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第151章 压抑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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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终于将压抑了近六年的愤恨全数爆发出来,努力平息着自己的情绪:“司徒明当初给了罗雪一百万,他的条件有两个,一是让罗雪把孩子打掉,还有一个是离开你。你知道罗雪选择了什么嘛?”

他的眸光至始至终都是悲怆且无奈的,是呵,我又怎么愿意将这样引人发痛的过往一遍遍的提起,我又怎么愿意时时刻刻提醒着他这样令人悔不当初的过去。

可是,司徒皓,你不会懂。我见不得我的姐姐为了你委曲求全,我见不得我的姐姐因为你遍体鳞伤。她是我在这世上最想保护的人,我又怎么能够允许你这样任意的将她伤害的体无完肤!

“她跪在地上跟你亲爱的父亲大人说,只要这一切是你的决定,她都会无条件的遵守。除了打掉孩子,她会一个人把孩子生下来,签协议、做担保都可以,她保证不会以孩子要胁司徒家,可是结果呢?”

我望着他的视线开始模糊,我知道那是我的眼泪,我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司徒皓,你亲自跑来告诉我,这一切都是你的决定,你让我带罗雪去打掉孩子,你让我带罗雪离开这个城市,你让我拿着你赏赐的一百万现金永远不要出现在你面前!”

司徒皓不再说话,他将头埋的很低很低,双手紧紧抱着头似在躲避着什么,声音轻不可闻:“罗冰,一切都过去了,不要再说了好么?”

“是,已经过去了,六年都过去了。可是为什么你要告诉我呢?你直接告诉罗雪不是更好,直接跟他说是你抛弃了她,你为了背负你所谓的家族责任把你曾经说过要疼爱一辈子的女人抛下了。你去告诉她不就好了,你为什么要跟我说?!”

“罗冰……我说过无数次的对不起,为什么你还是不肯原谅我?”他抬起头望我,第二次,我在这个原先羁傲不驯的男人脸上看见了泪。

“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你最后会签流产同意书,罗雪她一直以为那是我签的……”我的声音变得很轻很轻,眼泪不可抑制的流了下来,浑身变得无力,连声音都开始颤抖:“她一直以为,那是我签的……你知不知道……”

我想努力压抑自己的眼泪,我想像以前那样和司徒皓谈一次,像以前那样残忍的撕开他的伤疤,像以前那样冷洌的嘲笑他的过往。

可是我明白,那是我自己的伤痛,我承受不了,自欺欺人的将它转移到了司徒皓的身上,把恨他当作解脱,把恨他当作自救。

他的手搭在我的肩上,手掌宽大,温热且有力:“罗冰,我别无选择。”

我一把推开他,眸子里满是倔强及不甘:“那我姐呢?她就有选择了么?她这么做只是为了让你没有后顾之忧。在她的眼里,她为了你可以背叛全世界!因为她说过,你就是她的世界。可是你呢,你为了你的世界而背叛了她……”

我想起罗雪被推入手术室时脸上的悲戚,她的眼神那样空洞,已经麻木的再也流不出泪。那一年她只有二十三岁,在被司徒皓的无尽宠爱后,她最终落得的结局便是如此。

她浑身上下全都是血,腥红的血液顺着她的裙摆流着,一滴一滴的落在医院纯白色的瓷砖上。我的眼前一片暗红,双腿绵软无力,却一直紧紧握着她的手。她很痛,我知道,身体痛,心却更痛。

她急速奔跑在那条漂亮且美好的路上,只差一步之遥便能到达别墅。她想见司徒皓最后一面,她曾像我保证,那会是最后一面。

她跑的速度很快,任我怎样都追不上。最后一个转角,我终于望见她那件青色的长裙,却亲眼看到一辆黑色宾利从她身前急速驶过,一声锐利的尖叫破空纯净的天空,那抹青色的身影随后如枯叶摇曳着落地。

那是司徒明的车。

我甚至没有力气开口说话,当我跑到罗雪身边时,干净的地面已经浸满了血渍。

那个孩子,已经成形了。当时的B超技术并不如现在这般发达,图片十分模糊,可是我依旧能看见他幼小的轮廓。

他已经七个月了,是个健康的男孩。

当时医生面色严肃的告诉我大人和孩子只能保一个,我转过身颤抖的问她,她冲我摇头,用尽全身的力量,眼角都是泪:“小冰,求求你……救孩子……他是皓的孩子,我不可以伤害他……求求你……”

我也是下意识的摇头,移动床在过道中以极快的速度前行,我只能望见她眼中的凄楚和悲怆,努力让自己的喉咙发出声音,却是那样生涩:“姐……对不起……”

她一定明白,一定会明白,这一声对不起是因为我不可以舍弃她不顾,这一声对不起是我不可以亲手杀死我的姐姐。

她的脸色苍白的犹如鬼魅,似乎明白了我的决定,用自己残留的力量对医生绝望的说:“请……不要,用麻醉。”

她曾经是那样怕痛的一个人,可是她那样坚定的和医生说――不要麻醉。

我知道,她是想惩罚自己,惩罚自己亲手断送了那个生命。那是她最后能为那孩子所做的事,她想亲自感受那个生命离开她的痛苦,她想让那孩子明白她的痛并不比他少。

她明知道哪怕这样她依旧无法减少内疚和自责,可是她固执的近乎顽固的坚持着。

“小姐,麻烦你快点签同意书,时间很宝贵,目前的情况对病人的情况就会十分不利。”

我听见那个身着白衣的男人在我耳边不停说着什么,却什么都听不清楚,大脑一阵空白,我的嘴唇很干涩,更加用力的握着笔想在保大人那一栏里签上我的名字。

“罗冰,求求你……救孩子……”

“救孩子……他是皓的孩子……”

罗雪的声音似乎从遥远的天际一阵阵传入我的耳中,我又开始犹豫,又开始踌躇。

医生仍旧站在我面前,我的手似乎失去了知觉,只能一动不动的死命握着那支黑色粗柄的钢笔,笔尖在粗糙的纸上划出一道道凌乱的痕迹,却始终写不出像样的字迹。

一阵急促的呼吸在我耳边响起,我望见满脸焦急不停喘着粗气的司徒皓正大声的像医生询问着罗雪的情况。

然后他一把抢过单子,没有丝毫犹豫的在同意书上签下了他的名字,大声的跟医生说:“救大人……快去啊!你怔在这里干什么?!我要你救活她,如果她死了,我让你们给她陪葬,你听到没有……快点去!”

最后那一句话是喊出来的,我看见他的脸因为急促的喊叫而涨红,看见他的青筋爆起,大声的对着那个被吓坏的医生一顿狂喊,拉都拉不住。

医生得到命令忙转身走像病房,我彻底失去力气跌坐在地面,喃喃道:“她说过要救孩子的……”

司徒皓闻言亦是怔住了,然后我第一次看见他流泪,看见他歇斯底里的大声痛哭,看他用尽全力的砸像走道中的玻璃窗。

玻璃碎片洒像地面,我看见他的手背全是血,看见玻璃渣嵌在他的皮肉中。看见他痛楚的难以复加的情绪,他的绝望和悲凉。

这一切,我都看在眼中,可是,我仍然无法原谅。

我没有阻拦他,而是将头埋在膝盖里,埋的很深很深,地面还残留着罗雪的血迹,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我顿时又是一阵晕眩,却强忍着没有晕过去。

空荡荡的过道中,我听见司徒皓不停喊着罗雪的名字,听见他强自抵制的哭声。然后,用力闭上眼睛,让自己痛到极致的眼泪落了下来。

一年后,恒飞集团因为得到融资而重振旗鼓,终于再次如鱼得水,并且将集团发展的更加有声有势。富家小姐的家族见双方得益,便将两人的婚约解除。毕竟当初只是为了互相牵制,当初司徒明那样残忍想必也只是为防夜长梦多。

只是他的谨慎多疑,却让罗雪的一生留下命定的残念和梦魇。

她活在这个阴影里整整六年,可是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对此却一无所知。

天知道我对于这个秘密缄口不提的原因只是因为答应了罗雪,一个承诺,束缚了我们三人六年,一个承诺,将我们三人逼像痛苦的深渊。

对此,六年后的司徒皓像我解释,当初司徒明只是无意之为,那起车祸只是一个意外。他选择救大人是为了罗雪好,因为除此之外他别无选择。

可是当初,他甚至不给罗雪留下一丝眷恋。他冷然的告诉我,那一切的决定来自于他,他甚至连谎言都不肯编织。

此时司徒皓仰着头靠在竹椅的靠背上,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滑下,一滴又一滴,却是无声的,汇聚成一股痛至极致的溪流。

“我知道,无论现在我怎么弥补都没有用,我也感谢你当初在我重新像罗雪求婚的时候没有阻拦。可是我已经意识到了她对我有多重要,我不会再放开她,六年前命运的捉弄让我和她失之交臂,六年后的现在我们幸福的在一起,我相信这是命运的安排。”

我苦笑:“日日面对当年让她流产的公公,你说她能幸福到哪里去。司徒皓,你知道么?我恨的不是你当初的迫不得已,我恨的是你的迟钝和愚蠢,恨的是你的自私和狂妄,恨的是你的软弱和逃避!”

他转而凝目望着我,眉宇中闪烁着不解:“罗冰,李辰曾经说过你其实是一个很脆弱的人。我一直不信,我想你一直那么强势那么独当一面,在你面前罗雪甚至才像个妹妹。直到现在我都不信,他说的是真的。”

我闻言微怔,撇开头不去望他:“我只是希望你能明白,这件事情我永远不会原谅你。当然,对于我的原谅你也不必太过在意,毕竟罗雪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依然死心踏地的爱着你,这样就够了。我也从来没想过哪一天她知道了真相,会不会上演跟你闹离婚之类的八点档剧情,因为她曾经说过,你是她的世界。”

“罗冰,你刚才哭了。”他突然望着我说道,我闻言慌忙去擦自己脸上的泪,才发现泪渍早已干涸,有些不悦的皱眉:“你别以为我今天告诉你这些事是因为我原谅你了,六年前用什么方法救恒飞我不管,六年后如果你再敢做出背叛和伤害罗雪的事,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

“我从没见你哭过,那天在医院你让我签字的时候你也没有哭过。”他在我身后站着,声音却似穿透了一切。

因为罗雪说过,她不想要让她的孩子在眼泪中离开,她说手术一点都不痛,因为她做了一个梦,她梦到那孩子笑着跟她说再见,跟她说不会恨她。

我在心里回想着那日罗雪说过的话,却比任何人都清楚,那是罗雪自己编造出来的一个梦罢了。她本就体弱,又不李麻醉的进行手术,早就痛的晕了过去,何来美梦一说。

南柯一梦终是要醒,或许罗雪早就醒了,只是我不知道罢了。

对于这样的问题,我无法回答,也不想绞尽脑汁再去编织什么谎话来敷衍他,干脆道:“恒飞并购的事我不会坐视不管,如果司徒明先生再说我没资格插手司徒家族的家务事,我想我有必要和他谈一次。”

“你打算怎么管这件事?”

司徒皓很快从刚才的情绪中脱离出来,虽然声音仍旧嘶哑,虽然神情依旧疲惫。

“我有一个朋友是做合并案的,我昨天已经和他讨论过恒飞的案子,从他的分析看,李辰如果想吞并恒飞还缺两样东西。”

我回想着昨天和萧乾讨论下来的结果,一一像司徒皓解释。

他沉思片刻道:“剩下的三分之二股份的实权转接和他在美国那边的资金注入。”

我点头,和司徒皓说话就这点最好,因为他足够聪明。我从包中拿出两份企划书递到他面前:“这次李辰请的是华尔街最好的金融顾问为他做交接,办理交接手续的时间会比我们想象的快很多,如果想让他停止吞并,只有一个方法。”

他接过企划书翻了翻,突然朝我笑了笑:“我真不知道除了你之外,他还能听谁的话改变主意。”

“你刚才还说让祺和我订婚的事不是你出的主意?”

他挑眉:“那真的是祺自己决定的,我不过是,”他迟疑了一下,似乎在想该用怎样的措词才不至于让我大发雷霆,但很显然他的文学天赋并不怎样,因为他说:“我不过是推波助澜了一下。”

“我不得不承认司徒祺这几年的智商变高了,随后转移了话题:“你知道罗飞快要结婚的事么?”

他这次彻底无语了,满脸的不敢置信:“罗飞?他才二十岁,结什么婚?!”

我亦是有些许的尴尬:“我想说的重点不在这,重点是他要娶的人是祈承的女儿。”

他似乎终于理顺了一切,脸上缓缓绽开一抹笑来:“祈承……”

我不得不承认他的智商真的高出我的预想,不过是轻轻点拨,他便已经将一切了然于心。

是的,如今的局势,除了一手摭天有权有势的祈承,再也没有人拥有足够的金钱和权势和政府抗衡。

司徒皓却突然想起什么打断了我的想法:“你有什么把握让祈承帮我们,罗飞虽然是他的女婿,可是他也不会傻到因此和李华翻脸。”

我冲他笑了笑:“既然你知道这次的事情李华也有所参与,那你能不能告诉我,除了祈承还有谁能跟李华谈条件。还有,祈承不是笨蛋,只要他愿意,李华甚至会笑着把恒飞拱手送还。”

“我现在就是在想怎样他才会心甘情愿的帮恒飞,还有,你这样帮我们,李辰知道么?”一旁的司徒皓仍是不解。

“李辰早就料到我会帮你们的,所以司徒祺这一次又做了一件蠢事。就算你们把刀架在我脖子上,李辰也不会眨一下眼睛,而是大方的提醒你们下手的时候轻一点,因为他知道我怕痛。至于祈承的事,到时候我会再跟你说。这件事不要跟罗雪提起,让她好好养胎。”

我朝他笑了笑,目的已经达成,事情也已经谈完,我转身打算离开。

“罗冰,”司徒皓突然叫住我:“你错了,其实李辰比你想象中的更在意你。”

我的脚步怔在半空中,随后头也不回道:“我想我也错了,也许你比我想象中的更在意罗雪。”

我听见身后传来司徒皓释然且爽朗的笑容,然后他冲我的背影大喊:“罗冰!你一定要幸福!”

我的泪终于没能忍住落了下来,司徒皓,你为什么要那样聪明,聪明到一听便知我那句话中的涵意是我愿意放下过去。

可是,我不过是为了让自己不再那样辛苦,背负着仇恨和过去,真的很累,累到我总觉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

我一直怨恨自己没能保护好罗雪,怨恨自己没能保护好自己的爱情。可是事到如今我才发现,其实我已经竭尽全力,是我忘记有个词汇叫做量力而行。

我的过于倔强和坚持,已经将自己伤害的面目全非,已经让那颗心脏变为一遍荒芜。

直到如今,我也才明白,我不肯原谅的人不是你,我不肯原谅的人不是李辰,而是我自己。

从司徒家的别墅到公司时,已经是下午了。

我仍在想着是否要打电话给罗飞,犹豫半天仍是没有打电话过去,现在他好不容易和祈瑞在一起,我再贸贸然的和他提恒飞的事,想来祈承一定会胡思乱想。

我害怕他误会罗飞娶祈瑞是另有所图,怕的要命。

恒飞的数据正有条不紊的做着,计划书订的交接日期是后天,我期待着后天之前李辰会给我一个像样的解释。

晚上下班回家的时候我去市场买了些菜回家做给言泽吃,自从那晚的事件之后这家伙便赖在我家不肯走,非说要我负责之类的话。我心想也不知道他应该要住哪,便好心的收留了这个无赖。

到家的时候发现他正躺在沙发上睡觉,茶几上凌乱的放着大堆的英文稿,大都是些商场营稍案方面的论文。

这几天我和言泽算是有一次促膝常谈,得知他主攻的是营销学,高中时在澳洲进修了四年回国。因为脑子好,所以高中连跳两级,如今正在准备考研。除了在凌诺的酒吧工作外,他还担任几家大型商场的营销顾问。

我不得不承认我很羡慕他拥有一副好到不行的脑子,看着那堆企业管理论我就觉得头上被一把冷冰冰的枪口顶着,沉的厉害。

稍稍将桌面的文稿收拾了一下,又从卧室拿了毯子给他盖上我才到厨房开始做晚餐。现在对火焰的恐惧已经不如从前那样深刻,也渐渐的学会控制自己内心世界。

只是言泽从未主动像我提起过为什么他知道我怕火,为什么他知道我颈后有着代表希望的纹身。就如我从来不曾问过李辰当初离开我的理由,是否真的如他当初所言,是因为不爱我了。

我总习惯于等待别人亲自像我解答,不愿意去触碰别人努力隐藏好的秘密。

用汤匙舀了一口汤尝着咸淡,身后却突然被人拥住,错愕的转身,正对上那对笑意渐浓的眸子,他浓密细软的头发在我脖颈摩挲,声音慵懒的像没睡醒的加菲猫:“我没告诉你我不喜欢吃青菜么?”

我稍一用力想挣开他,却被他抱的更紧语气霸道:“以后不许忘了。”

我一直在想为什么眼光不能杀死人,不然这小子肯定得死无完尸。

“我数三声,你要再不放开我,我保证你今晚什么都吃不到。”

他似乎犹豫了片刻,却仍是没松开手然后坚定不移道:“我知道你舍不得。”

上帝做证,自信和自恋仅一步之遥。

天知道我多想把这个像树懒一样的家伙从我身上拉开,哪怕不惜一切代价。不由的深吸一口气问他:“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松开。”

“明天不要再炒青菜给我吃。”

“我有说这青菜是炒给你吃的么?”

他突然间便笑了,原先紧皱的眉头全松了开来:“我就说嘛,除了兔子谁会吃那种东西。”

我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要转身给他一拳的冲动,勉强维持笑意:“其实青菜可以美白你知道么?你看兔子的毛多白啊。”

他又皱眉想了想:“可是副作用挺厉害的,没准还会得红眼病。”

说完,他潇洒的转身开始端菜准备吃饭。我站在他身后欲哭无泪,跟这家伙的相处方式已经快让我崩溃。

我已经分不清我们之间的关系是什么了,姐弟?朋友?邻居?无论是什么样的关系,总有一种我挥之不去的暧昧成份掺杂其中,让我不得不刻意和他保持距离,只是那样一种刻意的距离,却总会被他轻而易举的打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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