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第一百二十七章 暗黑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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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你失去自觉很重要的东西时,会下意识的产生焦躁不安的情绪,在得不到纾解的情况之下,精神就会变得极为脆弱,这本该是人类世界都该知晓的常识,但是真到了这一步,任何应对常识的措施事实上并不能解决些许问题。

当连臻知晓云端失踪的时候,那种无所适从的焦躁瞬间攫住他的心脏,无法摆脱,这个时候,他觉得自己能够做些什么,所以召集人手,准备采取行动,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和顾虑。

但是再还没有开始的时候,行动就被沈墨给阻止,平常对他还算顺从并且从未干涉过他的三师弟义正辞严,将他的人大声喝退,不顾他铁青的面色,两个人近乎要在众人面前动手。

沈墨作为旁观者看的最清楚,虽然连臻还是一副什么表情都没有的模样,似乎还是以前那个贵重的世家公子,但是他的三师弟却明白,一个人的表面有多清净,内心就有多慌张,他的二师兄和他的四师弟一样,已经陷入了狂乱之中,如果没有人加以阻止的话,迟早都会崩溃。

说起来连臻比起莫念痕还要更加可怜一点,毕竟四师弟有足够的理由去生气,去愤怒去采取行动,可是连臻有什么呢?

他什么也没有,没有出手的理由,行动过火,还会招致非议,到时候受灭顶之灾的不会是他,只会是如今下落生死不明的夏云端。

有谁知道,短短一夜之间,一切都变了。

除却两个男子心中深藏的恨与痛,宫中更是不甚太平的模样,毕竟这件事情出在宫中,让人无法忽视,而皇帝本人的反应,更是给这件事添上不少奇怪的色彩。

元历帝理应睡得更好一点,可是事实却并非他所想。

半梦半醒之间,他似乎回到了多年前的一个午后,那个女人还在的时候,他已经不应该想起的那些回忆,又重新占据了他的脑海。

明亮宽阔的宫殿,色调不是富贵的红,不是代表皇家的金色,只是淡淡的水绿曼纱,萦绕在宫殿里头的每一个角落。

干净清透漫着茉莉花香的房间里头,有高高的书架,下头是满布的软垫子,中间放着矮桌,上头瑞脑金兽香炉里升起的香烟,正是茉莉清新的味道。

墙壁有一幅字,是李商隐的《锦瑟》……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字体很熟悉,清秀隽永……那怎么可能是她的字?

元历帝升起不知名的寒意,向后退去,忽觉背后有清浅的呼吸声,一怔。

他手猛地一松,袖口滑平,将手背至身后,身子侧了一面。

他就这么望着她,就着屋内昏黄的烛光,就见她脸上飞霞之色已褪,此时半面罩影,半面僵白,唇上之光亦是没了。

再望向墙上那字帖,他不会认错,也不可能认错。

那笺带了暗色花纹的纸,被他贴在嘉宁殿中御榻的承尘之上,夜夜入睡前,只消一抬眼,便能看见它。

那一首诗五十六个字,在他心中耘耘生根,那每一笔每一画,都似刀刻一般,留存在他脑中。

这个女人爱他吗,应该是爱的吧,否则怎会写下这样的诗句。

可是转念一想,她曾经给足的耻辱。

他平生从未被女人如此挑衅和侮辱过!

元历帝胸口沸血滚滚而过,直冲脑门,心间一根弦霎时被人挑断,先前诸事,此时都如明镜一般通透,摆在他面前,只等着他去读了。

一句十年间,二字道强敌。

一直都是她!

浮翠流丹,总是一副冰清玉洁的模样,却光明正大地带着自己的亲信在宫中游走,暗地里算计他,将个堂堂皇帝耍的如同傻子一般,此事想来……

也就只有这女人能做得出!

元历帝胸中满腔俱是冷意,他竟然还会梦到她?

当真可笑!当真可叹!

人活一世,荒唐之事何其多也,但似今日这般,又有几人能遇得到!

那双似烟非烟似黑非黑的眼眸,这般美,带着的却是毒辣之意。

他狠一捏拳,指节作响,恼自己先前一时心思,为何手中没有一把剑,可以消灭掉所有的情丝!

两人心中各自思量万分,相对良久,却是一字未出。

案上烛台蜡滴凝了一层,火苗“啪”地一跳,才扰了这屋中静谧。

元历帝登时拂手甩袖,冷冷望了她两眼,背过身子,再也不看她,口中道:“贱人,你还有脸来入朕的梦境?”

他脑中作不得丝毫思量,也不想看她,更不想听她说话,他怕……便这么僵着走出门外,顺着夜里愈起愈烈的风,依来时之路飞快地往回走去。

脚下生风,寝袍一路曳地,拖得泥草俱沾,轻绸如是污了七八分,惨不忍睹。

身后并无脚步声响起,那人,终是没有追上来。

这场梦似乎还没有到尽头。

待想要回到自己宫殿之前,远远就见那女人一脸凝重之色,正在院外徘徊。

她看见他,定了定神,心中一下便踏实了三分,喘了一小口气,才慢慢走上前。

元历帝听见她走来时候衣裙摩擦之音,下意识地扭头转身,不要见她,可是她却跑过来,刚刚黑沉沉的脸一下便亮了起来,低声唤道:“陛下。”

元历帝蹙眉,才发现她手中有剑,眼睛盯着她掌中寒剑,忽然想起了什么,他思考良久,收敛了脸上怒色才道:“遣人去后院那屋子,将里面烛台熄了。再让人去老大……凛儿房中瞧瞧,他回去了没有。”

女人一怔,虽不解其意,却也并未多问,只是垂了头,应道:“是。明日仍旧照常起程?”

他淡应一声,脸上苍白之色未消,不再多言,背过身便入了前方屋内,门板在她身后重重合上。

女人眸子一颤,看见他袍子的泥草印迹,心里忽地紧了一下,手中将剑狠攥一把,转身大步朝客院走去。

元历帝于屋中坐在椅上,身侧案几上早有下人摆了书卷墨宝,周到万分,可他此时却无心去看。

果然不出他所料,这是他的梦境,也是那个女人的梦境,处处的布置,都是她曾经在宫中留下的,有以前受宠时候的宫殿,也有冷宫……时候,每个地方都是她的味道,浑身上下全是她的气息。

元历帝吸一口冷气,当初竟还以为她这样的单纯可爱,现在想来,果真讽刺。

大华后宫三千佳丽……他一阵冷笑,除却阿容,又有哪个女子是简单的?

遇见他,是天意,可这天意究竟为何?

元历帝垂眸,闭眼半晌,手紧紧握住案角,脑中电光石火间闪过一念,胸口一紧。

自己如今进了梦境,还梦到了以前的场景,但是却没有办法控制梦境,到底为什么,这又是什么奇怪咒语亦或是毒药,国君不在,一国必会生乱,敌人便可趁隙而入,侵其江山,占其广疆……

骤然间杀心四起。

元历帝蓦地起身站稳,脑中之念晃了几晃,愈发清晰。

杀了她。

杀了她,便可离开这个诡异的梦境!

元历帝出得屋外,一股冷风扑面而来,脑中凉了一下,整个人都清醒过来。

身后屋内烛影微闪,眼前夜色愈加缁黑,袍子下摆被风猛地一扬,金边乍露,在这蒙蒙夜色之中,似一道凌厉的光,耀人心目。

风将厅前门板吹得嘎吱嘎吱地响,里面烛台上的光,闪了两下,便全灭了。

瞬时全黑了去,只能望见小径尽头院中那一侧模模糊糊的亮光人影。

元历帝手指僵硬,胸口沉沉,依着原路慢慢往前头走去。

像是被蛊惑一样,齿间犹存她醉人的香气,掌心仍有她腰间绸面凉滑的触感……

他硬睫一垂,眸中黯了黯,在梦中的这一刻,他才只能承认,对她,自知是动了真情的,可眼下独自走在这碎石之路上,前后不过半个时辰,心境已是大不相同。

转念间便忆起在最后的最后,在那屋中,她看清他袖口内里后,神色是那般冷,似冬日荒山峭壁,再无旖旎之色。

路边老树枝丫横生,却也无人修剪,在风中颤影幢幢,让人看了,心底生出股寒意来。

他胸口滚滚沸血早已凝住,心中思量万千,所想不过都是下面该如何行事。

该如何离开这个该死的梦境,离开这段回忆。

脑中蓦地闪过那女人身上那柄断剑……

杀气腾腾,刃断犹利,这等勇绝之剑,当是只有那人才能有!

脚底一僵,步子不由停住。

他眼角微微一颤,不由想起最后的时光里,那个满身戾气的男人,果敢勇猛不可道,杀伐决断一瞬间,就将女子斩杀在剑下。

那是他曾经做过的事情,如果不是发生过他绝不能相信,自己竟会恨那个女人背叛至此。

远处之光亮了些,他嘴角划过一抹嘲讽之笑,不知这梦里头,在她的梦境之内,书房之中,自己是否也如以前那般勇猛……

眼里一瞬间变得更冷,心里似被什么东西狠狠呛了一下,辣辣酸酸的滋味铺满心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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