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兰香的爹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所有人都沉默了，这代表他有重要的话要讲了，因为他平时很少说话，一说话就很严肃。

“还说说笑笑的呢？不觉得害臊吗？干的这叫什么事儿？你以为你很光彩？”父亲的表情很愤怒。

这开场白让兰香的心重重地下沉。

兰香娘拿胳膊肘捅了捅兰香的胳膊，在中间打圆场，“就是，兰香，当娘的本来也说你两句的，这样可不好，咱们那里认识咱的人都戳咱们的脊梁骨呢！不过呢，你的眼光算好的，找了这样一个好的人家，过的这真是神仙日子，这样也值了啊！“

兰香的哥嫂也不说话，兰香娘转向兰香的爹，“好了！你也别吵吵了，当心吓着孩子！”

兰香的眼泪终于憋不住了。哗啦哗啦地滴在衣袖上。

爹爹根本不吃这一套，他冲老伴喊，“从小到大都是你这样护着她，看你教的好闺女，以后我还能抬起头来做人吗？丢人！实在丢人！李顺是个不错的人，我们爷俩每逢过年过节就在一起喝酒，如今，你看！你把人家扔了！以后再见面我就把这张老脸伸过去让他扇！让他扇！”

父亲近似咆哮。

这次兰香的儿子也加入到哭泣的阵营。

兰香嫂子慌忙劝解，“爹！你就别责骂我妹子了！事情已经这样了！要我说啊，妹子这是有眼光呢！这不必咱们那儿好多了吗？”

兰香最敬重的人是她的父亲。平时娘怎么说她、骂她，她都觉得无所谓，她不伤心。但是，父亲一说她，能让她好几天都耿耿于怀，有些话她能一辈子不忘。

此时，她抱紧了孩子，呜呜大哭，“我也是身不由己啊！都是那死老头子害我，在酒里下了蒙汗药，等我醒来，一切都晚了，后来有了这个娃娃，再怎么不愿意还不得这样？”

兰香的大哥很气愤的将拳头砸在桌上，骂了一声，“这个老混账！我揍扁他！”

兰香嫂子嗔道，“哎呀！你就别添乱了！”

兰香继续撒泼，“你们觉得我好过吗？有了这个儿子，丢了康平那个儿子，都是我的心头肉，我每天吃不下睡不香的，今儿爹娘哥嫂都来了，见到了我的亲人，我就算一死也瞑目了!卫婆婆，给我那一副绳子来，我以死谢罪，正好也有人给我收尸，倒落得个清净。”

她这一边哭一边说的，又说是自己身不由己，倒是博得了很多的同情，父亲紧绷的身体微微地弯曲了一点，显得柔和了不少。

“哎呀！闺女也是被逼无奈，只要姑爷对她好，还有什么不好的呢！这一切都是命啊！命中注定的！”

兰香嫂子好奇地问，“听说妹夫年纪可不小了？多大了？”

兰香真恨不得把这个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嫂子给推出去，从她一进家门，就没说过几句让她舒坦的话。

兰香只好低着头小声地说，“六十二了！”

“什么？”爹噌的一声站起来，“走！走！我们丢不起这人，六十二？比我还大一岁呢！这待会儿如果他回来了，我还不得臊得一头望墙撞死？”

“爹！您不要走！你放心，他不会来的，他一年半载能回来一趟就不错了！”

“这话怎么讲啊？难道说他不喜欢你们母子吗?"

“发生了很多事，我以后慢慢给你们讲来！”

大哥沉不住气了，“你就现在说呗！不行我去宰了他，用下作手段占了你，把你好好的家给毁了，现在就是始乱终弃了吗？有两个钱就很了不起吗？敢欺负到我王家人头上，一样死得很惨！”

“那好，我现在就说！”

卫婆婆给兰香拧了一条热毛巾，让她擦擦脸，又端来一杯茶，把兰香的孩子抱走了。抱到另一间屋里骑木马去了。

“我的脑子里经常把这些事情从头到尾地梳理一遍，其实，李顺带着我和康平来到刘家找活干的时候，刘金成那时起就不怀好意了，但他装好人装得很像，把我安排到府里做事，后来就在酒里下了药让我上当，然后就送了我很多金银珠宝，许下要娶我进门，我当时糊涂了，一直到自己怀孕，我都相信他说的话。后来李顺发现不对劲来找我回家时，我肚子里的孩子已经能踢我肚皮了，我哪能舍得下孩子，舍得下这里的一切？”

李顺不甘心，他在刘家老宅里闹事，被打得几乎死去，这一点我也很伤心，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也不想这样，可是，刘金成确实是要置他于死地的，后来不知道怎么，他竟没有死。

父亲拍着粗糙的双手，又恶狠狠地指着她，“唉！看你干的这好事，如果出了人命，你这辈子还能安心吗？”

兰香惭愧地低下头，“是！那段时间我后悔的不能自已，但很快，我也发现刘金成在找各种理由拒绝娶我，年前说过年，年后说没看，一直到孩子出生也没能娶我进门！”

“过了一年，刘金成的老宅子被义和团的人烧了，他才知道主使这一切的人竟然是李顺，不光如此，他的码头，他的镖局，他的传家宝，连地下机关里的镇宅之宝也被李顺毁了，那时开始，他就恨我，总是迁怒于我，好像我让他干的似的。”

“所以，他就不回家了？真是个老糊涂了！”哥哥说。

“不光不回家，还和道观里的道姑搞到一起去了，年前我刚从田庄里回来，他们的事都知道的一清二楚，那道姑坏得狠！我打了她，她就撺掇刘金成来赶我出这个院子，说让我在天暖和的时候搬到一个拥挤的巷子里去呢！”

“闺女，你是多么吃香的人儿，如今竟然这么受气呢！这可不行！”母亲站起身，叉着腰站在原地高声骂道，“一把年纪了还睡道婆呢！咋不累死呢！”

兰香悲哀地摇摇头，“娘，你不知道，他还不能死，他死了，我们娘儿俩几就会被赶跑的！”

“怎么？他死了这个院子难道不是你们母子俩的？”她大嫂问，神情紧张。

“他还有三个女儿呢！早就出嫁成家，她们拧成一股绳，我哪是她们的对手？我的儿子幼小，到现在连一个名字他都没有给起呢！况且他的女儿们嫁的都是非富即贵的大户。”

“这叫什么事呢？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给他生下儿子了，竟然连名字都不取一个，我说妹子，你混得也真是够差的！”嫂子笑话她。

兰香跺着脚哭道，“我有什么办法？我有厉害的娘家人可以依靠吗？我生孩子大出血，差点都没命，这一切都是我自找的，我没有一点办法！从现在起，任何人都可以欺负我，为难我！”

“妹子，你这是说哪里的话呀！放心，有我和你哥在，还有爹和娘也在，一个顶他们十个，看看谁敢欺负你！”

就这样，王家人名正言顺地住了下来。而大庆没有忘记李顺的交代，他向兰香打听孙小彤，“小彤最近怎么样？”

“她更是凄惨，丈夫死了，也没了靠山了。头几天来我这里，穿得和佣人差不多，手都冻得裂开了口子，就这样，她婆婆还没有好脸色给她呢！一直说她是扫把星，都是她，让关家一直走霉运。”

“这可真是迷信啊！还不是她儿子不争气，抽大烟抽出来的祸端，一个小女子哪有那么大的力气当扫把星？有那么大的本事把霉运全给扫来？”

”话是这样说，谁也说不清这是咋回事，自从小彤进门，关家几坏事不断，而且小彤也没能给关家生下一男半女。”

“是啊！她太让人担心了！”

关家的院子里年后来了一个新的长工，这长工叫”二蛋“，长得又黑又矮，獐头鼠目的。自从这二蛋一来，他就盯上了小彤似的形影不离。他嘴里喊着大少奶奶，可是他的行为举止一点不像个下人。

小彤一向躲着他远远地，但也有躲不掉的时候。“大少奶奶，你看你这头发上沾了一根麦草，”说着他从自己头上真的拿下一根长长的麦草。小彤不记得自己是个毛糙的人，怎么会让这么大的草来到自己头上呢？明明是他放上去又拿下来的。

这让小彤很不乐意。

“二蛋，你去厨房帮忙吧！我这里不需要人帮忙。”小彤打发他。

“大少奶奶，是老夫人让我跟着你的，那我就这样好了，您没有权利赶我走！”

“你！二......."

小彤觉得这是个猥琐粗俗的名字，他不想再叫第二次。“那好，以后我在门里干活，你就在门外候着，有什么吩咐就喊你，没有的话你一直在外守则。

“好吧！”

小彤在屋里纺织线，二蛋就在门外候着，那飘忽不定的眼神直往小彤的身边瞅。

“谁招你人府的？”

“是老夫人啊！”

“招你来干啥？

”来给家里帮忙啊！“

“哦，我再说一遍，你去夫人那里帮忙去，不要在我这里了，我不需要人帮忙！”小彤斩钉截铁地说。

“不行不行，我一定要跟着少奶奶！”二蛋说话时的声音和神态，真令人讨厌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