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容把家里的事情都处理完了，汀兰端了用井水镇过的绿豆汤进来，笑着道：“姑娘，先歇会儿吧？”

清容呷了一口绿豆汤，端着碗看了一会儿，才用小勺子舀了吃。

汀兰见了，就问她：“姑娘怎么了？”

清容把碗递给她，身子往后靠在迎枕上，懒懒地道，“也不怪董清玉一直念叨着吴家冰镇的寒瓜好吃了，这绿豆汤要是用冰镇过也更好吃呢。”

“可惜了，咱们家没有冰窖。”

汀兰就笑了笑，拿了扇子立在清容身边帮她扇风，道：“外面这么热，姑娘上歇息的时候还是把窗户打开吧？横竖外面有婆子巡夜。”

清容听她这么一提，瞬间就想到了楚墨辰两次趁夜溜进她的院子，可不管是巡夜的婆子还是值夜的丫鬟都没有发现他，不知道是该说他本事高强，还是她的丫鬟婆子都不顶用了。

不过也怪她，她不习惯屋里有别人，所以丫鬟都是在外间值夜，否则前两次楚墨辰进来早就已经暴露了。

“你说得也是。”

自有了那两次以后，清容晚上睡觉都是让人把窗扇锁了才睡的，晚上就不免热得有时还会醒过来，白日里的精神就不好。

清容叹了口气，说：“以后你们晚上值夜就把外间的窗户也开了吧，两边透透风，说不定还能凉快些。”

汀兰听了就笑，“姑娘真是细心。”

清容想了想，悄声问她：“梨白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自从上次知道了梨白跟张姨娘有来往以后，张姨娘又被董成新禁足，她就顺势安排了几个婆子到枫树馆去，董成新知道了也只说她细心，只是她安排的都是粗使婆子，枫树馆的动静如何，她却也不得而知。

这么问汀兰，无非指的是梨白那边有没有跟枫树馆的人接触。

汀兰一边给清容摇着扇子，一边摇头，道：“樱桃如今在太太院子里，总时不时留意着梨白，阿丑和阿许也盯着枫树馆那边，倒没见她们来说什么。”

“阿丑和许两个怎么样？”清容问，她屋里的丫鬟都由汀兰和白芷两个管着，她当初挑这两个丫鬟，也是觉得她们会认字，倒方便她以后管事。

“姑娘挑的人，当然是好的。”汀兰笑着道，“照姑娘的意思，放在院子里磨了几天性子，倒还算是老实。”

清容就“哦”了一声，又问她，“你和白芷既然是要跟着我的，我总不可能亏待了你们，底下的丫鬟带出来了，你们也能早些考虑自己的事儿。”

又笑着道，“那天跟李嬷嬷说话，虽然是问别的事儿，但听李嬷嬷的语气，倒好像有人已经看中你了？”

汀兰的脸瞬间就红了起来，嗔道：“姑娘！”

别人家的姑娘说起这种事儿来，总是红了脸说不出话来，哦，不对，是别家的姑娘都不敢说这种事，她们家姑娘却是大咧咧地就拿出来问，知道的是说姑娘能干，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们身边这样丫鬟不安分地挑拨呢。

虽然知道清容的性子，却还是怕清容在外人面前说漏了嘴，便道：“您可别当着别人的面也这样说，可不羞死人了。”

清容就笑着点头，“知道了。”

主仆俩又说了几句话，清容就带着她往太太的萱草堂去。

前阵子还觉得董家的院子凉快，如今却是除了两旁种了大树的游廊，外头别的地方一到了日头起来的时候，就越发地热了，小丫鬟们贪凉，没事做了就三三两两地在游廊边上站着，也算能避避热气。

见清容过来了，萱草堂的丫鬟们便上前行礼的行礼，通报的通报 ，清容刚一进门，就听见太太跟她说话。

“蓁姐儿来了，快进来。”

太太的声音隔着珠帘子传来，柳青打了帘子请她进去，太太在罗汉床上坐着跟陈妈妈说话，见她进来了，就轻轻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过来热坏了吧？快到娘这里来歇会。”

太太穿了一件家常的天青色云水纹的衣裳，头发全都挽了起来，只戴了一个珍珠发箍，耳朵上也只是带了一朵小小的银丁香，清容上前行了礼，笑着道：“从游廊过来的，倒没有晒着。”

太太见她过来了，很高兴地样子，一边亲手替她拿了团扇扇风，一边笑盈盈地道，“中午想吃些什么？早上有人在卖从河里抓起来的野鱼，厨房瞧着新鲜就买了回来，我让他们做鱼面吃怎么样？”

清容就点了点头，道：“让他们多放点醋。”

太太自让柳青去吩咐厨房做了午膳送来。

清容就问太太，“您跟陈妈妈在说什么呢？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

太太就看了一眼陈妈妈，陈妈妈笑吟吟地道：“太太屋里的绿琦和梨白都到了可以放出去的年纪了，太太让我留心了几个人，奴婢正跟太太说呢。”

这件事还是清容提起来，见陈妈妈说起来，不由得问：“太太打算把她们都嫁给谁？”

太太见她有兴趣，又有意指点女儿，便道：“她们都是娘身边的大丫鬟，若要放出去，外头管事都有要求的，绿琦倒还好她娘老子会替她做主，我就让陈妈妈准备点嫁妆，到时候送给她就行了，梨白却是买进来的，她又一直在我身边任劳任怨，我听说之前有人打听过她，还特地等了她几年，就想让不仅要给她办份嫁妆，还想让她在府里头出嫁，也算是她这些年尽心服侍了。”

清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微微颔首。

太太就让陈妈妈先下去，清容却喊住了陈妈妈，笑着对太太道：“这是喜事。太太和我原先也是想着两位姐姐年纪也不小了，虽然她们都是得力的，可越是得力的，越是得太太看重的，就越舍不得耽误了她们，所以才要想从这件事儿上定下个规矩，到了这个年纪的都放出去，免得有伤天和。”

“只是以前家里的旧例，十七八的有放出去嫁人的，二十一二的才放出去的也有，妈妈可要跟底下人说清楚了，这可是因为要定下个规矩，才选了这个年纪的，可不是两位姐姐犯了什么事儿叫打发了的。”

“这是太太的恩典，可千万别好心办成了坏事儿，惹得姐姐们不高兴，到时候太太听了也难过。”

清容的意思很明白，让陈妈妈把话传出去：太太屋里放出去的丫鬟，那是恩典。

既然是主子的恩典，那做丫鬟的就要感激涕零，若是闹将起来，便是她不懂尊重主子，白辜负了主子的一片心意。

陈妈妈便笑着道：“姑娘说得很是呢，奴婢肯定不叫人说闲话。”

清容点头，笑着道：“外头还热，妈妈这么跑着小心着了暑气。到时候事情办完了，让两位姐姐请妈妈吃喜酒，这可是为她们跑前跑后的呢！”

清容自知道了梨白跟张姨娘有勾结以后，心里就一直压着一股火，若是以前在宫里，身边宫女有背主的，找个由头处置了便罢，可如今她早就不是那个让帝后都宠爱的董嫔了，只是一个小小的七品文官的女儿，随意地处置了人，传出去，董家的名声都要坏了。

太太一心想着她好，她又怎么忍心让太太伤心？

梨白不是想在太太跟前多服侍几年，让她攒些银子去赎她弟弟吗？若是梨白忠心耿耿，清容便是帮了她这个忙也无所谓，可梨白却背地里跟张姨娘勾搭，害得太太的身子病败，她再是听太太的话不要走极端，也容忍不下这种事。

可这件事没有证据。

便是有证据，这件事儿也只能私底下地跟董成新和太太说，然后把梨白或是发卖了或是送走。

就像当时的绿腰一样。

不过绿腰那时候是被清容牵扯到和外院的管事私相授受里头，而梨白却不能这样做，她是太太身边的人，她有问题，太太的名声也会受到影响，否则张姨娘为什么急于撇清自己，连心腹的绿腰都能那么轻易地就不要了呢？

可说起来，张姨娘小小一个姨娘竟然敢和太太身边的大丫鬟串通起来谋害太太，这件事又没有实在的证据，单凭张庆家的一人之言，她信了，董成新却不一定会信，就连太太也未必会信——梨白既然能管了太太的饮食，又能得李嬷嬷的夸赞，还一直让对太太忠心耿耿的陈妈妈没有丝毫察觉，她在太太跟前必然是表现得很好的。

没有证据，又怕惹了太太的疑心，清容只能先用这种办法打发了梨白，梨白既然想留在太太身边，那她就把人远远地打发走，至于以后怎么处置，梨白既然嫁在了府里，她还能插翅飞了不成？而且是跟绿琦一块放出去的，就是刚才，清容也说了这是恩典，便是张姨娘和梨白也不会怀疑清容已经知道了她们的事情，不会打草惊蛇。

张姨娘虽然被禁足了，可枫树馆的沉静却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清容之前就张姨娘大闹萱草堂的事情试探过张姨娘在董成新心里的地位，毕竟是服侍了董成新多年的，又生了两个得宠的女儿，董成新待张姨娘很是优渥，否则也不会把张姨娘的心养得这么大，竟然敢对太太下手！

没有完全的把握之前，清容是不会想让张姨娘知道她已经察觉了这件事的。

她若要扳倒张姨娘，一定是一击即中！

想到这里，清容便徐徐地吐了一口气，压着心底里了浮躁，告诫自己，一定要沉得住气。

她脸上没有半分的异样，笑着问太太，“娘这里把绿琦和梨白两个放出去了，准备把谁提上来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