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平家的门口恰好有这么一个大池塘，一到晚上，那些蛙声此起彼伏，忽紧忽慢。康平开门出去，坐在大门口的石头上，听着那些蛙鸣，由原来的烦躁不安变成了渐渐习惯，到后来，伴着蛙声，他觉得自己能睡得无比香甜。

可是让康平愤怒的是，无论白天晚上，捉青蛙的孩子们络绎不绝，可怜的青蛙们被一只只网兜兜住，然后用针线穿住了下巴，再一只一只地穿成一串。然后青蛙们的灾难就来了。先是被孩子们拎回各家各户，交给大人，大人们用剪刀剪开那白白的肚皮，把里面的内脏统统去掉，然后咔擦一剪刀剪去了青蛙的头部，接着，又用剪刀的尖头处挑开青蛙青绿色的外皮，这样，一只只活蹦乱跳的绿色青蛙就变成了血肉模糊的怪物，人们把他用菜刀剁成一块一块的。不一会儿工夫，伴随着辣椒的爆炒，它们就成了一道道美食。

渐渐地，那些清脆的蛙声，越来越稀少。康平由于需要在家照顾爷爷奶奶，一般不能走出家门，一旦他走出家门，看见那些捉青蛙的孩子，康平会见一个打一个，在他看来，那些蛙们太可怜啦！跟着先生读书时，每每读到《西江月·夜行黄沙道中》那首古诗就觉得特别美。

“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

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旧时茅店社林边,路转溪桥忽见.”

每次把爷爷奶奶安顿好以后，康平用难得的空闲时间就来到这池塘边坐着，就会情不自禁地吟诵这首诗，他喜欢里面意境，联想眼前的生活，他最恨那些残忍迫害青蛙的孩子。

“哎！你把那蛤蟆给我放了！咋那么肯吃嘴？不吃会死啊？”康平朝一个小孩大喊一声。

那孩子吓得手一哆嗦，一串青蛙就掉在地上。孩子捡起来又不敢，不捡起来还觉得不舍得，于是呆呆地望着康平。

“下次别来捉蛤蟆了！知道吗？你看看，这么小的蛤蟆都被你兜住了，它能有多少肉啊？可要是他活着，就能帮我们吃掉很多蚊子呢！”

康平见小弟弟害怕了。也就不再吓他。“回去吧！以后别来抓了哈！"他把那些青蛙一只一只解开，又放回水里。

昨天发生的事情康平并不放在心上，今天早晨，刚端起饭碗准备吃饭，听见大门被人“咯噔”一声推开了。

“小兔崽子，没王法了？别看你爹不在家，我照样替你爹揍你！”

奶奶停下筷子，“谁这么大口气？”

爷爷只能抬抬眼皮。

转眼间说话的人到了眼前，是村子南边住着的穷汉子，名字叫腊八，他还带着昨天被康平教训过的小孩，另外，还有一个稍微大一点的孩子，两个孩子跟在爹的后面，雄赳赳气昂昂的。

奶奶看看他们父子三人，慢悠悠地道，“腊八，你咋啦？来咋的？”

腊八耷拉着他的大眼皮，也不看奶奶，只冲着康平所在的地方摆摆手，“小子，你给我过来，你说说，你凭啥不让我家狗娃抓蛤蟆？这池塘也不是你家的，蛤蟆更不是你家的，你管得着吗？我看你小子就是欠揍！”

康平是那种吃软不吃硬的人，尤其是经历了上次和伯母的闹翻，他对每个人都充满了敌意。除了爷爷奶奶，他基本上不听任何人的。

更要命的，他总认为，爹娘不在家，自己就要保护好爷爷奶奶。

康平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和犹豫，紧接着，他就被一种豪情支撑着站起身，眼神中的杀气腾腾，就像当初掠走他父亲的义和团的人的眼神一样邪恶。

路过锅台的时候，他顺手操起一把菜刀。

“平平，你干啥？菜刀放下！”奶奶大叫。

“不要紧，别怕！奶奶，有人敢找到咱家里来欺负我，我就让他好看！”

他紧紧握着菜刀走到门口，恶狠狠地用刀一指，“谁来找事啊？来会会我的菜刀！”

腊八作为一个三十岁的汉子，已经被康平吓呆了。“你这小家伙要干啥？来找你说句话，你怎么还动刀动枪的啊？你才多大的人啊？就下这样的死手？这都是在外面这几年学来的？”

康平提着刀一步一步地逼近腊八，“有什么好说的？打架吗？打还是不打？”

腊八拉长着一张脸，开始慢慢地往后退了，“走！狗娃狗胜，咱们撤吧！这个半吊子咱不给他哆嗦，他爹不在家，爹揍了他就像欺负了他似的！他小小年纪打架不要命，他光脚不怕咱穿鞋的！咱不和半吊子争高下！”

腊八一边说一边往大门外撤退，康平拿刀一步步逼近，腊八赶紧拉着两个孩子掉头就跑。两个孩子吓得屁滚尿流，哇哇大哭。

“来呀！来找我打架啊！看谁还敢进我的院子？来一个我砍死一个！”

康平刚刚进入变声期，他微微沙哑的嗓子更加衬托了歇斯底里的野蛮，让腊八吓得不轻，他从村庄的西头跑到东头，一边跑一边喊。引来好几个人从家里走出来看热闹。腊八见人就说，“康平那小子太野了！惹不得啊！不讲理，讲理都用菜刀讲！在外面几年回来后就成了强盗了！”

从此，村里人都知道康平是个野蛮的坏孩子。

村子里有几个刺儿头，大来、二来、三和、四猫。他们天天厮混在一处，偷鸡摸狗，摘果拔葱，干的都是村里人不太待见的事儿，所以人们称他们为“四大金刚”。

这天，几个人没事踢踏着鞋在村子里闲逛着，顶头碰见了领着孩子狂奔的腊八。听了腊八的诉说，几人兴奋得直咧嘴。

四猫兴奋地搓着手，“哥几个，好久没碰到这么有意思的人了哈？康平那小子不是没事就捧本大书吗？怎么？原来不是读书人，而是扛把子啊？哈哈哈......”

“哈哈哈！”几个人笑着沿路向西。

康平赶走了腊八父子三人。嘴里骂一句，“怂包！”丢下了菜刀，坐在桌子边，望着饭碗一点没有了胃口。奶奶摸摸康平的头，“好孙儿，你没事吧？”

康平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摇摇头。

奶奶劝道，“平平，吃饭吧！以后别出去惹事了，好吧？”

康平没说话，端起饭碗，扒拉两口面疙瘩，又夹了一口咸菜放在嘴里。奶奶看着孙儿吃饭香，也就开始吃起饭来，一边吃，一边拿勺子喂一口旁边的老头子。

就在这时，大门又被重重地撞开了。

“康平，他说你很有种，来会会哥儿几个，看看谁的拳头硬！”

康平放下饭碗，这次他没有拿菜刀，也没有起身，因为他听声音就知道，一定是村里的那几个比自己没打几岁的四大金刚。

四大金刚进入康平家的厨房里，看到康平和爷爷奶奶一起吃饭呢，为首的大来一挥手，翘起一根大拇指。“哥儿几个在大门外面等你哈！是爷们的，一柱香时间之后就过来，不是爷们的就缩在家里永远别出来！”

康平回头对奶奶说一声，“奶奶，你和爷爷先吃着，我出去一会儿就回来！”

康平跟着四大金刚走出了自家院子。

出了院子的大门，还没想好该怎么给他们几个打招呼，脸上火辣辣地就挨了一拳。

这一拳头过后，他感到自己胳膊、腿、前胸，都几乎同时遭到了致命的袭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