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第五十一节 Fuck you again!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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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人打九个人。

十一局特侦大队入行最短、行动资历最浅的成员阿流越想越兴奋。

在确认没有第十个敌人存在之后,他尽可能慢地继续向前爬。他知道,此时每向前一米,危险便会加一倍。

爬到机枪组观察员即使掏出手枪也能一枪干掉他的距离上,他再次停下来,将步枪表尺调到最低一格,缓缓移动准星,瞄准机枪组身后五、六米开外,一个靠在电台旁摆弄平板电脑的军士。

A军每一名作战员都装备头盔式班组对讲机,一些精锐部队的成员,甚至还装备联入Link16数据链系统的摄影头。简而言之,现在击中眼前的任意一个目标,都会招来太平洋特种作战司令部联合指挥中心的一连串反应。但是这里有一个前提,所有单兵通信设备需要通过至少一个网关服务器,才能接入数据链系统,并将信息输送到更高一层的指挥平台。

只要切掉网关服务器与父级网络的通信,眼下的敌人便成为一支孤军,喊破喉咙也没人知道。

阿流稳住双手,将通信军士的胸口牵牵套在准星里。他没有扣动板机,而是微微偏过去,观察那个每隔几分钟就看通信军士一眼的大个子。

阿流肯定,这个大个人就是指挥官。

一般而言,A军分队指挥官的单兵通信设备相比其它单兵通信设备,发射功率更大、功能模块更多,必要时可以实现网关服务器的部份基础功能,确保极端情况下分队网络与父级网络之间最基本的信息交换。

三个人干掉九个人很难,在敌军指挥部毫不知晓的情况下干掉这九个人更是难上加难。

心里这么想着,阿流更加兴奋了。

从来没有人告诉他荣誉营的作战目标是什么,但他不是傻子,光用屁股想想他也能知道,他区区一个中士下一步的决定,可能会断送一个齐装满员的步兵营,也可能挽救一座城市。

阿流移开扳机上的手,摆到身后,帖着屁股,打了三个手势。

“喂,傻必!”

中国话,中国士兵。

一个中国士兵,突然在扔块石头就能砸到的地方站起来,就这么站着,站着大声喊着。

九对目光,在九只枪管做出正确反应过来以前,都集中到这个中国士兵身上。脊梁骨嗖凉的机枪组观察手,甚至能够看到对方脸上嘲讽的表情。

偏偏没有人注意到,在这个狂妄声音发出的同时,就在狂妄中国士兵身后不远的地方.....一枚枪*“啾”地蹦起。

机枪射手调转机枪,观察手举起*,就连通信军士也操起那支足以横扫五十米内所有目标的*。唯独指挥官P上尉侧身一滚。

机枪没响,*没响,枪*已经炸开了。

机枪组五、六开外的通信军士刚刚扣出一个三点射,便被血肉横飞处穿荡而至的5.8MM步枪弹迎面击倒。

三个人、三条枪,与六个魂飞魄散的A国大兵瞬间撕杀在一起。

A国大兵不是孬种,驻扎这里的A国大兵更是从军至少四年、被M2重机枪撵着屁股摸爬滚打至少五十次的职业军人,但职业军人的职业操守和职业素质在一个二十出头毛小伙子的呐喊下,飞到九宵云外。

听听这毛小伙子是怎么喊的:

“一排冲锋、二排绕后,三排他塔的磨噌什么,当官的快跑了还不上来!”

崔丝塔娜是在枪*爆炸后不久醒来的。

他醒过来,睁开眼,看到那个留下看管自己并狠狠打来一拳的士兵,正在混乱不堪的地平线上,以五十米冲刺速度离他远去。远处正在交火,不知道有多少人被卷入。

我叫乔治,我叫乔治!脑门倏忽刷冷的他,使劲晃动脑袋,挥走那些破碎梦魇里同样破碎的念头。

乔治忘记自己躺在地上,双手反绑,两腿动弹不得。这使劲的一晃,让脑袋撞上了硬物,满眼金星。

乔治突然感到,大地在颤抖。

3000马力涡轮轴引擎驱动的狂风,突然横扫地面,风沙灌进耳朵、鼻孔和眼靖。乔治想喊,但嘴被不知谁的破袜子塞着。

那些风一阵接着一阵,从乔治的肚皮上扫过去,没有谁想过停下头看一眼。

乔治只看见空中撒下的弹雨,朝那个踢过他腰、掐过他裆部然后给他脸上一拳扬长而去的中国士兵的背影,狠狠扫射。

“打死他们!”

乔治上尉在心里怒吼。

乔治比此生中任何一刻都痛恨中国人,尤其是那个半年没往瑞士银行多打一分钱、每个月还是那个数的34C中国小女人。每次在高雄上岸,用面包和牛奶*时,他都会把压在身上喊着中国话的应招女郎想像成那个身家亿万却不肯多加一分特勤津帖的女人。

走上这条路就不可能回头。当年那个女人的男人就是这么对乔治说的。

当年乔治22岁,刚刚从海军安纳波利斯军校毕业,除了军校学报和导师论文以外什么也提供不了,每个月只能领到六百美元的生活补帖。乔治相信像他这样的无名小卒很多,但那个男人总在乔治心灰意冷时在“脸书”里说:“我看好你哦,施季里茨(见注)。”

*/附注:施季里茨,苏联谍战片《春天里的十七个瞬间》主角。*/

或许那个男人没有想到,作为众多闲棋冷子之一的乔治,后来会成为太平洋司令部最有权势的上尉。

连乔治自己也没想到,他现在即使什么也不做,光每年的基本津帖就足够在A国买一辆或者在中国买半辆莎拉蒂GT,这相当于莱布其海军四星上将一年的合法收入。每天早上六点准时出现在上将面前,乔治都会默默告诉自己:与其说我为他服务,不如说他替我赚钱。

可是后来那个发钱的男人不再出面了,接手的女人半年来没加过一分钱,连一声温暖的“我看好你”都没有。

乔治上尉很失落。

失落的上尉从中国士兵扔下的行军背包里摸出一支汤匙。

用了比墨西哥边境荒漠某秘密基地受训时更短的时间,乔治上尉割破身上的绳索,继续握着这支汤匙,追赶不断向前延伸的弹雨。

在一片血肉四溅的草丛里,乔治上尉找到那个跟带队士官约好回台北吃带皮羊肉的士兵。

乔治上尉把汤匙插在士兵无神的脸上,后退了几步,一阵助跑过来,在那早已稀烂的裆部狠狠踢上一脚。最后他捡起03式步枪,循着“黑鹰”直升机的背影,朝A国空军720特种战术大队G组驻守的高地狂奔。

失联超过72小时,对于太平洋战区最高司令官的侍从副官而言,意味着停职审查。应付审查的过程很简单,但非常漫长。一时的停职不会断送乔治上尉的军官生涯,但绝对会让“崔丝塔娜”——“寡妇”组织最具重量级的代号——从此成为历史。

必须在72小时内赶回部队,乔治上尉心无旁骛。

“收起你的机枪!上士。”

“我才干掉两个,中校,枪管都还没热好。”

“留活口——笨蛋!所有人准备下去!我要一个活口,一个就够!”

小莱布其中校不等直升机完全停稳,便掏出索扣。

“中校,”通信官拉住小莱布其中校,在他耳边喊,“要先跟总部汇报吗?长官。”

“汇报什么?四个中国步兵干掉九个A国空军,然后让武装到牙齿的游骑兵小队放跑两个?你要想这么说,那就趁早。我得下去了。”

看着中校头也不回地往下跳,通信官只好关掉刚刚叫通K上校办公室的电台,跟着跳。

等到最后一名游骑兵落地时,四架“黑鹰”直升机如获大赦般朝北边飞去,之前来回两番折腾已使油料告罄,再不返航就得栽进谷里。此时,三十名游骑兵已经在地面呈扇形散开,他们绕过死不瞑目的空军的尸体,四下搜索。

“有一个受伤了,他们跑不远。”

小莱布其中校踩着滴滴伸长的血迹,怒视前方。

血迹的起点,是刚死掉不久的空军720特种战术大队G组指挥官P上尉。上尉手中仍紧紧握着一把刀,这刀是滇缅边境丛林所特有的克钦刀,刃口宽大,刀身反曲。看到这刀,小莱布其中校能想像得出P上尉生前已尽到了一切努力。

P上尉遭遇的是这个岛上最凶悍的部队,这支部队叫ID团。

在半年以前的军情档案里,ID团是中国参战部队中最不起眼的一支,他们甚至在宜兰海岸首战中险些覆灭。在那之后,这支预备役出身的三流部队像被诅咒附身一样,始终面对着A军最精锐的部队,他们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每当A国人认为这个比牛皮糖还恶心的番号终于要消失的时候,他们又突然站出来,大声喊道:

“Fuck you again!”

背上的血顺着脖子,流过胸口,滴在脚下。

阿流每走一步都感觉到背上轻一分,但脚步始终是沉重的,哪怕只走几米也感到运气困难。背上的人又咳了,越咳越厉害,好像要把阿流的胆也一块扯出来一样。

这样不行。阿流喘了口气心想:这么走,两个都得死。

阿流把背上的士兵放下来,放在地上。

士兵突然不咳了,努力憋着,努力睁眼,看着阿流。

阿流想说,但忍住了。

“班长。”士兵从阿流眼里隐隐看到些什么,“带、带我走........”

流弹穿透树叶,击飞地上的泥土。阿流咬咬牙,摘走系在他身上的步枪,挂到自己肩上。阿流决定,该说的还是得说。

“你留下,投降。”

“班长?带我走,班长。”

“我已经不是ID团的班长了!”阿流努力克制自己的音量,不让后面追来的子弹听到。

“不,不投降。我不投降,班长。”

“投降能活。你能活我就能活,整个营、整个花莲都能活。懂吗?”

阿流从腰包里飞快扯出剩余的纱布,挂在即将被抛弃的战友的身后,那棵树上。

白色的纱布飘着,代表这里有人放弃了战斗。

阿流连一只匕首都没给战友留下,他把所有能杀人的东西,全都塞进自己怀里。

“除了荣誉营的事,你什么都可以说,坚持到我回来救你。”

“带我走.......”

“坚持一天,最多一天我就回来。”

“班长!!!”

“不要出卖荣誉营!”

阿流扔下最后这话,扔下绝望的士兵,狠心地走了。

游骑兵冷硬的登山靴将士兵一路滴落的鲜血踩烂在泥里,一路追来。可是当小莱布其中校怀抱着枪蹲下来,粗暴地掰过士兵绝望的脸时,士兵却早已在嘴里攒了一口浓浓的血,吐到中校颇为自得的脸上。

“Fuck you again!”士兵说。

是ID团的兵。中校心中窃喜,并一记重拳将ID团的士兵狠狠砸回地上,抹了一把脸。 后续赶到的游骑兵继续向前追击,中校却在这个时候站起来,吹响归队集结的哨声。

没必要追得那么急。ID团就在天长断崖,就在迂回奔袭花莲的路上——这个答案已经足够。

中校朝那中国士兵失去知觉的身体补了一脚,收拢队伍。

“通信官?”中校在队伍里喊。

小莱布其中校希望听到干脆的回答,正如老莱布其海军上将需要一部电台告诉空军轰炸机“ID团在哪里”。

“准尉在C组,还在后面。”有人回答。

“太慢了。这种行军速度怎么能吃掉ID团!”

正当小莱布其中校佯装发怒时,游骑兵来过的路上忽然响起枪声。

一声枪响,干净利落。

逃跑是所有特种侦察队员的必修科目。

阿流并非一味在跑,因为训练大纲里正确的逃跑方式,是在拉开一定距离后停下来,藏一阵,观察后换个方向再跑。白色纱布招来游骑兵的时候,他没有离开太远,而是躲在暗处一直观察,寻找机会。

就像他之前没想到三个人干掉九个人的短暂胜利会被从天而降的游骑兵搅碎一样,游骑兵同样没想到亡命奔逃的他敢单枪匹马杀回来。

他突然绕回去,并非心血来潮。

“蝎子”大队创始人、前总政“血鸟”功勋成员冷月少校的笔记里,有这么一句话:

“越精锐的作战团队,指挥位置越容易获得替补,通信位置反之。”

曾经在J国,在1024特别小组最艰难、最危险的时刻,庭车常常常让原本作为“龙头侍卫”的冷月不务正业,24小时帖身守卫电台,甚至连换姨妈巾都当着机要员欧阳克的面。那四年刻骨铭心的不堪经历,让冷月回国独掌一队后,始终对保障己方通信和破坏敌方通信抱有近乎偏执的重视。队里每次演练结束,冷月都要在“红军”里走一圈,把演练中首先瞄准“蓝军”指挥官脑壳而不是通信军士胸口的队员一个一个揪出来,扔到台北总医院太平间反省三天。阿流入队不久,冷月就离职了,但这一传统被继任者韦良毫不动摇地继承下来,直到阿流从学员队结业,正式加入作战序列。

台北总医院太平间凉透骨的滋味,一点不比宜兰海岸的血腥回忆好受。

当阿流发现白色纱布吸引过来的游骑兵只有几个人,而且其中不包括电台的时候,他根本没有多想,直接就选择了杀回马枪。

一个人目标很小,加上小莱布其中校暂时把注意力集中到控制俘虏和原地警戒上,阿流几乎没费太大功夫,就绕了回去。

后续的游骑兵或三两成组,或单枪匹马,从阿流的枪口下经过。电台出现时,五十米黄金射程内一共有三个目标,这意味着他将同时面对至少两条枪的反击。

任何一个老练而清醒的军人都不会低估A国陆军游骑兵的战斗力。

“蝎子”大队有三人小组对抗多人、多组的训练,但从不预设一人同时对抗同等战力的三人以上的极端情况。

“蝎子”大队不是总政“血鸟”那样常常需要在极端情况下作战的“决死”单位,它首先是一支部队,部队存在的意义在于用最小伤亡取得最大胜利,而取胜的关键首先是团队配合。在冷月的训导笔记里,“蝎子”大队出现一人同时对抗同等战力的三人以上的极端情况,多半是指挥员失职或作战员擅离岗位造成的。应对这种情况的唯一对策就是第一时间脱离战斗,回归团队。

军事训练大纲是为多数人和多数情况服务的,不可能面面俱到,考虑到每一个人、每一个情况。因此特定的部队会选择特定的人,以保证其成员在特定环境下遭遇极端情况时,尽可能减少客观因素导致的主观错误。

ID团这类常规部队总是偏好老实本份,难怕是榆木脑袋一颗的士兵,因为他们常常要面对飞机、大炮和坦克的联合打击,而士兵个人的智商和勇气在钢铁洪流意志面前始终是脆弱的。用ID团前任政委常曙私底下的话说:“一个林彪带十个黄维,总能扛得住一个黄维带一百个林彪。”

*/注:黄维最听话,林彪最聪明。*/

与之相反,“蝎子”大队更喜欢在服从命令前提下敢于出格、勇于发挥的士兵。阿流恰好就是这号人。

假如一颗子弹能够改变一场战役,那为什么不试一试呢?

这是农流民中士扣动板机前的唯一一个念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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