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第七节 孤军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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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战斗打响时,陈诚就坐在方政委的身边。外面正打着雷,根本就听不清枪声。

“胆子真大……虽然坦克连刚走,但这里好歹还有半个团部直属队,能拿枪的足有二百来号人。”

方政委坐在只有两个人的掩体里,检查着手中的03式短枪型自动步枪,身边是一部砖头大小的便携式电台。如此,便是一个再也简单不过的指挥所了。面对情报所述中精悍的敌特战小分队,方政 委给予的待遇可谓空前绝后,除了原本留守团部的警侦连两个排,团机关的参谋、干事、助理员、勤务兵,以及野战医院里的轻伤员等一干人员都配发了步枪和*,混编成一个临时的作战单位,加强到各防御前沿。

等了一天一夜,敌人终于来了,但奇怪的是他们没有选择利于小分队突袭的夜晚,而是白天。陈诚凝虑重重,脑海里掠过一个年轻俏美的面孔,小心地问道:“首长,蝎子少校那边只有两个人……”

方政委摆摆手,说道:“虽然我不了解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特工局,但从你的描述上看,那两个女人不是简单人物。她们应该知道如何隐蔽自己。”这时,电台有了反应,是作战股副股长的声音, “遇袭的是野战医院,我正在进一步查明敌情。”

“这帮牲畜果然先冲野战医院去了。”

“首长,搞不好是声东击西。他们知道我们对野战医院一定很紧张。”

“放心吧,医护人员早就转移了。你这小鬼倒是蛮有见识的嘛。”

“首长,现在应该怎么办。”

“这小鬼——这是你该问的吗?”

“对不起……”

“所有拿枪的人我都调出去了。你的任务就是呆在这里做我的通信兵。”

“连小展他们都去参加战斗了,您为什么偏偏留下我,我可是他们的班长。”

“这是命令。”

“是!”

“让那帮牲畜多折腾一会,情况没搞清楚之前我们就来个以静制动。”

“嗯。”

陈诚捏了捏手中的步枪,紧靠着方政委,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一定要保护好首长。

雷声越来越紧,豆大的雨点砸在冰雪初融的大地上。距ID团主营地几百米的一处用石料临时搭建的环形防御工事内,十几个娇小的身体相互依偎着瑟缩在几件宽大的雨衣里。雨冷冷地下,一点一点地吞噬着雨衣内的那点可怜的温度,女人天生就怕冷,只能依靠这种最原始的方式相互取暖。卫生连里所有的男兵都被临时调派到各作战单位,仅有几名男军医留守,平时拿的是救人的手术刀此时却握着杀人的利器——手枪;汽车连修理排排长和两个兵哥哥就守在一边,手握钢枪,目光警惕。即便如此,隐隐中还有些许雷声掩盖下的啜泣,她们都很年轻。

“战争让女人走开”——她们曾经在影视剧或小说中听到这句话,没有一个人服气,认为那都是大男人主义的产物。战争爆发前,她们还是在鸟语花语的医院生活区里散步聊天,进入战区后也被告知不会被派往前沿阵地。然而此时此刻,原本还属于后方休整地的ID团团部却成了战场,到处都充斥着来自于大自然和人类自身带来的各种恐惧。其实真正令她们恐惧的并不是黑暗中的相互对射的子弹,更不是闪电雷鸣,而是在这雷声中根本就分不清哪些是枪声,打得怎么样,会不会……打到这里。

“放心吧,各位美女,敌人的目标是团部营地,不会对空空如也的后勤仓库感兴趣。要不要唱首歌?”

修理排排长偶尔会调侃两句,稍稍缓解了紧张的气氛。

“唱歌?”为首的老军医微微一怔,提醒道:“会不会把敌人招来?这里可是十几个女人啊。”

一个兵笑道:“雷声这么大,外面听不到的。就算听得到,要来的迟早会来,咱们憋到死也逃不脱。”

老军医略感宽心,抖搂精神站起来,走到姑娘们当中,“来吧,美女们,唱首什么好呢?对了你们都会唱什么歌?”

没人吭声。一串异常剧烈的响雷蓦地砸下,引发阵阵颤粟,迅速在人堆中传播开去,哭声越来越多了。老军医看了作战参谋一声,不禁苦笑。ID团毕竟是预备役的底子,这些护士大多是战时从市医院、医专、师里征招来的,除了平时的预备役集训,真正在军营里呆过的时间并不长,就连军歌也记不得几首。

(2)

“白天里搞突袭等同于自杀,看来只是试探。敌人想先搞清楚ID团留守部的兵力部署,以便从中判断俘虏的关押地点。”

贾溪移开放在美制M110 SASS狙击步枪上的双手,揉捏着被冻得麻木的大腿,窃窃低语,蓦地拧头,小芳背靠着那挺从全地形突击车上拆下来的12.7毫米机枪,环抱95式微声型自动步枪,裹紧了雨衣,双目紧闭,已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盘山公路就从脚下的森林穿过,分别向东面的平原和中央山脉腹地延伸而去,原本厚实的柏油层在开战之初就被猛烈的远程炮火撕得粉碎,加上连日雨雪,早已泥泞不堪,稍加留意,尚能见到昨夜里坦克履带碾过的痕迹。山下就是ID团团部,除了警侦连留守在团部的两个排,所有男性人员都配发了武器,能够参加战斗的人员总计二百余人。天刚亮时,曾有人从林里向主营地里的野战医院扫射,短暂地对射了几分钟后便销声匿迹。贾溪刚从便携式电台里收到ID团政委的消息,得知数日前被俘的特工已被秘密转移在距主营地四百米的后勤仓库里。所谓的仓库就是一些闲置车辆、空油桶以及物资保管箱,用防雨布和枝叶掩盖起来堆积而成,外围是简易的环形防御工事,原本驻扎着一个修理排,枪响后,方政委故意调走了一半人加强主营地的防守,团属野战医院临时疏散的十几名女兵也安排在那里,以此营造仓库毫无守备价值的假象。在一处浓密的伪装网底下,实际上暗藏着一个由司令部侦察股长和五名伤愈老兵组成的专职看押小组,人不多,但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为防止意外发生,老谋深算的方政委还把手中唯一的两名狙击手暗中布置在后勤仓库外围,如此,即便敌人洞察了后勤仓库的秘密也很难得逞。

灰蒙蒙的视野里已经找不到敌人的踪迹,他们孤军深入却又是有备而来,其绝死地而后生的勇气不可低估,每一片雨各一簇树丛中都有可能隐藏着此等狡猾凶悍的对手。对于长年战斗在隐秘战线上,一向充当黑手角色的贾溪而言,这将一场从未有过的本末倒置的战斗。

唯有等待。

(3)

没有等待,只有行动。

当空军协同作战指挥中心确认那是一架在编队飞行中被A国空军制空群打散因受伤而紧急迫降的敌军中型运输机后,布防在敌机迫降区域内并尚保存着完整建制的机步P连很快从慌乱中反应过来。不等298旅旅部那些至今仍在勾心斗角的官僚们得出妥协性的结论,P连连长就作出了判断:在联军掌握着高空制空权的情况下,敌军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轻易动用原本就捉肘见襟的空运力量的,这架迫降的运输机必定运载着某种极具价值的物品。

P连长迅速召集了未派往海岸边执行例行巡逻的机步1排排长及各车资深士官,表达决心,“我们一直在撤退、防御、撤退防御!从来就没有得到什么收获!战机稍纵即逝,事不宜迟!现在再不立功,等A国陆军大规模登陆就没机会了。”

具体部署下达后,2班(车)副班长尚中士最后一个离开,走到防空设施出口突然又转回来,掂了掂自战争爆发以来就一直长在身上的T93式狙击步枪,小心地说道:“长官,那两个人怎么办。”

“你觉得有价值?”P连连长故意问道。

尚中士想了想,“那个叫什么井口阿明在车上时,醒来第一字就是‘杀’,我觉得……”

“你想的……跟我一样,”P连连长拖长声调,俨然一副胸有成竹的姿态,修忽话峰一转,正色道:“这种事应该交给宪兵队或者J国人。真正需要我们关心的是那架运输机!去吧。”

“长官放心,2号车可是您亲自带出来。”尚中士举手敬礼,推门离去。

P连连长满意地笑了。

(4)

经过十分钟的加速行驶和近半小时的细致搜索后,2号车率先在一处三面被树林环绕的空地上找到了绵绵细雨中正冒着黑烟的运输机,向排指挥车及连部通报情况后,班长带队下车搜索。尚中士受命潜伏在高处,窥探周边动静,并伺机提供精确火力支援。

经过短暂的观察,尚中士发现这架运输机受损的程度还不算太严重,至少在这近一个小时里都没有爆炸,但从半埋在泥土里的机头上看,它已经完去失去了修复的可能。冰雨正洗刷着周边茂密的植被,除了机体金属外挂物不时发出的咯吱断裂声,看似平静空气中弥漫着某种微妙的甚物。车长带着几名车载步兵已经抵近了飞机迫降的那片空地,主舱门大开,机身四周躺着三具身体,显然是在确认死亡后被遗弃的。车长蹲在一具身体边,探了探鼻息,慢慢地摸出一些物件,细细查看。距机体约一百米的步兵战车上,炮手操控着拥有40毫米自动*发射器和12.7毫米共轴机枪的无人炮塔,警惕地监视着可能隐藏着危险的密林。

尚中士相信一点:从失事飞机的吨位上看,机上人员一定不少,也不会走得太远,只因步兵战车的到来才暂时隐藏起来,一定还躲在某处暗中观察着。如此想着,他的注意力便了针对性——任何一个可能对步兵战车构成直接威胁的角落。

突然从林里倾泻出一阵急骤的弹雨,齐刷刷砸到步兵战车坚硬的外壳上。班长立刻像是中弹般地埋低身体,脑海里涌上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糟糕!果然有人!班兵们做了同样的反应,恨不得马上钻到地底下,远远避开这要命的子弹。

步兵战车倏地一抖,发现来袭火力并不足于穿透装甲,急骤的机枪声立刻狂风暴雨般地响起,压倒了林中的怒吼声。尚中士迅速咬住其中一个火力点,但并没有开火,而是沉住气,调高瞄准镜倍率,竭力认清草木背后的真相……一个奇怪的情况发生了,几顶头盔突然冒起,纷纷向机体所在的空地冲来,还带着只有老电影上才出现的喊杀声。下车后暴露在敌火力范围内的班兵们正被巨大的恐惧笼罩着,拼命地扣动板机,在冷寂的雨雾中里喷射着灼热的子弹。步兵战车一边用机枪扫射林间穿梭的目标,一边紧急制动向前抵近,在距车长仅五米处骤然驻停,空地几道声响,射出一排高爆*,甩向林地与空地的接合处。一连串的*爆炸冲击波中,所有能看到的东西都被撕碎了。

都什么时代了还搞这种自杀式的冲锋!尚中士暗自冷笑一声,在诸多快速移动的目标中寻找最有价值的目标。

就在这时,作战态势急转直下,正在冲锋的敌人突然不再向前了,猛然撞在了礁石上的潮水般疾缩回去,从目力所及之处销声匿迹了,陡留下冒着青烟的累累弹坑和只离破碎的树木。步兵战车意犹未尽地又打了几梭子机枪弹,除了被斩断的树枝,毫无反应,便悻悻地沉默了。俯身在机体旁的班长探出半个脑袋,愣愣地环视一番,不敢相信这里刚刚发生一场战斗,由于兵力有限,他没有下令追击,也不敢去确认那片刚刚被*轰平的废墟里是否还有活人。尚中士更是目瞪口呆,失神中松开了手中的枪,目视这一奇怪的景象。

又是半个小时过去了,雨还在下,延续着连日来一成不变的密度和强度,仿佛一切都未发生过。两名勇敢的士兵已经爬进了阴森的机舱,搜查所载物资和可能尚存的生者。镜观察四面的动静。步兵战车绕着机体转了一圈,又拭探性地向某处打了几个急速射,才开到一边停下,驾驶员打开防弹板露出一对眼睛,炮手探出脑袋望着车长,等候命令。班长仍在原地坐着,抱着便携式电台,一遍又一遍地向正赶来支援的其它车辆重复现场情况。尚中士并没有收到班长的新指令,所以还潜伏在原来的位置,仍不放心地用双筒望远镜四处搜寻。

“奇怪。既然如此,刚开始他们为什么不直接远离这里。”尚中士吐出了闷在胸前长达一个小时的话,自言自语,“据说能派到这里参战的都是精锐部队……不像,如此随意的作战风格——实在不像……”

“班长,雷达!是低空搜索雷达!” 一个士兵奔出机舱,兴奋地大喊。

这个兵应征入伍前是民航学校雷达工程的高材生,应该不会认错。班长已经站了起来,奔到机舱前,“你没看错?”

“是,是低……”那个兵像突然僵住了,倏地,身体直顶顶地栽下来。

那一声枪响硬生生地打碎了远在百米之外的尚中士的美妙瑕想,不,是两声,不!更多,是圈套!他很快发现,当手中的望远镜换成狙击步枪时,一切都已经晚了。几道敏捷的身影穿破迷蒙蒙的雨雾中,仿佛凭空冒出一般,骇然出现在步兵战车背后。四周响起了比此前更为密集的枪声,倾泄如注的子弹早有预谋似地集中到步兵战车上已敞开的舱盖上,炮手暴露在外的上半身被轻易地撕拦了。近在咫尺的班长难以接受突如其来的剧变,像被遗忘的旁观者一般,仍直愣愣地立在原地。

狙击步枪射出第一发子弹,扑向一名已摸到步兵战车后舱门的敌兵,尚未来得及确认战果,尚中士只觉得眼前一黑,除了像突然被灌了铅似的脑袋以外,整个身体空晃晃的,再也找不到重心。

当排通信军士确认已无法与2号车取得联络时,心急如焚的机步排长亲自驾起了战车,使出苦读多年的绝技,将正在崎岖的山道上艰难行前的八个轮子驱赶到了最大限度的转速。然而,离飞机失事点越近,传进耳朵的枪声却愈发零碎,当庞大的机身在雨雾中初现端倪,炮手观瞄仪终于发现了2号车!

彩色显示屏上变幻着车载电视摄像机回馈的画面:2号车正急速而笨拙地迎面而来,无人炮塔上的机枪赫然对准了显示屏前的眼睛。当脑海里的疑云被恐惧所吞噬时,显示屏的视野已被那个熟悉的金属躯壳遮住,要撞了!排长猛地向右压下操纵杆…….

(5)

当望远镜里的两个钢铁怪兽轰然对撞时,马营长闭上了眼睛,耳际间回响着一个刚刚消逝在空气中的声音……

“少校放心,我一定能把那三头死猪堵在路上!”

只有这个小伙子能让那辆被俘虏的“云豹”重新动起来,他自称是坦克兵,还信誓旦旦地说云豹一点都不复杂,就像开拖拉机一样就行了。

敌援迫在眉捷,负责爆破的士官却仍然没能凑齐足以将机舱内三部雷达车悉数摧毁的弹药。虽然临时充当步兵战车炮手的武警41师迫击炮手还搞不清如何使用无人炮塔的电传操控系统,但是马营长已经没有选择。

马营长甚至不知道那个自告奋勇的“坦克兵”究竟来自哪支部队,姓什么……

各种口径的自动火器发射声和*爆炸声越来越密集,配合那辆已收为自用的“云豹”步兵战车一同坦负阻击任务的步兵已经交上火,正用所有能凑到的*同敌人援军剩下的两辆步兵战车硬扛。马营长狠狠地把望远境摔到地上,冲正在机体内外忙碌的士兵大喊,“他妈的都老子快点!”

身边传来一阵*,“雷……雷达……”

你娘的终于醒了!马营长浑身一震,扶起那个曾经在飞行途中喝斥新兵的副驾驶员——他是唯一还能喘气的机组人员。

马营长安慰道:“快了。已经在安装*,至少不会留给敌人用。”

“不,不炸!”飞行员瞪着一对污血模糊的眼睛,急促地说道,“这是最后一趟,再运不到就没机会了。”

“这是敌占区!我们死了一半人才做到这一步,你却说不让炸!” 话音方定,马营长便被一股匪夷所思的巨大力量推倒在地。

飞行员挣扎着撑起身体,“快住手!880需要它们,不能炸呀,同志们!” 跌跌撞撞地循着浓烟的味道向失事飞机方向奔去,在接近机舱时,恰好被伸出机外向几十米外延伸的爆破引导线拌倒。他摸索了一会,一把攥紧引导线拼命地拉扯。

“拦住他!”马营长起身追赶,下意识地拨出手枪。

场面异常混乱,激战正酣的密林深处飞出一梭子机枪弹,瞬间扫倒赶去抢救引导线的爆破员。一辆步兵战车碾倒过了脆弱的阻击防线,赫然出现,正吐着火舌向这边压来。一个人突然跳出来,全身挂满了*,直奔敌战车而去……倏地几声巨响,那辆步兵战车在惯性下滑行了几米,瘫了。飞行员仍扯住那条已失去终点的引导线不顾一切地往回跑。眼看着第二辆战车也摆脱了林间的牵制,将很快进入这片一马平川的杀戮之地,天际间甚至传来了直升机的引擎声,马营长痛心疾首,重新爆破已经来不及了,再纠缠下去只会付出更大的无谓的牺牲。

“撤!带上所有还能喘气的战友,还有那个俘虏,统统撤到后面山上去!”

一道不容迟疑的命令迅速下达后,马营长迅速折回一处灌木丛,背起一名曾因吸入过多有害气体而休克的年轻中校,带着残余的十几人向大山深处撤退。

凄迷天穹的尽头倏地跃过几道黑影,肆无忌惮地将一排排*倾泄在这片颤粟的土地上。从飞机迫降点外围各处赶来的步兵战车越来越多,甚至还混编着少量“勇虎”坦克,以及大批的步兵,在无人侦察机和眼镜蛇攻击直升机的配合下,在群山密林间搜索着这支深居联军控制区腹地,仅存十余人的孤军。(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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