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第一百三十一章 雨中轶事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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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说,上京城里头的风向似乎要变了,雷雨到来之前,土地会升腾起淡淡湿气和浓重的土腥味道,鸟儿盘旋低飞,叫声连连,与天气同样,这个皇朝,百年历史之中,经历过不少跌宕起伏,久而久之,也会冥冥之中有一种定律掌管着他的走向。

龙鸣震响,雨势连绵,白日黑天,这些迹象都让人直觉性的认为不详,为这心里半点对鬼神的敬畏,商家民家,做生意的收拾了自己的摊位回家,窜门子的忙撑着伞街街巷巷的奔走,大雨倾盆不过一会儿时间,热闹的街市便没了动静,家家门户紧闭。

这雨未免落得太快,先是滴滴答答的声音,不多时便转向瓢泼一般,躲避过去的人便不由要庆幸,对亏及时,才没有淋得一身湿透,要是一不小心染上风寒,岂不是活生生遭罪。

也有垂髫的孩童,好奇看着不多见的大雨,不顾家人的责骂,自顾自的搬着小板凳坐在窗户边或者直接跑到檐下去看落下的雨水。若是小雨,滴答院中芭蕉,也是一番情趣,可这摧枯拉朽一般的大雨,水连着水,幕连着幕,孩子看了一会儿便没有兴趣看下去,灰蒙蒙的一片水,把院中花朵砸的稀落,溅在身上微微的疼痛伴随着冰冷的感觉,不喜欢。

街角的老人家畏寒,只是阅历更多些,上京多年不曾见过如此大的雨势,如今竟像是看热闹一般,身上多披了两件衣裳,门板掀开一边,坐在堂前的椅子上,出神听着外头阵阵雨声。

昏黄的眼睛在已经暗下来的天色中闪烁着某种惆怅,老人看了一会儿便要叹气,对这旁边沉默收拾的汉子说道:“二子,上次下这龙王雨的时候,南边便遭了灾,要不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呢,以前你爹总说南边好,吃喝不愁,种子撒在荒地上都能结出粮食,水里处处是雨,林子里到处都是果,可是那雨一下,就犯了龙王,粮食冲没了,人也冲走了,倒是活了不少鱼,那些鱼呀,可肥可肥,可是都是死人喂大的呀……要我说还是咱们华北好些,虽说夏日里不好熬,冬季里又觉得冷,可是还是皇城根底下,多少饿不死人不是。”

汉子手上的活计不停,听老娘一句句扯着以前的日子,嘴里便附和着:“有理,南边人太精明,各个儿眼睛里头盯着两个铜板不放,没啥意思。”

家里头媳妇听着两人的话便一乐:“我倒不觉得,人南边的大闺女小娘子个顶个的水灵漂亮,口音也柔嫩嫩的,我就这么觉得呀,到底还是南边水土养人,不像咱们这地界儿,丁点儿灵气没有,看着干!”

家里人你一言我一言的说着,老太太便聚了笑容,看向门外,这雨呀,按照规律来讲,雨势大的下不到半个时辰,雨势小些的时候下一天也有可能,本觉得差不多了,不管如何外头雨声也该缓下来,可是老太太看了看,却发现啪啦啪啦的声音越发紧密起来,砸在瓦房上头很有力道的感觉,雨势夹裹着风而来,老人受不得这一阵接一阵的寒意,便巍巍起身,往自己房里头走去,媳妇见状连忙扶着她的手臂,只听见老太太嘟囔着:“这雨下的邪性儿。”

人间烟火,处处皆是情景,下了雨,对他们便是半日的假期,趁早燃起了烛火,做起饭食,往时蔓延街道的炊烟如今也被大雨掩盖了过去。

一人身披蓑衣,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头,如此大的雨势,再好的蓑衣也遮挡不了什么,可是这人却像是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一样,走着自己的路,没有因为倾盆而下的雨水缓下自己的脚步,更没有因此迷失方向,他颇为熟练的在小巷子里头左拐右拐,过了好几户人家,在弄堂深处的一处宅院停下自己的脚步,门未曾上锁,轻车熟路的推开大门,然后闪身进去,随后关门,动作一气呵成,毫无生疏感觉,明显已经如此这般很多次。

来人在门房出卸下自己的蓑衣,露出面孔,正是如今连家的当家家主,连城。

这处宅院普普通通,不大不小,此时也没有人在院中流连,他也没有任何诧异,甩了甩身上的水珠,径直向后边的屋子走去,这地方他不是第一次过来,满打满算也有个五六次,每次皆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只因这里的主子,向来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

这次,他也是随着心意过来,没有抱任何希望,试着碰碰运气而已。

他过来找的人,少年才俊,遇事沉稳,心有大局,其他优点更是比比皆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只是人才有自己的任性,尤其是对与他,和他身后的那一群人,说看不过眼程度太低,应该说是恨不得除之而后快才对。

轻悄悄的走进地方长待的书房,却发现要找的人并不在,他便转了方向,去了别的地方寻找,连走进几间房间都没有找到,心里便思忖着难不成今天要找的人不在?

碰了运气去了大厅,没成想真的便找到了人。

连城看着大厅里头晕成一团的男子,不禁十分差异,走上来要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离着还有两步时候,趴在桌子上的男子忽然猛的抬头,俊秀的面容上都是酒醉之后的疲惫,满脸菜色不说,身上的味道也是难闻,看看他脚下已经被喝光的那几坛酒,连城敏感的察觉到不对。

连臻从来都没有这样失态过,基于连臻对连家本家深恶痛绝的印象,他几次上门都被呛得十分厉害,自然说不上什么对连臻有着长辈的威信,更不敢妄言自己对他有多么了解,可是即便是不了解,他也敢拍着自己的胸脯保证,连臻绝对不是会无缘无故酗酒的男人。

必定是出了什么事情,才让他如此失态。

情况有些不对,连城尴尬的轻咳两声,直觉自己似乎来错了时间,连臻察觉到他的脚步声,抬头看了几眼,又望了望外头,才喃喃自语道:“原来是下雨了。”

说完之后,试着要站起身,也不知到底喝了多少酒,站起来的时候身子还是有些不稳,也觉得稍稍有些眩晕,闭了眼睛平复一会儿,才觉得好些。

他看着连城,以前是冷若冰霜,如今则是漠然的平静,死水一般毫无波澜的眼睛看的连城阵阵气苦。

“你来此处做什么?上次说的还不够吗?”

连城叹息片刻,干脆的坐在椅子上,自暴自弃的说道:“我知道你恨连家,可是如今我把整个连家双手奉上,随便你怎么报仇怎么整治,你干嘛不好好接受,非要拒绝呢。”

连臻因莫念痕发来的警告和其中蕴含的危险情绪心乱不已,更因云端的无故失踪惆怅百度,只能用酒液来消解,本就是极为烦闷的时候,又碰上不长眼的连城,心底那股郁气便盘旋上来。

他越发冰冷的看着连城:“和我有什么关系,家母临死之前逼我发誓不能报复连家,还要我继续冠着这个恶心的姓氏,这已经到我忍耐的极限,我可以直接告诉你,我对连家和其他姓连的,没有一星半点的兴趣,至于你嘴里的‘报复’同样如是,当年那群该死的人应该早就死绝了,正好不用脏了我的手……所以收起你的那些小心思,以后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连城在他这里什么难听话都听过,除却在连臻提到他母亲时候动了动身子,其他都是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根本不为所动。

直到连城说完之后,才看着他淡漠的侧脸,沉吟道:“以前的事……我没有资格评说,只是连臻,我是诚心诚意的想让你回来连家,连家已经腐朽,毁灭也是之后不久绝对会发生的事情,那些该处理的脏东西,我早就已经帮你处理掉,而让你回去,是因为只有你,才能重新撑起一个新的家族,虽然这个家族的前缀还是‘连’,但是它却是你的连,不是我们的。”

连臻直直盯着外头的雨幕,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对方,连城却毫不在意,他年长连臻许多,如今却把姿态放的很低很低,究其原因,还是因为想要给连家留下希望的火种,而面前的这个年轻人,是最好的人选。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然现在连家已经是条破船,但是到底还是有些家底的,这些年,我撑得挺累,却也不是没有收获,皇宫里,江湖上的,总有些有用的东西在手上,我不明白你回来上京的目的,但是只要你告诉我,总会有能帮上你的地方。”

连臻闭了眼睛,对于对方的示好,他不是没有回应,只是如今云端……牵挂太多,让他没有闲暇想别的。

连城看着他面色比之前头的冷硬缓和了许多,便立刻得寸进尺道:“如果你肯,我所知的任何事情都会告诉你,当然,之后我会以幕僚的身份跟在你的身边,从辈分上说,我是你叔叔,咱们叔侄同心,定能重新撑起一个连家。”

连臻转过头,看他笑的开心,不期然问道:“你这么有心,自己做便好,为什么一定是我。”

连城面上的笑容隐去,他的年龄虽然大,可是却白净斯文,完全看不出杀手家主的模样,此时眼睛浮现出来的沧桑,多多少少印证了他的真实年龄,看着连臻犀利目光,无奈苦笑道:“我这个城主,临危受命,没甚才能,守着一个烂摊子,为了上头那零星一点儿的干净,只能王最黑的地方去,手上是擦不干净的血,心里头这颗心啊,早就烂的差不多了,这样的人,想要做支柱,是不可能的事情,你明白吗,连臻。”

“我,早就已经腐朽,但是你却不一样,你还是新的。”

连臻这才多看连城几眼,忽然呵呵低笑起来,一边笑着,一边说道:“我,还是新的?”

他忽然低下头,一边笑一边喃喃自语:“本来我也以为,至少还有那么一点儿干净,可是现在,她没了,我觉得,干不干净,也没所谓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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