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九章盛年芳华之一番盘算

金克木见过的赛城墙，一直是一副花花公子的模样，从来没见过他还有如此深沉的一面。不禁也被打动了，心想，这家伙也不是那一般的登徒子，他也有深沉稳重的一面啊！所以他从心里认为：成强这个人是靠谱的！

金克木走过来拍拍赛城墙的肩膀，叹口气道，“成公子，你和我想的一样，这世上，唯有在生死关头挣扎过的人，才会更好地体会幸福，也才会懂得感恩！”

赛城墙擦擦眼泪，调整一下呼吸，“王爷，这是我隐隐约约记得的几句，还有一些更可怜的呢！”

金克木仍然一言不发。

"王爷，您是不是还在惦记着那个杂耍的红衣女孩？”

“是！我要等我的人马来给我汇报详细情景后再做决定！”

赛城墙看看自己很难说服王爷，也不想太勉强金克木听自己的主张，一切看来只能听天由命了，他站起身。

“晚辈相信王爷的眼光，还请王爷多多斟酌，晚辈本来住在青岛，怎么会突然在船上遇见一对苦命的父女呢？王爷您鞍马倥偬，奔走劳碌了大半年，偏偏今儿得以相遇范小月，您应该知道，靠跑船谋生的船家一般是不上岸的，所以说，这一切就是缘分和天意啊！”

说完抱拳告辞，“王爷请自便，晚辈到铁槛寺还有点事情！”

金克木点点头，等赛城墙走到门口时，他冲他喊了一声，“成公子，明天你到东来顺客栈找我！”

赛城墙停下脚步，回头看看金克木，脸上露出了笑容，他转回身，朝金克木深深地鞠了一躬，转身迈着轻快的步伐大步而去。

这事有门儿了！

妹妹啊！哥还指望你将来坐上正宫娘娘的宝座，到时候能提拔提拔你哥呢！但在这之前，你永远不会知道我就是你哥，你的亲哥！想到范小月那可爱的俏皮面孔，赛城墙嘴角不禁泛起了微笑。

铁槛寺是德州香火最旺的一家寺庙，庙里的无智主持是远近闻名的神医，虽然其貌不扬，但医术确实了得。他看病每天只看十个人，不管你有多严重的病，他都只看前十个人。

用他的话说，“人和人之间是一种缘分，有的是善缘，有的是孽缘，我自不动，有缘之人自会找我来，无缘之人来了也等不到，天下濒死之人千千万万，我分身一百也救不了一半，所以，我一天能结十个良缘，已是今生积德行善了！善莫大焉”

为了能排队等到无智的医术，求医问药的人往往是前一天就来了，这样，早上开门前才能排到前十名。意志坚定的人忍饥挨饿也要救亲人的性命，这本身就是一种大爱。

赛城墙带着茅三一起前来，是想和茅三轮番排队，这样，饿了或者需要上茅房的时候，也好有人互相替换。

茅三带着老范和他的女儿范小月一路打听一路走，到了傍晚时分才找到铁槛寺，铁槛寺的香火何等旺盛，真不是这几个人的想象力所能达到的。

那映在绿树丛中的寺院，杏黄色的院墙，青灰色的殿脊，苍绿色的参天古木，全都沐浴在玫瑰红的晚霞之中。

铁槛寺是信教徒和汉族人朝佛的圣地。香烟缭绕中，络绎不绝的朝拜者赶到这里。他们双手合十，举过胸、额、头，然后平扑在地上。天天如此，以致使石板许多地方都凹了下去。

这座古老的寺庙在朦胧夜雾的笼罩下，像一幅飘在浮云上面的剪影一般，显得分外沉寂肃穆。

抬头望庙顶，令人眼花缭乱。那一个个佛爷凸起的脸也宛如夏季夜空数不清的星斗，它们神态各异，千姿百态。

寺庙大门敞开，并不拒绝所有的游客，当他们步入“钟林”陈列室时，不禁愕然，分明是来到了钟的王国，钟的世界，钟的海洋。大大小小的古钟鳞次栉比，琳琅满目。古刹梵钟、摩诃晓钟、普济钟、晨昏钟、保明钟，还有许多富于历史传说的钟，如魏忠贤钟、华严钟、潭柘寺钟、百八钟……真是名目繁多、种类各异，使人目不暇接

几个人开始嘀咕，少爷什么时候来与我们集合呢？在何处会合？简单转了一圈，三人就回到了大门的入口，他们怕公子来了以后找不到他们。

赛城墙也是边走边打听，一直到戌时才来到铁槛寺，寺内到处都是各种各样的佛像，多得让他完全叫不清名字。

他笑着自嘲道“我是个粗人，也是个浮躁的人，佛祖您可不要见怪，现在您也不用点化我任何事情，我只给我的老母亲求医问药，您要是能保佑她老人家身体健康，我对您感恩不尽，年年给您烧香进供”

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行走，来到一个门廊下面，正打算从这里通过，去大门口与另外三人会合。一条树枝伸展过来，挂住了他的辫子，他心生烦躁，不得不停下整理。一抬头看到一副对联。

好友欺瞒悲不禁人欺天不欺

知己背叛恨无边，人叛天不叛

看到这副对联，赛城墙不由得握紧了拳头，他想起了苟四和杨八。

脸上的和善一扫而光，牙齿慢慢地咬在一处，“哼！老子平时待你们不薄啊！竟然为了银子和宅子背叛了老子，可恶的见利忘义之徒！”

想到他俩，赛城墙气得似乎走不动路了，他突然觉得很疲惫，就找了个台阶坐了下来，他的脑子一团糟，他需要静静。

“不过，你们还没来得及害老子，你们的主子已经倒霉了！苍天啊！大地啊！这是哪个英雄好汉给老子出了这口恶气啊！”

“听说是义和团？义和团和他们无怨无仇，怎么会突然算计刘金成呢？刘金成把苟四和杨八挖走，到底是想怎么对付我呢？难道他们不想对付我吗？只是喜欢苟四和杨八这两个人才？别做梦了！这里面一定有事！一定有事！”

他双手抱着脑袋，一副很苦闷的样子，“今天不知怎么了，来到这朝佛的圣地，自己应该心旷神怡、身心宁静才对啊？”

铁槛寺的院子比较小，更显得院中的几棵菩提树硕大无比。虽然已是深秋了，但它们还是那么挺拔苍翠。

坐了许久，胸中的怒气仍然无法消减，他一拳砸在石阶上，“这笔账老子一定得算！你们等着！”

出了跨院的门，左拐就是一大片开阔的空地，石头铺就，地面因为被太多的人踏过而变得光滑平整，散发着微微的青光。

往前看去，一座巍峨的山门映入眼帘，这就是铁槛寺的大门了。台阶上坐着三个人，远远看去只是三个黑黑的影子。

这三个影子，一个高大，一个中等，还有一个非常地娇小，那个娇小的影子一看就知道是范小月，自己的亲妹妹。

赛城墙突然觉得心里酸酸的，自己的亲生妹妹和父亲就在眼前，他却不能过去相认，绝对不能认啊！

这么多年的时光过去了，他早已是个有钱有势的公子哥，他不可能有一个当船夫的亲爹，也不可能有一个在船上安家的妹妹。

他停下了脚步。盯着那个娇小的身影不禁流下来眼泪。当年，父亲母亲是何等依依不舍，以至于母亲到现在都日日闷闷不乐？

这么多年，父亲带着妹妹经过了怎样的颠沛流离才把小月抚养成这么可爱懂事的大姑娘？

佛祖，这一切都是您安排的吗？您到底想让我干嘛？小月妹妹，不要抱怨哥哥，将来能进入皇宫，享受一番荣华富贵也是哥哥能帮你做的最大努力了。这样你就可以把父亲接到京城里，让他在京城颐养天年，不是美事一桩吗？

只能这样了！这是最好的结局了，我绝不能和你们相认！死，也不能！

想到这里，他抬起脚走向那几个影子，走进了，果然是茅三、小月和老范。

“哎呀！少爷！您可来了！我们在这里等你好苦啊！又不敢走开，怕走散了，想着，只有这里，才是少爷最有可能来的地方！”

“我遇到了一个京城来的熟人。老范，不好意思了，让你久等了！”

老范憨厚地一笑，“没关系，金掌柜，我们来到佛教圣地，是一种福分，等等怕什么！”

“哼！已经这么晚了，从黄昏等到天黑，从天黑等到繁星满天，人家肚子都饿扁了！金掌柜，您得请我们吃点好的！”

“妹妹，你想吃好的，将来你有吃不尽的山珍海味、穿不尽的绫罗绸缎呢！何必急于这一时？”

范小月在黑暗里“哼！”了一声，“你们有钱人都会说好听的！”

赛城墙道，“明天我要去拜见主持，今天我们要严格进食素食，还有沐浴更衣才行！”

茅三道，“我们都听掌柜的吩咐！”

四人起身来到庙里的斋堂，大门两边的对联写道：

“鸣钟声集斋堂饭

汲绠痕深石井栏。”

此堂及东西两廊其它建筑，都是年代久远。堂外挂着木鱼，“梆响过堂”，敲木鱼成为僧人进堂用斋的讯号。梆，还有表示寺院规模的作用。鱼头向外，说明这里是丛林大寺，可以接待云游僧人挂单；鱼头向内，说明这里是子孙小庙，无力接待云游僧人挂单；头尾横向，说明这里是一半子孙庙、一半丛林，可以部分接待云游僧人挂单。

斋堂内，用斋的桌凳安放整齐，僧人用斋前要念“供养咒”，盛菜添饭有行堂僧人经管，用斋时不得说话，规矩很严。斋堂后面为僧人的厨房，内有监斋菩萨龛。

接待的僧人看四人远道而来，风尘仆仆，面色的表情也相对柔和些。因为和尚们奉行过午不食的原则，所以，面对外来的朝拜者只提供一碗稀饭，不过这稀饭很厚实，以能插住筷子不倒为准。

四人各自端着热乎乎的稀饭大口吃着，很快如风卷残云般都全部吃光了，茅三最先吃完，他看到主子的碗还没有放下，因而捧着个空碗也不好意思放下。

赛城墙慢悠悠地吃完饭，轻轻地放下碗。作为知府的公子哥，他这点教养还是有的，尽管没有吃饱，也不会出声抗议。因为他看到墙上写着：

三德六味，供佛及僧，法界有情，普同供养。若饭食时，当愿众生，禅悦为食，法喜充满。粥有十利，饶益行人，果报无边，究竟常乐”。

吃饭要怀着喜悦平静和感恩的心对待啊！

吃了饭，赛城墙递上帖子，上面写着自己是何方人士、因何而来、此来愿意捐献多少香火钱等等。

那和尚看看赛城墙，无声又表情地施了一个礼，“请施主随我来",四人跟着那和尚进了后院。

这里是一个大殿，大殿里除了一些厚厚的蒲团之外并无他物。大殿直通后面一间禅堂。

那和尚说，“施主，这里就是排队等候的地方了，今儿您是第一位，天这么晚了，恐怕不会再有香客到来，施主可以在这些蒲团上歇息，但是明天一早，就会有求医问药的善男信女们早早地前来此地等候，还望施主记得早早地起身排队才是！”

四人恭恭敬敬地谢过了和尚，各自将蒲团拿起来，围着赛城墙席地而坐。那蒲团松软厚实，让累了一天的人只想睡觉。

赛城墙在蒲团上坐下，他等其他人也坐稳之后，开口说道，“范老！我有事和你商议！”

老范忙忙地说到，“金掌柜，您还是叫我老范吧！”

赛城墙无声地一笑，那笑容里有几分酸楚，也有几分无奈。他看了看老范和范小月，用一种无比平淡的语气说道，“假如有一个机会让小月入宫伺候皇上，您觉得怎么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