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着断头死刑犯给街上的街坊道歉之后，又带着他来到医院看望药店的老人。老人和孙子姓李，都是明白事理的人，老人更是忽然之间求我收下他孙子李拾为徒弟。

我吓了一跳，在我的心目中，就要医科大毕业的李拾生在时代行医的中药世家里，有本事有文凭，肯定还有家里传给他的什么不传秘方之类，加上为人善良明事理，正是前途无限就要大展手脚的时候，为什么李老人会叫他弃医从道呢？而且看起来李拾也不是十分不愿意，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老人身体还不好，顺着他的意而已。

经李老人一诉说，才知道他们家境十分困难，诊所药店苦苦支撑不够糊口。而李拾也只是空有一腔热忱，并没有做中医的天分，而且在学校里的成绩也令人担忧他是否能够顺利拿到毕业证书，更别说以后的行医资格证。而且李拾从小便是阴阳眼，能看到别人不能看到的东西，所以才干脆趁此机会让我带李拾去学道。

“唉！最主要的是……”老人叹了一口气，看着李拾，眼里满是怜爱，继续说道：“我现在身患绝症，命不久矣……我死后，这孩子……”

“啊！？……”我又再大吃一惊，却见到李拾没有说什么，只是一味低头擦眼泪，看来这是真的了。想安慰几句，又不知道如何说起。

过了许久，我才慢慢地说道：“其实我的道观不远，就在镇子附近的三世观。我是一年前刚回来这里主持道观的事务，也正是缺人手的时候。”

老人听我这样把话说开，本来拧得紧紧的眉头很快舒展开，连李拾也抹着眼泪抬头看我，眼里带着一丝奇怪的光，不知道是期望，还是怨我多管闲事。

“所以我手李拾兄弟为徒弟是没问题。”道观里其实没有什么业务，说需要人手，那是因为我可怜李拾，担又不想让他觉得我是因为可怜才收留他。我顿了一顿，继续说道：“但我想我们应该听听李拾他自己的意见，不管是怎样，那是他以后自己的路，我们需要尊重他的选择。”

老人看着窗外的路灯，发了一会呆，才勉强点头说道：“道长你说的也对，那毕竟是他自己的路。唉……就让他自己选择吧……”说完，用慈祥的目光看着床边的李拾。

李拾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低头考虑着什么，这时抬头用感激的目光看了一眼。却见我还站着，赶紧起身把他坐的凳子让给我：“啊！刚才一直想别的事情，都忘了给道长让座。”

我也不客气，接过凳子就坐下，看他准备怎么说。心里其实是希望他能够在坚持医学，毕竟那是他之前自己选的路，现在还没有出来实践，就说要放弃，我反倒会有点看不起他。

“首先得谢谢爷爷的关爱，和道长的好意。”李拾目光非常坚定，像是已经作好了决定，说道：“但我还是想再试试做医生……”

老人叹了口气，脸上虽竭力不表现出失望，却又掩饰不住。但刚说完让李拾自己选择，又不好说些什么，动了动嘴，还是没有出声打断李拾的话。

“我们家几百年下来到我这一代，就只剩我一个了，我们不能让传承中断在这里。”李拾看着老人，小心地轻声说道：“而且我并不是学不好中医，而是……有原因的，我想还不是放弃的时候，爷爷你就让再试试。”

“那好！”我支持不轻易放弃的年轻人，怕李老人开口绝对李拾，便得等他开口，抢先说道：“你就尽管再试试吧，如果那天忽然想学道术了，再来找我不迟，我三世观的大门永远向你打开。”

也不知道李老人本来想说的是什么，反正他听我这样说，也算是为李拾准备好了一条后路，便欣然地点头了。

又闲聊一阵之后，我正要告辞，李老人却忽然问我：“道长，你要怎么处理那个人呢？”

我想了一会，才想起他问的是断头的死刑犯，便笑道：“老人家你放心吧，我不是那种是鬼就要赶尽杀绝的人，我也知道他没有什么恶意。只是我还有些事情要问她，问完之后自然是帮他超度，然他顺天理进入轮回，投胎继续做人。”

“道长是个好人，我是看得出来的。只是……我想能不能让我先帮他把脑袋接回去呢？”老人呵呵一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

“这个……老人家你的身体……”我有点担心一旦把死刑犯放出来，又会老人的身体又会出问题。

李拾仿佛看出我的担忧，便说道：“让我来吧，外科的东西我比爷爷熟悉。”

“行！”我听李拾主动请缨，一口答应下来，我也有点好奇这个毕业都有问题的医科大的学生到底手艺怎样。但由于病房里还有其他的病人，在这里实在不方便把死刑犯放出来，我只好叫李拾拿上工具，带他回道观。

一进道观的门口，红绢便从里面跑出来，紧紧抱住我。

“喂！娟娟！没看到有人在吗？”我嘴上这样说，其实也把她抱紧。自从那一晚之后，我们相互的称呼和动作都亲昵了好多。

“他又看不见我。”红绢只是抱住我，还不懂有什么其他的动作。她看了看跟在我后面的李拾，说道。

“看不见你人家就以为我抱着空气恩爱了，不更糟糕吗？”我并不介意李拾看到，在红绢的脸上亲了一口，对她说：“何况他是能看见你的。”

“哎呀！”红绢见到李拾果然看着我们，脸上一副想笑不敢笑的样子，赶紧推开我，又跑进三世殿里了。

“白绫回来了吗？”我苦笑一声，对着跑的飞快的红绢大声问道。

“回来了！”红绢的声音传来的时候，已经看不到她的人了。

我转身看李拾的时候，他赶紧拧开头，非常架地装作干才没有看到，我一笑，说道：“看到就看到嘛，我无所谓的。她虽然是个鬼，但非常善良……”

“她是鬼！？”李牧有点吃惊，问道：“我看到她没有影子，又以为我看不见她，还说是你的式神，召唤兽之类的。没想到是鬼！脸色比我的还要好……”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说道：“你是动画片看太多了吧，还式神召唤兽。说正事吗，我们就在这院子把他放出来，殿里布置了阵法，以他的灵力进不去。你帮他缝脖子，我问他些事情。”

说着我带李拾走到院子里的石头桌子前，打开黑盒子，把死刑犯放出来。刚好红绢把白绫他们也叫了出来，白绫见到我只是脸上露出了稍纵即逝的高兴，不想红绢那样直接表现出来。

“我们刚才说的话你在盒子里面都听到了吧？”我跟白绫和黑麻她们简单地解释了一下我昨晚的情况，便收起盒子，对死刑犯说。

“都听到了，真是遇到好人了。”死刑犯托着脖子对我们环视一圈，然后朝李拾低了几下头，算是鞠躬了：“特别要多谢这位小兄弟，你必定好人好报，事事顺利的！”

李拾要赶着回去照顾李老人，没有太过害怕，也没有多说什么，取出工具叫死刑犯自己用手固定好脑袋，就开始替死刑犯缝合断头。

只见他用手指轻拨死刑犯脖子断处的皮肉，另一只手跟着一刺，一调，一扯，动作飞快，没有丝毫的停滞和犹豫，缝出来的接口十分平整。他眼睛更是一眨不眨地盯着手上，从第一针开始就旁若无人般把精神全部集中在缝合手术上。

我看他全神贯注的样子，和那熟练的手势，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经常补考，成为学渣。本想我一边问，他一边逢，我问完，他也差不多了。现在看来我问完之前他早就能搞定。所以也不再迟疑，向死刑犯询问以前的事情。

这个果然就是一直游荡在工地的那批冤死的死刑犯所变的鬼，姓单，是死刑犯里的头头。他自己的身世，没有多跟我们说，其实自己也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几十年了，原来的亲戚朋友早已大多不再人世，说了也是没有太多的意义，黑麻听到这里的时候微微地点了点头，像是非常同意他的观点。他说早前说要把断头缝上，然后回家看看，那只不过是这几十年来的一个心愿，并不是真的想回去。

当白绫问起老简的下落，死刑犯老单有点吃惊，没想到我们会认识老简。他说老简和其他的鬼一起被抓走了，他们有一面镜子，被找到之后就觉得非常舒服。原来一心想报仇的，会泯恩仇；原来不明冤死的，会觉得有没有等到真相也无所谓；原来只是留恋人世的，会看空一切。反正所有的鬼都能放下心中的包袱，仿佛麻木了一般，只随他们指挥。

我和白绫对视一眼，这面能消除鬼怪心中淚气的镜子，正是李牧从黄老头小屋里偷走的那面能照出今生前世的三世镜。没想到他们居然拿来指挥群鬼。

当时二师兄他们带梦梦进入工地的时候，连打带赶地把三帮鬼都集中到一起，原本还吵吵闹闹的群鬼们，被用镜子照了一次，便都安静下来，乖乖地按照他们所说的排成三个方队。

后来二师兄和龚道长二人受伤被他们的人扶出来，被镜子照的鬼已经差不多恢复神志了，却又被他们其中一个拿出镜子又照了一圈，便又乖乖地跟着他们撤退，浩浩荡荡地往西边走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