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第51章 积善之家必有余庆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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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毛娘在自家的院子里等着赖毛挑水回来,左等右等不见赖毛的影子,就起身出了自家的院子往井台走去。刚出了院子不几步,远远地就见赖毛正两手捧着扁担站在那儿喘粗气。这孩子今儿早上是累着了,她的心里扑通扑通疼了两下。她三步两步跑了过去。

“娘,你咋过来了呢?”赖毛见了娘,吃惊不小。

“你这孩子说的……”赖毛娘瞅着儿子,伸手去接赖毛手里的扁担。

“我挑吧,早晚我都要挑的。”赖毛没有把手里的扁担递出去。

“这孩子也是死心眼,挑不动满桶你不会挑半桶?”赖毛娘心疼地怪罪儿子,“这两个大水桶,你娘我挑着都费劲的。你这嫩胳膊嫩腿的,娘只想你挑不动满桶会挑半桶,哪儿想到你这么实诚!不让娘挑,就把桶里的水倒一半出去。”

“娘,我能挑,好不容易打上来倒了可惜了。”赖毛不同意娘的说法,“我歇一会儿能挑回去的。”说着,他曲腿弓腰把扁担放到了肩上,一咬牙站起身。

“看,看,看,还逞能。都压的龇牙咧嘴了,还是娘来挑吧。”

“不用的,娘,我能挑。”赖毛没有回头看娘,挺着脖子往前走。

“这孩子这么倔呢!”赖毛娘脚下扑通扑通地紧跟着儿子。

“娘,别说话了,没有几步道儿了,马上就到家了。”赖毛说完,就咬紧牙憋着劲儿往回走。

“你这孩子就是属驴的,犟种。”赖毛娘急急忙忙地冲到前面去与赖毛开院子的门。

用树枝绑摽的院门被赖毛娘推得扭扭歪歪地开了,几只躲在门后的老母鸡扑棱着膀子躲开了。赖毛娘把推开的院门用手扶得站稳了,赖毛也挑着水进了院子。进得院子,赖毛急忙蹲下身子,两桶水很重地落在了地上,接着他就一只手拿开肩上的扁担,一只手开始揉肩。

“压疼了吧?让娘看看肿了没有?”赖毛娘一下子转过身来,冲着赖毛就奔了过去。

“娘,哪有那么金贵。”赖毛躲开娘伸向他肩膀的手说,“不疼,没事儿。”

“让娘看看咋的啦?”赖毛娘瞪了儿子一眼,拽过来赖毛的肩膀,扒开领口,睁大两眼看过去,“你看看,还说不疼,都压红了。娘给你揉揉。”

“不用揉,一会儿就好了。”赖毛还是挣开了娘的手,用手把娘扒开的衣领整了整,“娘,你做饭,我去给爹刨桑树根去。”

“树根有娘去刨,你就帮娘烧锅吧。”赖毛娘生气了,瞪着儿子说,“说啥娘今儿也不让你去刨树根,以前没有出过力,一下子出这么大的力气会伤着身子。万一伤着了,以后就啥子也不愿做了。小小的年纪不能伤了力。”说着,她提起赖毛放在院子里的水进了灶房。

赖毛只好依着娘进了灶房,平日里爹娘啥活也不让做,就是这烧火的事儿,娘也是自己动手。今儿爹这么一摔,把自己给摔疼了,是心里摔疼了。爹娘每天都是比鸡起得早比狗睡得晚地忙来忙去,不就是在看着自己这兄弟三个能快点儿长大,能帮着他们操持家里地里的活儿吗?自己也已经是半大的小伙子了,也该帮爹娘分着做些活计了。他坐到灶前,看着娘在灶前灶后张罗着往锅里加水下饭,心里还是那样酸酸的。他觉得两只眼里有些热,就急忙低下头,装模作样地收拾灶前的柴草,他害怕让娘看见自己涌进眼眶里的泪水。

“你这孩子今儿咋的啦?”赖毛娘似乎觉察出儿子今儿有哪儿不对劲儿。

“没咋的,掏灰迷眼了。”赖毛拿起烧火棍往灶膛里扒拉了几下,另一只手揉了几下眼。

“咋的不小心呢?要紧不?娘这就给你吹吹。”赖毛娘瞅了一眼儿子,把剩饭收拾进锅里之后,盖上锅盖就奔过来要给赖毛吹眼。

“娘,没事儿了。”赖毛生起火,开始呼啦呼啦地扯起风箱烧火了。

整个老鸹窝的灶房上的烟囱里都飘飘摇摇地冒出了炊烟,村子里好像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安详。偶尔还有谁家的鸭子扯着脖子嘎嘎地叫着扑闪着膀子扑扑楞楞地试飞着留在它们基因里的天鹅梦,或许它们的天鹅梦习惯了地面的舒适,或许它们已经忘记了飞翔的技巧,无论它们咋的扇动翅膀,都再也无能扑棱起来了,只能扯着脖子嘎嘎宣泄对天空的渴望与向往。承包之后的乡亲们再也无需像以往那样,这个时候还在田地里挨着空腹熬着日头的影子心里估摸着收工的时辰。眼下,他们可以守着自家的院子收拾院子里的鸡窝狗棚,也可以去自家的田里经管田里的庄稼,同样也可以懒在床上做着不愿意醒来的梦,或者可以啥也不做坐在院子里看炊烟托起的日头,或者实在无事儿可做,就守着一棵树瞅着蚂蚁咋的爬树。朴实、自在和平静从未像现在这样从日头没有升起就开始这样充满着整个村子。

张老先生跟着栋梁爹一路说着些有关二嘎子的事情往陈栋梁家走去。

“听你这么一说,我估摸着二嘎子这孩子马上就能下地来回走动了。”张老先生欣慰地看了一眼栋梁爹,“看过之后,我就能断定他还要几天可以下地,再要多长时间可以干些轻微的活计。”

“张老先生的手艺真高明,谁也没有想到二嘎子会好得这样快。”栋梁爹不光为二嘎子能够很快见好感到高兴,同时也为张老先生的技艺感到佩服。

“不是我的手高明,是祖上传下来的方子好。”张老先生笑了笑,“我只不过在祖上传下来的方子上加了几味药,使药理更合理,药性更强了些。”

栋梁爹根本就不知道啥是药理药性,他就知道是张老先生很快把二嘎子治出来了,他就知道周边的村子谁家有个病人都去请张老先生,他就知道方圆的老少爷们儿们都说张老先生赛过华佗,虽然他不知道华佗是谁,人们这么说的意思就是夸奖张老先生高明。他向张老先生翘了翘大拇指,脸上笑着没能说出啥话来。

“陈大哥,陈大哥。”刚要拐进自家的院子,栋梁爹忽听身后有人招呼他。他转回身,老远看见马老二站在自家的院子门口向他摆着手,亲家,是亲家?他的心里扑通扑通一阵惊喜,一准是亲家有啥子话要跟自己商量。他转过头,向院子里喊着要栋梁出来迎接张老先生进屋,然后他向张老先生解释说有事儿要过去商量,要栋梁陪着张老先生先进屋给二嘎子看着,他这去去就回。

栋梁还没有出屋,张老先生自己就进了院子。

栋梁爹见张老先生进了院子,转身就迎着马老二去了。

张老先生进了屋,径直去了二嘎子的床前。二嘎子正闭眼躺着。张老先生凑过脸去,细细地在二嘎子的脸上瞅了瞅,心里一阵的兴奋,他也没有想到,二嘎子会好得这么快,看他这气色,现在就能下地站站走走了,再有个三天五天的就能来回走几圈了。张老先生抬头看着站在身旁的陈栋梁,问:“这两天他能自己动身了吧?”

“能!”陈栋梁看了胡先生一眼,然后盯着二嘎子,说,“他现在能自己翻身了,还能下地站一会儿。不过不敢让他走动,怕闪了伤。”

“可以让他慢慢走几步,轻点儿就行,不过,现在不能活动多了,一天天地让他增加活动量。猛地让他活动过劲儿了,会还(huan)伤的。还伤不容易治,好得慢了。”张老先生心里一个惊喜,就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二嘎子会恢复得这么快,虽说行医多年了,见过的伤病不少,但还从来没碰到像二嘎子这样重的伤能好得这么利索。

“不敢让他站时间长了,就怕他还伤了。”陈栋梁小心地回答着张老先生。

“上次拿回来的长骨头的药用完了吧?”张老先生瞅着陈栋梁问。

“没有吧,这个我不知道,每次都是我娘给嘎子喂药,我娘怕我跟我爹手脚毛糙。我问问我娘去。”陈栋梁挠着头想了想,转身就去了灶房。

灶房里的栋梁娘正锅前锅后地忙,做好一家人的早饭之后,又忙活着为二嘎子做小灶。见儿子进来,来不及抬头瞅一眼儿子,持弄着灶膛里的柴火,问儿子是不是张老先生又与嘎子开啥药了,张老先生又有啥子提醒要当心的。

陈栋梁把张老先生的话大致说给了娘,接着问娘上回拿回来长骨头的药用完没有。

“不多了,你就让张老先生再给嘎子开点儿吧。”栋梁娘歪着头往灶膛里吹了几口气,蹿出来的烟雾熏了她那双已经打了褶子的眼。她抬起一只手揉了揉,然后才抬起头看着儿子,用手里的烧火棍往堂屋里指了指,说,“药在堂屋的抽屉里,你拿给先生看看,让先生瞅瞅还要开啥药,开多少。”

“娘,我来烧火吧,你去跟张老先生说说。”陈栋梁拉了一把娘,自己一屁股挤到灶前,坐下来就往灶膛里添柴火。

“这孩子,这事儿都要娘去干。以后自己成家立业了,你就是一家之主了,啥事儿都得你应承了,现在慢慢学着些。现在不学着些,以后有个人来客去的就不知道咋的应承了,碰到啥事儿也不知道咋的对付。”栋梁娘回头瞅了一眼儿子说。她走出灶房,奔着堂屋快步走进去。进了堂屋,她把嘎子的药拿给给张老先生看,说:“上回拿回来的长骨头的药剩下的不多了,先生还是看着再开几副吧。先生这药好,多开几副,一下子把他治好透彻。”

张老先生看了看栋梁娘手里的药,转过头来看着二嘎子,说:“这孩子也用不了几副药了,主要是以后身子骨的恢复,要多给他吃点儿好的,鱼汤啊、骨头汤啊这些东西有条件的话,每天三顿都吃一点更好,不一定要吃得多,每顿让他喝一碗就行。”

听说嘎子用不了几副药了,栋梁娘心里一阵的喜,张老先生这么说,也就是在说嘎子身上的伤没有啥大的毛病了,再有几副药就能够好透彻了。但恢复身子要吃的那些东西自己家可真的有点儿紧了,这个时候……秋季的庄稼还要几天才能收,夏季分的那点儿粮食眼看就接不上季儿了,眼看栋梁这孩子的事儿也一天一天地近了,这给儿子做喜办事都要琢磨着去谁家借粮啊,虽说左邻右舍送点儿东西过来,毕竟他嘎子的身子骨不是一两天就能好透彻的,十天半个月的人们还都能记得嘎子有伤在这儿吃药养着,时间一长,都各自忙各自的了,就会把二嘎子放在脑后了,就是有时候会想起来,过来看看,意思意思就走了,二嘎子还得自家养着。她瞅着二嘎子,偷偷地叹了口气,二嘎子的伤摊在这个时候,真有些委屈了。可不管咋的,自家都要尽心把这孩子养好了。她转过脸看着张老先生,向张老先生点了点头。

“嘎子这孩子身体好,我也没有想到他会好得这么快,要是营养跟得上,就恢复得更快了。”张老先生微笑着点接着说,“这孩子躺在你们家,也难为你们这家人了,要照顾他的身体,还要照顾他的吃喝拉撒睡,换上别的人家,恐怕就没有你们家这样耐心了。”

“那可不一定,这个村子里他躺到谁家都会一样。”栋梁娘不好意思地笑着说。

张老先生笑着摇摇头,说:“别人家能细心照顾他三、五天,时间长了就会烦了。说句不合适的老话,久病床前无孝子,大多数人对待爹娘都会这样,何况去照顾一个与自家只是村邻的孤儿,无亲无故的,谁家能这样一直尽心?”

栋梁娘笑了笑,没有说话。其实她的心里也清楚,换了人家,别人也真的不一定就会比自家这样尽心,就是眼下自家心里想的每天能与嘎子这孩子炖只鸡或者鱼呀肉呀,自家做不到,只能想着法儿可着自家的劲儿给他营养营养,好得慢些不打紧,就多照顾他几天。

“待会儿让栋梁跟我一块儿再给嘎子拿点儿药回来。”张老先生转头看了一眼二嘎子,然后又转头看着栋梁娘,说,“一会儿老陈回来,告诉他我这就走了,我托他办的事儿放在心上就行了,不急着说三、两天就办,十天半个月也不晚。”

“张老先生还是留下来吃过早饭再走吧,让栋梁爹办的事儿你当面和他说,我这拙嘴笨舌的也学不好话。”栋梁娘执着一直胳膊,手里握着二嘎子的药。

“不了,从这儿我还要去瘦孩子家看看。”张老先生抬腿就往外走,“马会儿让栋梁去瘦孩子家找我。瘦孩子家的也不知道这两天咋样了,我过去看看,两口子啥也不懂,别人说啥就是啥,我怕他俩这边吃着我开的药,那边又乱吃别的。”

“这也难怪这两口子了,结婚几年了也没能有个孩子,心里着急。人常说病急乱投医,他俩口子就是这样。”栋梁娘眨巴了两下眼,嘬了一下嘴,说,“人们说这东西吃了能生孩子,他们就吃这个,人们说吃那个能生孩子,他们就吃那个。前年吧,不知道他们又听谁说的,说吃韭菜拌生姜可以治不孕,两口子就早也吃晚也吃,一天三顿当饭吃了,最后两口子吃得鼻子蹿血,也没有见女人有啥动静。这次好不容易怀上了,又出了这事儿。”

“就是因为这个,我得过去看看,他两口子别再瞎吃别的东西,弄不好会退了我给她开的药效,重了还会起反作用。”张老先生抬腿迈出屋门回头对栋梁娘说,“待会儿你让栋梁去瘦孩子家找我就行了。”然后,他又把对二嘎子的用药要求交待了一遍。

“成!你托栋梁爹办的事儿我再跟他念叨念叨。”栋梁娘仍执着胳膊送张老先生出了门。(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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