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金成鄙视地斜了一眼两个厮打中的女人，抬脚走向门外。

“使劲打，不管谁死了我都负责收尸！”

身后传来两头母狼般嚎叫厮打的声音。

直到打累了，两个女人还紧紧地抓住对方的头发。

“你先松开！”

“不松，你先松开！”

蓝仙姑的头巾早就被扯掉了，一头长发铺满了地面。

兰香头上的簪子也不知道被甩向了哪个角落，头发如同乱蓬蓬的鸡窝。

刘金成走到大门口，看见卫婆婆正在哪里哄着大哭的小刘帅。于是停下脚步，伸手接过那孩子，“让我抱抱吧！”

那孩子看到刘金成伸开胳膊，减弱了哭声，猛然往父亲的怀里扑去，到了父亲的怀抱里，立即停止了哭泣，只剩下一阵一阵的抽搭。

卫婆婆在旁边叹口气，“老爷，离开那个女人吧！姨太太脾气再大，也是个过日子的女人，她呢？您和她在一起没有什么好处的！”

刘金成微微低头，婴儿身上的奶香味伴着汗水的味道香香地传来。他在婴儿的脸蛋上亲了一口道，“老姐姐，你的话我记住了，再给我一段时间，好吗？”

“嗯，好好！谢谢你了老爷！”卫婆婆连忙弯腰施礼。

刘金成把孩子还给了卫婆婆。大踏步地走到山上去了。

卫婆婆抱着孩子，走回院子，看见那两个女人早就累得精疲力尽却仍然不肯松手，条命抓住对方的头发，脚却不停地狠狠地蹬着对方的身体，那样子要多丑有多丑。

卫婆婆抱着孩子笑吟吟地走向兰香的身前，狡猾地说：“姨太太你松手，我有话对你说，可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啊！”

兰香连忙松手，把自己的身子从对方的钳制下挣脱开来。站起身，卫婆婆在她的耳边连连嘀咕了半天，兰香哈哈大笑。“走！咱回去！”一边理头发一边走向大门。临走时，她停下脚步，如同一个胜利的女王，高傲地展现一个得意的冷笑。

“死姑子，老娘几看你怎么死！”

蓝仙姑软绵绵地坐在地上，连起身追出去的力气和勇气都没了。一脸懵懂地猜测着到底是什么好消息能让那女人突然变脸呢？

“真的假的？老爷真是这样说的？”兰香抓着卫婆婆的手，在她脸上急切地扫来扫去。“你不是哄我高兴才这样说的吧？”

“我一把年纪的人了，怎会骗你，姨太太，我们这一趟没有白来，老爷真说的，过一段时间就回去和你们母子一起生活，眼下就让他尽兴地玩上一阵子吧！”

“哼！如真是这样，还算老天开眼！”她搂了搂小刘帅，“儿子！咱们的好日子就快来哦！我就知道，你是谁啊？你是山东胶州府里第一大户的大少爷，等咱过上好日子，再让这些狐狸精死无葬身之地！”

卫婆婆瞟了兰香一眼，“姨太太，以后和老爷相处，切不可再尽着自己的性子来了，要学会以柔克刚、以退为进，学会说甜言蜜语，没法子，男人就吃那一套。”

“嗯，我听您的！今天你又帮了我的大忙，您总是站在我的角度为我打算，我真要叫你一声“亲娘”了，

卫婆婆笑笑说道，“姨太太，是你自己家福气好！”

“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再叫我姨太太？你叫我兰香，我叫你干娘，今儿起，就把这叫法好好地定下来！”

“不可不可，这件事还不能这么早就定下来，时机不到”摆摆手。

“那什么时候时机正好？”兰香抓住那摇摆的手。“我是真心实意的！”

“既然姨太太一片真心实意，那怎么称呼又有什么关系呢？”

兰香疲惫地靠在车子的靠椅上，看看在卫婆婆怀里熟睡的孩子，她悠悠地说，“我手里的筹码只有这个孩子了，如果说我还有点福气的话，那也是来自儿子们的福气，别的是指望不上了！”，说着拿起手帕擦泪。

“别想那么多了姨太太，身体要紧，你刚才有没有受伤？”

兰香低下头检查着自己的身体。胳膊上、腿上、膝盖上，到处都在疼。连肚子里的内脏都是疼的，摸摸哪里都是叱牙咧嘴的疼。

“我今天这是何苦来？几年前，我从没想过我还有这么一天！”兰香眼泪啪嗒啪嗒地滴下来。

“卫婆婆，你不知道，我也很想我的大儿子康平，我在这里无依无靠，孩子幼小，多亏了有你的陪伴啊！其实我是个不够格的娘，我已经对不起康平了，那也成了过去，如今我绝不能对不起小刘帅！”

“别哭！打起精神了，记住！什么妖魔鬼怪到了咱们娘们这儿都得让开！”卫婆婆拍拍兰香的肩膀。

在李顺的老家，槐树坡上的槐花开了，一树一树白得像雪，香得沁人心脾。当地人都喜欢吃槐花，在槐花还没有完全开好的时节，用镰刀把一串串的花骨朵割下来，再用手撸下来，洗净，沥干水分，放进一个盆子里，打入一个鸡蛋，再撒上一些盐巴，用面粉裹上一层，锅里热热地加上花生油，再把槐花倒入锅里，薄薄地铺满一层，仔细的翻煎。最后就有了鲜绿脆黄又香喷喷的煎槐花饼了。

这些槐花饼入口劲道脆嫩，成了庄稼人一年里最惊喜的味蕾体验。

爷爷在屋子里躺不住了，他的手指着院墙外的槐花，“香，香啊！看看，看看！”

康平挠挠头皮，自从上次和伯母发生了矛盾，这个孩子明显长了倔强的性子，生活中，大小事情，他一定不服输，哪怕这件事看起来自己根本做不到，他也要咬牙尝试。

大庆不在家，奶奶坐在门口剥花生，不用说，今天的午饭，奶奶又要自己给他做花生糊糊了，这也是康平唯一会做的饭。奶奶也只能按照康平的能力指定食谱。

康平自门槛上腾地一下站起身，“奶奶！别剥花生了，今儿我给你换个口味，咋样？你看看家家户户都在吃槐花饼，我也去给你弄，咋样？”

“平平，你够不着，危险啊！等你大伯来了，让他想想办法，说不定他会给咱们送点来呢！”

“哼！他？自从上次我和大伯母吵完架，大伯也不怎么来了，现在槐花都谢啦，他怎么也不见来？”

“孩子，我宁愿不吃，也不能让你去弄啊！摔下来就摔坏了腿了，你要有啥事了，还有谁照顾我和你爷爷？”

康平一股英雄气概陡然升起。他走到爷爷的床前，“爷爷，你是想去外面看看风景、晒晒太阳吗？”

爷爷点点头，连嘴角流出了口水也不知道，每次口水流到棉袄上，他才大吃一惊，紧接着黯然神伤。他同样也不知道，自己因中风连带着鼻子也有点歪了。康平从来没有给爷爷说起过这个事实。

作为爷爷他一直以为自己只是腿不好，因此他还有出门的自信与期望。

康平撸起袖子，往手心里吐了一下口水，搓搓双手，抿起嘴，邹起眉头，一把抱住了爷爷。

奶奶见了连忙制止，“不可不可！你抱不动他！”

“没事，奶奶，你别管了，我抱得动，现在不是冬天，衣服穿的少了，好抱起了！你看！”

康平说我一咬牙，一手托着爷爷的双腿，一手搂着爷爷的腰，口里喊一声“起！”

爷爷竟然真的被他抱了起来！康平信心大增！奶奶旁边担心地叫道，“乖孩子，可要慢点啊！搬不动就放下，放地上也行.....别把你累毁喽！”

康平咬着牙，走下床脚凳，又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门口，阳光已经从门口照了进来，一片光亮。走到门槛的地方，实在抬不起那么高的腿。一个磕绊，眼看就要摔倒了，康平灵巧地蹲下身，手里仍是死死地抱住爷爷，倒下的最后一刻，康平用自己的身体垫在了爷爷的身子底下，祖孙俩一同摔到了门槛外面。

“哈哈哈！哈哈哈！”康平和爷爷一起开心得大笑，那是一种苦中作乐的笑。奶奶被吓得不轻，挥着手哎呀哎呀地直喊着“平平，平平！”但是后来看到孙儿笑了，自己也不由地跟着笑了。

“这下好了，一下子直接到门外头了！你就在这门槛上坐坐，晒晒这带着香味的太阳吧！”康平对爷爷说。

爷爷连连点头，“好！好！，好着哩！”他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奶奶继续剥着花生。

难得的宁静和清闲，康平从屋里拿出一本《中庸》凝神静气地仔细观看，看了一会儿，爷爷“呜呜呜”的叫声打断了他的学习。

循声望去，原来爷爷又尿裤子了，“唉！”康平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奶奶起身要来帮忙，康平忙摆摆手道，“奶奶你坐着，仔细你也摔倒！”

又是一套固定程序，换衣服，洗衣服，晒衣服，直到精疲力尽，这些清洗的事情才算完成，可是，午饭还没有着落，自己答应给奶奶做槐花饼的事，也只成了一句空话。

“想看两眼书怎么就这么难呢？什么状元及第，什么寒门才子，这都是以前先生对我说的话，现在这些话可真像一些笑话啊！”康平捧着书垂头丧气。

然而灰心就像一团烟雾，很快就在少年的心中飘散了。他把书一把扔出去好远，“哼！我就不信了！我想干的事就一定得干成！言必信，行必果！我就是这世界的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