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第78章 毛妮心里很恐惧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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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还是咱家毛妮想的有理儿。几百年了,人们一直都照着理儿办事儿,不能到了鸡宿眼他们这一大家子人这里就把这个理儿给改了。要是他们改了这理儿,别说老少爷们儿不答应,老天爷都不答应。”赖毛娘很赞成毛妮的话,说,“你爹作的祸是你爹的事儿。你爹他也太不是东西了,我这样说你爹,你也别往心里去。往回看看他做的都是些啥事儿呀,家,他不好好打理,你娘,他又不待见,家里没钱吧,他整天还提溜个酒瓶子。这些吧,已经做得够过的了,这又惹出这样的事儿来,你自己说吧,你爹这算个啥呀?”

“说个不孝的话,有时候还真的巴望着我爹腿一伸就没了。我们那个家,没有他,还倒好过些。说起来他是我们家的当家人,可他为我们那个家担当过啥呀?里里外外就我娘一个人操持,这还不算,我娘要是哪一天不顺他的眼了,抬手就打张嘴就骂。这下好了,惹出事儿了,我倒恨不得鸡宿眼他们那一大家子人把他的皮给扒了,让他给鸡宿眼抵命去。”毛妮抖了抖从盆里拿出的一件衣裳,把它往绳子上一搭,住了手看着赖毛娘,说。

“这爹当到这个份上,那还配得起孩子喊爹?”赖毛娘很生气,咬着牙说,“想想他做的事儿,就是鸡宿眼他们那一大家子人把他的皮扒了筋抽了都不解恨。”

“这就是报应!只是可惜鸡宿眼了,这样一个老实巴交的人眨瞪眼儿就没了。”毛妮回过头,把搭在绳子上的衣裳伸展开来,然后对齐了下面的衣角往下拽了拽,“反正我感觉我爹不会有个好死的,这次就是他逃脱了,说不定下次会有啥事儿就给报应了。这不是说我在咒我爹咋样,是他做的事儿太过了。”

“咱先不说这些了,衣裳晾完就准备吃饭吧。”赖毛娘看着毛妮,说,“你爹这回能咋地就看他有啥能耐了,反正那是他自己作的。”说着,她把手里择出来的韭菜掂量着看了两眼,心里估摸着,赖头那手脖子用不了几棵韭菜,自己今儿早上割回来这么老些,趁毛妮在这儿,就调出来作就馍菜吧,不管咋的,毛妮这几天要在这个家里住下,总不能再和盐水就馍馍了吧。她站起身来,手里掐着韭菜就进了灶房。

灶房里,赖仓坐在灶门前睡着了,手里还握着烧火棍,嘴里还不停地往外噗嗒噗嗒淌着口水。这孩子,真不知事儿,锅里的饭还不知道烧熟了没有又睡了。她整着脸色喊了一声赖仓。赖仓一个激灵,睁开眼,转着头四下看了看,这才发现娘站在灶房里。他忙用袖子揩了一下嘴水,嘟囔着说锅里的饭已经烧好了,是爹让他停的火。赖毛娘瞅着赖仓好大一阵,说:“还困?出去洗洗脸,整天就知道睡,烧个锅也能睡着了。”

赖仓依着娘的话跑出了灶房去洗脸,赖毛娘在灶房里开始调韭菜。她先是把韭菜来回洗了两遍,然后切成很小的韭菜段,放到一个搪瓷盆里,撒上盐,两手在盆里轻轻地把韭菜揉了几遍,估摸着盐化得均匀了,她捏出一撮放到嘴里嚼了嚼,吧嗒着嘴品了一阵咸淡,独自点了一下头。她擦了几下手,又伸手取下了挂在墙上的香油瓶子,在眼前来回瞅了瞅,这一斤香油一家人都吃大半年了,现在也没多少了,好在马上秋收了,还能接得上。她小心地往菜盆里滴上几滴香油,然后用手指抿了一下瓶嘴儿,放在嘴里嘬了嘬,这才又把香油瓶子挂到了墙上。她用手拽了一下挂到墙上的香油瓶子,觉得稳了,这才从筷子笼里取出一双筷子,细心地把盆里的韭菜拌了拌,试图能让每一根韭菜段儿都能沾着点儿油星儿。

院子里的赖毛瞅着毛妮,心里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扑腾。

毛妮看了一眼赖毛,脸也一下子红了。

赖毛娘拌好了韭菜,又找出了石臼,从菜盆里夹了一筷子韭菜放到石臼里,然后扑哧扑哧捣起来。赖头这孩子,这一个早上也该长记性了,待会儿让赖毛从中间给他找个坡儿,自己就势把他放下来,给他手脖子糊一圈这捣好的韭菜泥儿,用布条儿给他包上两天,就没啥事儿了。赖头这孩子咋的就有了这个想法了呢?她琢磨不明白了,这村子里的孩子以前还真没有这样的,还没有听说谁家的孩子偷着家里的东西往外卖,赖头这孩子是头一个,是啥子让这孩子有这样的想法的呀?她颠来倒去地琢磨,就是琢磨不出门道来。这调教孩子,总得找出孩子出毛病的原因吧,这样才能调教得孩子心服口服,才能治住孩子出毛病的根儿。找不出原因,就这样一顿打罚,只会让孩子感到怕,可孩子的心里不一定就警醒了,这就像先生治病一样,找准了病根儿,才能治得透彻。像洋医生那样,头疼也是止疼片,脚疼也是止疼片,疼是止住了,病根儿却在身子里作大了,等到再犯病的时候,那就不好治了,不是动刀子拉胳膊锯腿,就是开肠破肚剜心剜肺的。要是像老中医那样从病根儿上治,以后就不会拉胳膊锯腿开肠破肚剜心剜肺了。她琢磨了再三,觉得最好还是先找出赖头的心里在想啥,又为啥会这样想。她转过头,看了看院子里的赖毛和毛妮,这个时候要是让赖毛一个人过去,就会冷落了毛妮,还是先让毛妮进来,自己陪着她说几句话,让赖毛进堂屋里问赖头个明白,然后自己再去说叨说叨赖头,让赖毛顺势把赖头放下来,还有好多的话让赖毛去说给赖头,这样做可能要比自己亲口说的要好,不管咋说,今儿早上这一顿,赖头心里多少会有些戗着茬儿呢,恐怕也不一定全都能听得进去。想到这儿,她喊了句赖毛和毛妮,说有话要说。

赖毛和毛妮听到娘的喊声,一前一后进了灶房。

“赖毛,你去堂屋里看看赖头,问问他咋的会想着拿家里的东西。”赖毛娘吩咐赖毛要问得仔细了,问得透彻了,问得明白了。

赖毛依着娘的话去了堂屋。

赖毛娘和毛妮在灶房里说着些家长里短的话,这时,二妮领着几个妹妹过来了。

“娘呢?”毛妮没有看到娘,两步迎上二妮,问。

“娘还在家呢。”二妮回答说。

“他们难为娘了吗?”毛妮盯着二妮,急急地问。

“他们倒没有难为娘。就是不让娘离开咱那个家。他们说啥时候把爹找回来了,啥时候再让娘到外面去。”二妮从怀里放下五妮,说,“他们把鸡宿眼老婆弄咱家去了,还把鸡宿眼老婆的衣裳脱了个净光,硬按住跪在鸡宿眼的身子跟前。”

“这不是作践人吗?”赖毛娘怔了一下,说,“也是,这不要脸的东西,不这样作践她也太便宜她了。这样让她丢人现眼,看她以后还……”她咬着牙,正想把“晾骚”两个字儿说出来,立马琢磨着这是在跟毛妮和二妮说话,马上就刹车改口说,“看她以后还会这样不守规矩不,自己好好的家不顾,想着去勾搭别的男人,这算是啥事儿呀?”

毛妮没有去接赖毛娘的话,她看着二妮,说:“你在这儿和几个妹妹好好呆着,我回去看看娘,要是他们敢动娘,我就跟他们拼了,反正我是不怕他们。”

“你这丫头,这时候哪能回去?”赖毛娘立马阻止说,“他们也不敢把你娘咋的了,大不了就是不让你娘出门,他们还能咋的?”

“他们要是找不到我爹,那还不把气儿全撒到我娘头上去呀。”毛妮担心地紧盯着赖毛娘,“这些人就是找到我爹了,也不会放我娘出来的。他们找到了我爹,肯定会让我爹发送鸡宿眼,我爹拿啥发送?还不是要我娘想辄儿去东拼西凑弄钱去?”

“也是……”赖毛娘眨磨了一下眼,琢磨着说,“你爹……这可说不准了,这么多年,说不准他有积攒,也说不准都给了鸡宿眼的女人。老少爷们儿们现在才着意鸡宿眼的小儿子跟你爹的势法儿一个模样。你们想,那女人能会白给你爹生个儿子?话又说回来,你爹能有积蓄?你爹要是能有积蓄,日头就打西天出来了。”

至于爹有没有积攒,毛妮和二妮是无法知道的,就连娘,也无法知道,因为爹从来没有跟家里人使过好脸色,也从来没有跟家里人坐下来好好地说过话,谁能知道他是不是有啥积攒,谁又能知道他有了积攒又会用到哪儿去呢?但毛妮对赖毛娘的话很认同,就那个不成手的爹,要是真有积蓄的话,就跟狗窝里能放住剩馍一样。历来狗窝里放不住剩馍,爹那个成色,也就不会有啥子积蓄。毛妮看着赖毛娘,对三神经那个爹窝了一肚子的火气,你对娘不好就不好了,咋还在外面惹出这样的事儿来呀,这事儿出来了,叫我们姊妹几个以后咋在这个村子里抬起头来呀。你这以后在村子里的老少爷们儿面前还咋的照脸做人?以往老少爷们儿就没有谁能拿正眼看你过,这事儿一出,就更不会有谁瞅上你一眼了。

“逼到这个时候,你娘要是真不管这事儿,你爹也脱不掉。再说这事儿,村子里的老少爷们儿都会替你娘感到憋屈的。你爹这下子,也别说,我感觉着是他把自己推到绝路上了,倒把你娘给推出来了。往后他再咋的,村子里的人就会有人出来揪着他的这个辫子,让他难堪。你娘也可以借着这档子事儿把自己给弄得清闲消停了。不管你爹的脾气再咋的古怪暴躁,就这一件事儿,他一辈子别想在你娘面前抬起头来。”赖毛娘说着自己的想法,“闺女呀,这个时候不管那边会咋的,你都不要过去,必定那是大人的事儿,你就是这个时候过去了,你又能咋的?帮不上忙,也伸不上手啊!”

“我就是担心他们会为难我娘。”毛妮听着赖毛娘的话,眨了一下眼,说,“我娘太苦了呀。这些年我爹那样待她,我娘都在心里忍着,要是我爹这事儿再让我娘去替他受委屈,我娘真冤屈死了。”

“放心吧,你娘决不会有啥事儿。刚才咱也说了,就是鸡宿眼他们那一家子人再混,也不至于拿你娘说事儿。不管咋的,村子里还有知事儿明理儿的人能中间说句公道话,也不会答应他们会对你娘咋的了。”赖毛娘安慰着毛妮,“你就安心地在这个家呆着,那边的事儿我过一阵儿让赖毛过去看看。”说到这儿,她喊了一声赖毛。

赖毛听到娘的叫喊,立马就从堂屋里跑出来进了灶房。

赖毛娘问了赖头的想法。

“赖头也没啥心思,就是想买个话匣子。”赖毛回答着娘,“他说他听了几次陈栋梁的话匣子,感觉很好听,就琢磨着想买一个。”

“就因为个话匣子就想着拿家里的东西往外倒腾啊?这是个成手儿的孩子干的事儿?”赖毛娘咋的都不会相信,就因为一个话匣子就让赖头这样敢背着爹娘犯这样的错。她琢磨了一阵,然后就奔着堂屋去了。

赖毛娘进了堂屋,在赖头面前站了一阵,啥话也没有说,就是一个劲儿地盯着赖头不动声色地瞅。赖头也被娘瞅得心里乱了,也许是委屈,也许是知错了,两只眼里开始在娘的面前噼里啪啦地往下掉泪,并还哽哽咽咽哭了起来。

“你哭啥?委屈你了?”赖毛娘看到赖头这个样子,心里一下子也难受起来,谁的孩子谁心疼呀。但是,她还是装出一副板正的脸色,瞅着赖头,说,“你这孩子这是跟谁学的呀?想要啥跟爹娘说一声,不能这样偷着家里的东西往外卖呀。你说你要是跟爹娘讲了,爹娘就是再没有办法,也会想办法的。你这样不声不响地背着爹娘把家里的东西往外卖,那就是家贼,那是在勒一家人的脖子呀,你自己好好想想,这样做对吗?勒一家人的脖子就是没有把一家人的生死放在心里,一家人要都像你这样,这个家还会像个家吗?你打你的小算盘,他打他的小九九,都想着为自己的一点儿喜好把家里的东西偷着往外折腾,这还叫个家吗?你要知道咱这是一个家,一家人都要为这个家考虑,不能心里只琢磨着自己。你不就是想要个话匣子吗?等收秋了,咱们家就想法买一个回来。现在你得知道你这样做不对,一家人要都像你这样,你自己想想这个家会是啥样子。”

赖头没有言语,两只眼里的眼泪呼呼噜噜地往下淌。赖毛娘见赖头这个样子,伸手开始给赖头解绳子,嘴里还不停地数叨着:“以后也是一样,心里有啥想法要跟爹娘讲一声,跟爹娘捉议捉议,别自己想个啥就是啥,你看看你哥赖毛,多跟他学学,他就知道为咱这个家操心费神,这一大早就背回一大捆木头,你和赖仓在干啥?不喊你俩就还在床上睡着呢。啥时候你能跟你赖毛哥那样为这个家分担点儿呀?你是个男人,现在虽说还是个孩子,但你要记住自己是男人。是男人就要顾家,没有结婚成家之前要顾这个家,结婚成家了,要顾你的那个家。一个男人要是不顾家,那就白活成一个男人了,像三神经那样,你说谁能看得起?我和你爹都不愿意自己的孩子以后会落别人的白眼珠子,就看你们弟兄三个争不争气。你哥这儿我和你爹倒不咋的担心,担心的就是你和小三儿。小三儿还小,他要是跟着你这样跑大了,到时候我和你爹就犯愁了。没有听说吗,跟着好人学好人,跟着巫婆子就会吓假神,赖仓整天跟着你,你咋的了,他就跟着你学着咋的,要是你这样的习惯让他给学去了,你不光是害了自己,还害了赖仓。”

赖头让娘给放下来了,他甩了甩两条已经木麻的胳膊,低着头,静静地听着娘的数落。他瞅着自己的两只手脖子,嘴里不停地吸溜着气儿,可能是麻木过去了,手脖子疼起来了。

赖毛娘看着赖头,心里也是一阵一阵地疼。她冲着门外喊了一声赖毛,要赖毛把灶房里的小石臼端进堂屋来。小石臼里有她捣好的韭菜泥儿,多少年来人们一直用这种方法治疗伤肿,见效也特别的快。

赖毛端着小石臼从灶房里跑进来,把手里的小石臼递到娘的面前。(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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