道，“没有，没有！我从来不会计较这些！”

“哈哈哈，卫妈妈，你我二人不需这么委婉，我可以告诉你，以刘金成三个女儿的狠绝，他们不会让老头子的房子平白无故地落在外人手里，她不会比我更有脸的！到最后也是流落街头的命！这院子虽破，至少是我们的，我们一直太太平平地住着，因为我给老头子生了儿子，她们不会赶尽杀绝，而那个女人就不一样了！不信，你等着瞧！”

卫妈妈依旧低头干活，她就是这样一个人，不论人短长，不计较多少。

过了半天，兰香说，“卫妈妈，昨天的雨也不知道桑德斯挨淋了没有？”

“姨太太，你似乎很关心他？”

“我不该关心他吗？”

“是的，应该！只是关心吗？你想过以后吗？”

“以后？我当然想过，我一看到他就觉得活着不再是一种煎熬了，似乎有了希望，也有了活着的勇气了！”

“姨太太，你要搞清楚，你的这种勇气是因为基督教的原因，还是因为他的原因？”

“都有！我说不清楚，实际上我也没有打算把二者撕扯开，基督教里描述的世界那么温暖平静，而他也是温暖平静的，即使他遭受厄运的时候。但是我的亲人们，还有我儿子康平的爹就不会这样。他们会一直痛恨我的一时糊涂，李顺希望我一辈子良心不安、家里人痛恨我的任性和急躁他们离我而去，他们最喜欢说狠话、最喜欢诅咒，虽然我也知道这不是他们的真心话，但是，我实实在在地受伤了！”

“姨太太，我不太懂你的意思，你到底想要什么？”

“原谅，我想要原谅。可是，没人给我一次原谅、没人给我一个机会，那些因为我而受到伤害的人从来不打算原谅我！”

“会的！至少你的父母早晚会原谅你，他们肯定也很挂念你！”

“我知道！可爹娘不能陪伴我一辈子！”

“是的！”卫婆婆点点头。

“不仅如此，他们还打算让我背着痛苦的枷锁活到死！他们不是爱我，而是放不下因我而受的伤！”

“你认为桑德斯就不是，他为了救小公子，失掉两个亲人，却还能一如既往的对我们好，对小公子也没有半点迁怒，是吗？”

“是的，妈妈，我的心里有他了！一提到他，我的心就会嚯嚯地疼！”

卫妈妈担忧地望着她，“女人到了这种地步就要面临一场劫难了！”

“我知道，但这也只是我的感受，我懂得的做人的分寸，也知道他是个洋人，这件事如果莽撞了，就会面临万劫不复！”

小帅儿拍拍娘亲的脸，“你怎么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