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第九十六章 柳荫烟漠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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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哪个姑娘听说自己吃下一条毒虫子的时候,都不会有什么太好的感受,云端同样如是,蜈蚣和蜘蛛,想起那么多只细细长长的脚,她就忍不住一阵接着一阵的恶心,最过分的是始作俑者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简直能让人抓狂。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在乎,那不过是一种毒而已。”

听听,听听莫念痕轻描淡写的语气,她中毒什么的都好,至少没有发作时候是什么感觉都不会有的,可是蛊毒,一想到蛊虫在自己的血液当中四处流窜,就会生理性的升起一种难以遏制的痒意,最惨的是那种痒附着在骨头里,而不是身体的外部皮肤,不行,不能想,一想好像就更痒了。

她冷着脸努力背诵着脑海中的《国论》,忽视面前那张笑嘻嘻的俊脸,想要忘了刚刚自己问的蠢问题。

可是世事总是不能按照你的心去行事,因为那样未免太过于没有意思,正当云端已经逼自己忘掉一半的时候,兰桑端着午膳走了进来。

今天的菜色很是清淡,一道翡翠白玉汤,一道酱爆虾鳝和蒸螃蟹,另外还有一道用于开胃的水嫩绿豆芽,这些用料都很讲究,尤其是云端近几日只能食用阴凉些的食物,所以蒸螃蟹便没有配上黄酒。

莫念痕催促云端过来吃饭,硬要一起用才行,说是怕她不肯好好吃饭,耽误病情,万般无奈之下,她只能下了床,净了手准备用些饭。

可是谁知道,那蒸的肥美的螃蟹落在她的眼中,那几只狰狞的脚连着可怕的大螯让她不期然记起了好不容易屏蔽掉的可怕回忆,还有那些细细须须的嫩豆芽,看起来就像是蜈蚣的触须一样。

夏云端悲从中来,筷子从手中滑落,对着一桌子美食不但没有动心,反而恶心的往上涌着酸水,恶心死了。

兰桑不知所以,疑惑看向莫念痕,镇远候强忍住笑,看她可怜的小模样,劝说道:“好了好了,没那么可怕,那些东西都是死物,不会爬来爬去的。”

夏云端的表情更加萎靡不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吃了虫子的尸体下去?”

莫念痕被问的哑口无言,这才近乎于奇异的发现,女子似乎对这些东西在乎的不得了,即便是平常聪明的云端也同样如此,他为什么总是找不到她的重点在哪里呢?”

虽说好笑是好笑,但是饭总是要吃的,现在毒还没有解开,若是再不好好吃饭的话,也不知之后身体能不能撑得住,想到这里,他便去了笑容,认真说道:“就是心里在不舒服,也不能不吃饭,别跟个孩子一样任性。”

云端扁扁嘴,也知道自己矫情过头,便任命的拿起调羹,喝了几口汤,又尝了几口咸香美味的虾鳝,但是那蒸螃蟹和绿豆芽别说吃了,连看也不肯多看一眼,兰桑早被镇远候呵斥下去,如今两人饭桌上一阵沉默,看着云端小猫两三口就想要放下筷子不肯再吃,莫念痕拿出镇远候的威压,狠狠瞪着她,对方才不情愿的尝了两口粳米饭,镇远候到底还是叹了气,觉得输给这丫头。

任命的甩袖子抄起一只螃蟹,然后手脚麻利的为她掰开蟹壳去蟹肉和蟹黄出来,放到她面前的樱花小碗当中,面无表情的说道:“吃掉!”

只要不看见那外形可怕的东西,有现成的美食当然要吃掉,云端毫不犹豫的小口藏着螃蟹的美味,现如今已经是秋季,正是吃螃蟹的好时候,只是这物最是寒凉,当姑娘的时候每年浅尝辄止一两只便好,又因为麻烦,家里女眷都不乐意去吃它,吃了又要喝黄酒暖身体,她这样的小姑娘,无论是祖母还是戚氏,都会拘着她,以免之后留下病根。

此时莫念痕已经开始剥第二只了,面前摆着的精美蟹八件儿他连看也不看,直接那双手一掰,那壳子就如同鸡蛋壳一般乖乖被掀开,露出里面肥美的膏腴,夏云端一边吃一边看,竟也忘了先前的恶心,尝着口中的美味,心情也好起来。

心情一好,话自然就多起来,她决定这段时间对莫念痕好一些,以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活在当下嘛。

“你这样被我爹看见了可是要被骂有辱斯文的。”云端看着他大开大合的动作呐呐说道,对方毫不在意的挑眉:“真可惜,夏大人现在没有看到。”

云端看着他认真的眉眼,忽然兴起一股想要多多了解他的欲望,便问道:“你以前在连山上的时候,也是这样给李小安剥蟹的吗?”

问完她又觉得不好意思,向旁边扭过头去,莫念痕却没有瞧她,只是低声笑道:“小安是我娘派来照顾我的,是她替我剥才对。”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你连蟹八件都不会用。”夏云端故意逗他。

“谁说我不会用,只是既然有方便的手段可用,干嘛非要给自己找不自在,任何事情,只要手段直接简单才是最好的,费尽周折想要将事情做的更完美一些,也许最后反而被其所累,什么也做不成。”他一边剥着螃蟹,一边理所当然的说着,云端听了之后便没有再说话,话不投机半句多,自己不想再跟他争下去。

两个人一个负责剥蟹,一个负责吃,分工倒是很明确,只是云端吃了三只之后,莫念痕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着云端意犹未尽的模样,笑道:“不可再吃了,就算是你现在要多食些寒性食物,也不能往猛了吃,过犹不及,我可不想到最后毒解了,你的身体又因为这些出了问题。”

夏云端依依不舍的点头,看着兰桑被叫进来收拾屋子,本想和兰花多说两句话,可是,对方却在莫念痕的冷眼之下迅速退散,夏云端便嘟起嘴来,她也知道这人一生病性格可能就会发生一些变化,但是没有想到自己也是一样,似乎年纪又回到了可以肆意撒娇的时候,不合心意就要表露于面,这实在很是危险,要克制,云端这样告诉自己。

她深深吸气,恢复平静,莫念痕便执起他的手,轻声说道:“我不想惹你生气,只是比起自己的夫君,你没觉得那两个丫头和你亲近太多了吗?”他一副很委屈很吃醋的模样,云端不适的扭过脸去。

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略带着半分解释和他说:“她们可不光是我的丫头呢,更是我的解语花,只要有她们两个在的地方,我觉得就是家。”

莫念痕冷了面色,云端不知道为什么就着急起来,拉着他的手讲道:“她们到我身边的时候,我都还没有桌子高,我是府中嫡女,夏家家教又严,从三岁启蒙开始,无论是上学还是在家,她们两个都日日陪伴着我,小时候我去夏家学堂,旁支的族人都讲我爹给我开了后门,让一个女娃上族学,丢了夏家的体面,为了不给爹惹麻烦,我每天晚上念书都要到很晚时候,她们便轮流陪着我,听我念书,偷偷去厨房给我做宵夜,晚上不敢点灯,怕吵醒众人,三伏天关上屋子在厨房里头给我熬汤做点心,人出来的时候衣服都湿透了……”

说着说着她就想要掉眼泪,停了一会儿又继续说下去:“我大了些时候,云景出生,因为是家里的嫡子,爹娘祖母重视的要命,可是我好巧不巧正好被人算计生了病,如果当时我被拆穿的话,娘一定会觉得我是故意大喜日子不让她好过,爹和祖母也会觉得我小小年纪,心机太重,以后必定可能不会再诚心待我,我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又不能请大夫的时候,兰桑便和兰语带我出门去找大夫,回家被发现的时候又扛下所有的过错,被打的两个月不可起身……从小到大,不管我做什么事情,是对还是错,她们都会跟着一起,我们三个就像是一个人一样,或许你会觉得和丫头太近对治家没有任何好处,可是人的感情和心如果可以控制的话,那未免活的太没有烟火味了。”

“一个事事都要算计计较的人,只是活着而已,那不是生命应该拥有的姿态。”

莫念痕看她发红的眼圈,又觉得心酸又是心疼,他以为他自己也算是受够苦楚了,没有想到本以为幸运到大的云端也有自己不为人知的心酸,甚至牵扯到后院里头的种种阴私。

他有心安慰道:“知道你疼那两个丫头,我以后不找她们麻烦还不行吗,听你说的那些,就知道你从小就思虑深重,家人之间,何须要防着那么许多。”

他自己没有经受过什么父母之情,但是祖父祖母确是真正的疼爱他,不管闯了多大的祸事,他们都会替他摆平,虽说这可能对他不是什么好事,但是疼爱一词,他们确实当得起。

夏云端苦笑:“不是我想的多,而是本就是如此,侯爷呀,你要清楚,即便是亲人,对你的疼爱也总是有限度的,你不可一直任性的活在自己的世界当中,肆意的挥霍他们对你的容忍,一次两次,可是说是不懂事,三次四次,可以说是顽劣成性但是可以谅解,但是这样一次次下去,你的存在就会变得稀薄尴尬起来,等到有一天你把自己的命作没的时候,曾经疼爱你的亲人会流下眼泪,却再也不会伸手,因为你留给他们的只有伤痛,外人受伤会恨你,亲人受伤只会更严重,因为一个人在下意识的伤人时候,总会选择代价小的下手,所以受伤最狠的,永远都是身边最亲近的人。”

她慢慢低下头:“我看不起这样的人,觉得他们很恶心,所以,我时时刻刻都在警戒自己,永远牢记自己的‘度’和别人的‘度’。”(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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