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的后门敞开着，一个漂亮女人进去了，姣好的轮廓在肥大野战服里时隐时现。

幸好这是在战争时期，幸好酒店已停营很久，幸好重口味的制服控宅男们正在饥饿线上挣扎，否则看到这一幕的人们多半会想入非非。

她手里提着枪，T91式自动步枪，如假包换。她始终没有回头，径直上了7楼。挂着总裁室牌子的门半掩着，她堆门进去，一个五十岁出头的中年男子坐在沙发上，两耳不闻看着报纸。

茶几上有半包烟，和一支雷明顿*。

“新来的。”她说，“拿枪指着人家脑袋很有成就感吗？”

这时咬在她后脑勺上的红点移开了。

飞行员服色的年轻男人从她身后，走到中年男人身旁，把加挂红点瞄准器的德制MP7轻型*摆到胸前，挺了挺胸。

中年男人拿起烟，示意了一下。

“有事就说，姐赶时间。”

“师姐请坐。”中年男人把一只椅子摆到她脚边，“我是45号，这位新来的是58号。”

“调离血鸟便永远不是血鸟，如果工作上需要配合，请出示总参二部专任副部长王达明少将，或第八战区十一局局长许光祖大校签署的命令。”

中年男人讪讪坐回对面，挠了挠戴起来很不舒服的假发，“我们是作为总政8.10专案调查组行动队来的。”

她把T91步枪搁到一旁，坐下来。

“有逮捕令吗？”她问。

“呃？”单刀直入的表态，让中年男人一时没缓过神来。

“有不有？”她追问。

“正在.....申请。”

她提醒道：“第八战区军事检察院的不行。常曙符合‘总部机关涉密单位副团职以上领导干部’，得要解放军军事检察院批捕。”

“嗯？哦，当然。而且他刚晋升副师职，十一局上校副局长。”中年男人魔怔似地补充她的话。

“那糟了。”她把架在左腿上的右腿放下来，换左腿架上，“副师职以上，解放军军事检察院批了不算，得先上报军委，经军委常务会议研究决定后发回总政，才能批捕。”

“是啊，不然早死了。”中年男人点点头。

“要死的？那就不能走正常程序，得由*三人组签署命令才可以。除非保卫部门执行逮捕时他武力顽抗，不过他没那么傻。”

“嗯嗯嗯。”

“还有事么？”

“没了。”

“确定？”

“确定没有。”中年男人肯定地回答。

她放下修长的大腿，背起那支枪，推门走人。

“什么情况！”年轻男人错谔万分，“好不容易召来就这么放走了？”

中年男人瞪新来的一眼，“话说到这份上，没逮捕令你只能干瞪眼。难不成一枪把她撂倒在这里？”

“她摆明是在抬杠嘛。”

“抬杠怎么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换老板在这也只能这样。血鸟是什么？一动就是血光之灾。”中年男人掏出药水，弄湿了纸巾，在脸上细细揉搓起来。一边搓着，他不时叹气，“没命令谁也不能乱来，刀口上的事情最忌讳想当然。找她来的目的就是摸个底，现在底已经摸清了——红蜘蛛还是红蜘蛛，46号还是46号，常曙用十头牛也拉不走。现在既然常曙能拉走部队，就必定存在我们不知道的原因。只要中央明确定性、明确下令，这事根本用不着我们动手，红蜘蛛任何一个人都会自己站出来朝叛国者开枪。总而言之，任何时候都没有解放军打解放军的道理。明白吗？”

“明白，师兄。”

“识别章给我一下，走。”

“好。”年轻男人掏出那枚徽章递给他。徽章上刻着一只玲珑可爱的小鸟，鸟的羽毛是暗红色，除此之外没什么特别。

中年男人把脸一抹，顿时年轻了二十岁。

“我上8楼跟红蜘蛛借电台用用，你继续盯着去。看看他们打‘空特862勘乱’的旗号到底能搞出什么名堂。”

林森路上。

全副武装的“空特862旅赴高雄勘乱部队”先遣队员们正低着脑袋，依次走到距M1A2坦克7米的空弹药箱前，掏光身上吃的喝的，一古脑倒进去。

“Easy、Easy，弄坏了统统滴不要！”炮塔里头戴A国步兵凯夫拉头盔的女人，剔着指甲命令道。

坦克引擎始终没有熄火，由驾驶位越级控制的摇控周视镜沉默地警惕着。司徒昂瞪一眼蒋云嘀咕道：“打劫打成精了都，我敢说里面那混蛋混过黑道。”

“没点斤两敢来打劫？看不爽就拿火箭轰，招来大队人马你负责——少他Ma费话。”

蒋云有些烦躁。

铁打人的也是肉长的心，世上不存在什么心坚似铁。贾溪不见了，虽看起来没什么危险，但心爱的女人一声不吭消失是几乎所有男人都难以忍受的。

“看在金库份上我忍了。”司徒昂心有不甘地哼一声，“等打下金库，真分掉走人算了。”

“我也这么想。”蒋云说。

死掉一个的红蜘蛛三剑客已不再是三剑客，活着的两个就像过气的拳击手，除了一边惺惺相惜一边互发牢骚，似乎再没别的追求。

司徒昂一拳剁到墙上，“磨磨噌噌什么！女人没看够？”

“ROC伞兵”们的动作果然快起来。那女人看着弹药箱已经塞满，便朝最后一个离开的中士招了招手，“抬上车，谢谢。”

中士屁颠屁颠跑回来，假装那箱子很重，大吼一声扛到肩上。“放哪里？”中士问。女人摘下钢盔，扑扑睫毛，朝外挂栅栏上努努嘴。中士开开心心地扛在栅栏上放好，把皮绳拴了一圈又一圈，表示稳妥地拍拍手。

“阿里嘎多，”女人双手合十。

中士惊慌失措地学她的手势，“不客气、不客气。”

女人往怀里掏了掏，掏出一只大号油性笔，“外套滴，给我。”

中士愣了一会，脱下外套掷上炮塔。女人刷刷几笔，颇感满意地吹一口气，扔回那兵的怀里，弹一记响指钻回炮塔。坦克加了一把油门，掀起一股黑烟，轰地退回十字路口。挂在大前灯旁的喇叭吃吃几声，吼起来。

“那一天早晨，从梦中醒来，啊朋友们再见吧再见吧.......啊游击队啊快带我走吧，啊朋友再见吧再见吧再见吧，游击队啊快带我走吧，我实在不能再忍受。啊如果我在战斗中牺牲，啊朋友再见吧再见吧再见吧......”

13名“ROC伞兵”停下脚步，怔怔望着只剩淡淡尾烟的十字路口。

“什么情况？”

队伍里刚消失了一会儿的熟悉女声冒出来。“没什么，”低头看着外套的中士一脸幸福抬起头，“只是一夜回到高中......”

“什么？”贾溪看见蒋云也不太对劲。

“你不懂的，冷队长。”中士拽拽地披上写着“汉字”的外套，“宅男才懂。”

“神经病。”

贾溪看都不看外套一眼，无视而过。队员们从挥之不去的困惑与莫可名状的感伤中纷纷醒来，风一阵动起，火一般扑向枪声频频传来的前方。

战斗在17分钟后打响。

迂回到“夜鹰突击队”与“总统铁卫队”防区接合部潜伏待命的佟国伟第三中队，率先发起攻击。南昌街75巷里飞出四枚35mm抛射*，一举轰掉躲在“高雄市凤山区正义国小”主楼顶北侧的炮侦雷达。

102巷的第一梯队随即对“凹”字主楼正面，展开密集射击，以吸引位于4楼的敌炮队护卫组火力。与此同时，隐蔽在学校足球场旁绿化带的第二梯队从主楼背面攻入，一阵短促交火后，将宪兵203指挥部配属给“夜鹰”的3门60mm、1门82mm迫击炮和2门12.7mm高平两用机枪，连人带炮炸翻在隐蔽所里。

趁主楼守敌首尾难顾之机，第三梯队在第一梯队机枪、*掩护下，成功突破正门，用*轰开了事先被堵塞的后门。第二、第三梯会合后即分成4个组，封锁组留守一楼，突击、火力和爆破组开始逐层清场。

被298旅高雄挺进组收买的宪兵203指挥部内线提供情报称，这股利用正义国小主楼特征藏匿暗处的炮兵里，有一部份警卫直接来自“夜鹰”，实力不俗。因此佟国伟不敢小觑，当即命令部署于楼外的第一梯队动用后备弹药，力求大量杀伤4楼的敌人。

4楼的敌人在窗口扔下几条尸体后，不得不集中兵力，退守到走廊。其中一挺班用机枪的短促点射极为精准，一个弹匣还没打光，就射杀了2名突击组成员。由于3-4梯口的空间限制，我军后续火力未能及时跟进，敌人连续投弹，硬是将攻上4楼的突击组压回3楼。

为避免跳弹和*造成不必要的伤亡，负责清场指挥的爆破组长果断命令各组撤离梯口，据守3楼走廊，以防止敌人实施反突击。

“狗干的‘夜鹰’，C.Q.B（注：室内近距离战斗）学费没白给A国人。”爆破组长扇了扇空气中残留的瓦斯味，摘下防毒面罩连呸几下。

“*只剩两枚。”首席投弹手报告。

“所有人都看你的了。”

“知道。”投弹手思索片刻，朝梯口北侧的火力组，和身后的突击组各打了一个手势，拉开拉环等着。

当对面的封锁组长扣下第三只手指，突击组甩出一块黑板擦，两组人马迅速退进教室。

那黑板擦欢欢喜喜蹦到梯口，满怀期待望着楼上，楼上那机枪压根没理会。过了一会儿，才听到一声假装凄惨的怪叫，“哎哟，闪着我眼睛喽.......咦？怎么不闪呢？”

投弹手捏着*，一脸憋屈。

“王建平的虾兵们！”楼上有人喊，“没*你就说嘛，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我们这里多的是，八百块三个便宜卖了要不要？”

几颗*嗖地砸来，咕咚磕到墙上，弹跳下来。

破片弹与震荡弹重量不同，投弹手听出其中多以震荡弹为主，条件反射式的，他将原本准备甩进梯口的眩晕弹直接扔在脚下，侧身闪进教室。

震荡弹连窜的爆炸，将早先就碎了一地的玻璃渣震成灰。

一般而言，破片弹用于防御，震荡弹、眩晕弹则用于进攻。敌人果然随着那阵*急袭，一口气冲下来，不偏不倚，正好与那枚扔在拐角的眩晕弹闪个正着。退入教室的投弹手此时已向窗外的走廊，扑投了第一枚眩晕弹。

“A组一、B组二——冲！”爆破组长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吼起来的。

位于南侧的突击组率先冲出教室，但没理会走廊里捂面惨叫的敌人，而是以最快速度直扑梯口，一鼓作气攻上4楼。突击组最后一名成员刚刚消失在梯口，位于北侧的火力组就已完成补位，长、短武器一通猛射，将陷入混乱的3楼敌人全部打死在走廊上。

“C组冲！”爆破组长端着*跟上4楼。

投弹手是最后一个上4楼的，但是很遗憾，战斗已宣告结束。

一枪没打的首席投弹手，默默看着队友把两名阵亡突击组成员抱走。他在4楼梯口拐角处蹲下，翻过一具和他一样只配了短枪管型*的身体，搜出3枚*揣在怀里。

“八百块三个，我拿了三个，给你一千块，你得补我两百块。”他念念有词，掏出一张“蒋光头”（新台币1000元面值）吹了吹，塞进那位同行兜里。想了一会儿，他又说：“反正我以后也没处花，两百块当小费，你到阎王那花吧。”

“嘀咕什么呢？上楼顶，插旗走人！”

“知道了，头儿。”

投弹手爬上楼顶，踩过焦黑变形的炮侦雷达，走到旗杆前。他降下那面据说由“总统”亲自设计、诞生不过半年的绿色“国旗”，踩在脚下，抖了抖“武毒派”首脑王建平请A国国会主战派议员重新设计的新“国旗”，狠狠地擦了一把鼻涕，才噌噌扯起绳索。

叭地一下，他敬了个礼。

“问候您十八代非男性亲属，将军阁下。”

“白猫呼叫蓝蝎，白猫呼叫蓝蝎......正义国小迫炮阵地已被我部摧毁，击毙敌人19名，无伤员无俘虏。我部2人牺牲、1人重伤、6人轻伤。报告完毕。”

“蓝蝎收到，结束......黑狗、黄牛注意，黑狗、黄牛注意.......金库南侧迫炮已被白猫清除，黑狗、黄牛可以出击。重复一遍，黑狗、黄牛可以出击。”

“黄牛收到！”“黑狗收到！”

第二中队队长王小帅套上防毒面具，与中队教导员（注：红蜘蛛的中队是营级）互换了一道眼神，笑道：“你果然有点黑狗的范儿。”

“大哥莫说二哥。”教导员埋怨道。

王小帅嘿嘿一笑，摘掉面罩转过身，清了清嗓子嚷嚷道：

“弟兄们！总统有钱打仗没钱发饷，官逼兵反，兵不得不反！现在黄澄澄的金子都在宪兵特勤队屁股底下坐着，有种的拿金子回家，没种的喝稀饭卖命！”

“打下金库！分掉走人！”“打下金库！分掉走人！”“打下金库！分掉走人！”

“士气不错嘛。”王小帅满意地挥挥手。

排头兵刷地竖起大旗，旗上写着几个大字：

“目标金库，来者有份——862旅生产自救委员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