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秀屏只是哭哭笑笑，似乎魔怔了一样。

这次换成了小彤发话了，“不行！哥，我生是关家的人，死是关家的鬼，婆婆说的对，我应该去殉葬，应该永远地和夫君在一起！给我三尺白绫就够了，让我走吧！我走了，一了百了......”

这话对于深爱着小彤的李顺来说无疑是万箭穿心，此情此景，他又不能表白自己的心迹，这会影响了小彤一生的清白名声。

"小彤姐，你怎么这么傻!人命关天，这是开玩笑的吗？就按顺哥说的，让你婆婆写封休书，从此和关家摘干净，跟我们走，您的父亲是顺哥的恩人，顺哥养你一辈子也是应该的！”

“不要说了大庆!我不会离开关家的！”她使劲地摇着头，声音比任何时候都响亮，所有人都没见到柔顺的小彤也会这么激动。

空气凝固了。

许久，小彤走到白秀屏的面前，抓住她的胳膊。

“不行！我不走，娘，我已经是关家的人了，您说让我怎么样我就怎么样！让我死我就死，让我活，我就当您的女儿，给关家当牛做马都行，我已经嫁到关家，已经是应谦的妻子，关家就是我的家。再不然，你让我和佣人住在一起，我什么粗活累活重活都能干，您就当我是您雇下的一个不要工钱的佣人，行吗？娘！求您不要赶我走！”说完，小彤跪在婆婆面前放声大哭。

白秀屏骨子里的一丝母性被唤醒了，她哆嗦着伸出手，捶打着小彤的肩膀，眼泪滂沱，“你这个傻孩子，我拿你怎么办！你这个扫把星！我们关家到底欠你什么？每次赶你走，你都不走！你为什么不走？以后的每一天，只要一看到你，我就会想起我的儿子，我该怎么办？”

小彤一动不动地任由她敲打着，肩膀上，头上，脸上，到处都是白秀屏的拳头在跳跃。李顺冲过来挡在白秀屏身前，扶起跪着的小彤，“彤妹，你这是何苦呢！你相信哥，哥一定会照顾你一辈子，绝不让你受委屈，待在关家当牛做马的日子你什么时候能过完？应谦不在了，关家的人对你这么不好，你到底为什么而守在这里？”

“哥，你什么都别说了，谢谢你的好意，你真想报答我爹的恩情的话，尽管去找他老人家吧！我孙小彤的事情我自己拿主意，我是关家明媒正娶的媳妇，我的一辈子都和关家分不开！”

李顺满眼苦楚，盯着小彤这个满脸泪珠儿的娇小女子，细长的丹凤眼，黝黑的圆脸蛋，精致小巧的五官，虽然她不是那种让人眼前一亮的女子，但她是那种越看越好的淑女，浑身透射着惹人怜爱的温婉与秀丽。

李顺想：这样的女子，谁敢夺去她的生命？谁敢夺去她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权利？我李顺绝对会给他（她）拼命的！

同时，他还发现自己的心随着小彤的痛哭早就没法从容地跳动了，他多想伸开双臂紧紧地抱着她，给她温暖，让她小小的身体靠在自己宽厚的胸膛上；他多想对她说一句——“难道你忘了我的心意吗？以前我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你，现在，你能不能给我一次照顾你一辈子的机会？天啊！我亲爱的小姑娘！”

或许男人的骨子里都是一个英雄，李顺觉得自己对小彤深爱的感觉已经超越了一年前她还没出嫁的时候，是不是因为眼下她的处境可怜？还是因为别的呢?

无论小彤的头发梳成了已婚妇女的发髻，还是作为未婚女子，那两条垂在耳后的辫子，不管什么样的小彤，他都爱，哪怕经历过再多，哪怕她再一次的嫁人，只要有机会，这个女孩子，他决定随时把她抢回来，一辈子照顾她。

外面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谁在里面？”关玉堂的声音响起。

接着门被打开，扑进来一阵寒冷的风，关应良和父亲关玉堂出现在库房里，一时间库房显得拥挤了，“你们怎么都在这里？”父子俩被眼前的一幕弄蒙了，“你们在干什么？娘，我正在到处找你呢”关玉堂不解地问。

“关老爷，你来的正好，您的夫人刚才正要给小彤吃加了鹤顶红的饭菜，如今这世道，还有人胆大包天地要求活人给死人陪葬！要不是我们兄弟俩赶来及时，恐怕真如了您夫人的愿了！”李顺指着白秀屏怒吼。

关玉堂看看地上的饭菜，心里明白了几分，但他还是想替夫人分辨几句，因为一旦承认了，关家的恶名可要传遍整个胶州了。于是拿出长辈的威风，开始训斥，“不可胡说八道！这一定是一场误会！”

说完，他狠狠地盯着自己的夫人，掩饰不住的震惊和气愤，白秀屏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感觉全身正起着鸡皮疙瘩。

大庆双手抱在胸前，“关老爷，您可以问问您的夫人，昨天一天我们都没见到小彤姐姐，我和顺哥去询问关夫人，她给我们说小彤姐生病了，去了浅草寺，我们兄弟二人追到浅草寺，人家说不曾去过”

“这，这恐怕也是一场误会，家里出了这样的事，对二位照顾不周，还请不要误会！”关玉堂虽然话说得客气，但是那表情却如同寒霜。

“误会？看见这根银簪了吧？这是什么颜色？如果这不是加了剧毒的饭菜，您敢拿一点儿出去喂喂院子里的大黑吗？保证那条狗一刻钟内就毙命！”李顺义正辞严，毫不退让。

“你！这有何不敢？”关玉堂硬撑到底，尽管那是他最爱的狗。

气氛凝聚着尴尬。

一切静悄悄地。

“好了！”小彤大喊一声，站起身，盯着李顺，一字一顿地说：“顺哥！这是我的家事，没人要害我，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婆婆就是来给我送饭的，我一不小心就打翻了这饭菜，就是这样的，明白吗？顺哥，大庆，你们如果真的要为我好，就不要再闹下去了！”

现在轮到李顺和大庆无可奈何了，李顺理解她，自己换做她，也会这样做，大庆却不甘心，“小彤姐！你不要这样为难自己了，离开了关家你也可以很幸福啊！”

“大庆！别说了！日子长着呢！好人坏人都藏不住的！”李顺制止。

大庆气得脸都红了！“小彤姐，你拿自己的命不当回事儿啊！”

“大庆，这件事慢慢再说，我们一直保护着彤妹，让她自己想清楚！”

经历过的惊险一幕，让李顺和大庆再也不敢离开小彤半步，就守在那个库房外面的走廊上。不时地去房里看看她。有时候小彤正默默地坐着沉思，有时候小彤又躺着床上轻轻地入眠。大庆作为弟弟，去小彤的房间似乎更加方便点，名义上也好听点。每次去到小彤身边，她都会微微张开眼睛。

天快亮的时候，大庆又敲了敲小彤的门，过了一会儿没有回应，大庆走了进去，“小彤姐，原谅我的冒昧，顺子哥实在不放心你，让我过来看过之后他才放心！”

“我没事，大庆兄弟，让你们受委屈了，可是我只能这样做，等你长大了自然就会明白了！”小彤坐起身子。

大庆把眼睛往上翻了两米宽，心里想，“姐姐，你好像也没有比我大几岁吧？”

同样是二十岁，女孩已经是历尽沧桑的女人了，男孩可能还是稚气未脱的男孩。

他们确定，直到关应谦的棺材入土，小彤的安全才会有保障，不然她随时可能被人害死，和死者一起下葬。

第七天，也是最为隆重的最后一天，这一天，所有的人都会来，亲戚、邻居、好友、生意场上的伙伴.......关家的院子里水泄不通。一时多少陌生的面孔，多少空洞的眼神，大家在意的是一场隆重的葬礼、一场群情悲壮的狂飙、一场生死离别的仪式，更是一场拓展和巩固各方关系的聚会。

小彤在今天已经被批准搬回了自己的房间，也就是她和应谦的婚房，婚房的院子里搭起了灵棚，棺材停在婚房的客厅里，来往的吊唁的人在院子完成一切吊唁的礼仪，关家的人则围在灵棚后边的棺材旁边。

至亲的人来了，才会从棺材的旁边经过，当然，经过前要先烧一堆的纸钱，哭上两声，家属也陪着哭两声，为了避免家属哭多伤身，这时会有本家的媳妇婆子们出来扶起劝解。一般通晓人情世故的人也会就此打住，转而擦干眼泪，去和事主说话。然后一边歇着去不提。

按照风俗，小彤虽然没有守住棺椁的周围，却是在离得不远的地方，她在里间的屋子里陪着静静地哭。这就是一个习俗规范下死者的配偶该在的地方。

日上三竿，来了一个小彤久盼不见的客人，她就是王兰香，二人早已把对方当成自己的患难姐妹，你敬着我，我捧着你，姐妹间的感情是与日俱增，出了这样的事，即使孩子幼小，王兰香也会来的。

王兰香让婆子帮忙抱着孩子，自己做完了一套吊唁的礼仪，刚放开嗓子哭了两声，身边的孩子就被吓得哇哇大哭，那些关家的婆子就早早地过来搀扶，“多谢多谢！孩子幼小，不可过于忧心了，！

兰香也就顺坡下驴站起身去到小彤的房间，小彤听到兰香的声音，早就奔向门口，“快进来，我早就听到你了，这儿正急着见你呢！”说着眼泪就不由得在眼眶里里打转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