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晹赶到锦华宫的时候，那里已经火光冲天、黑烟铺地。木质的宫殿在熊熊的烈火中劈啪作响。

“子照出来没？子照出来没？”拽着一名小太监的衣领，他颤抖着嗓子问。

“奴婢们和侍卫们冲进去的时候只救出了躺在门口的杜妃娘娘。二……二皇子他……”

不等小太监把话说完，高晹将他狠狠地推到一边。然后发了疯似地喊着高晔的名字，想要冲进去救人。

“殿下！使不得！使不得呀！”周围的宫人一拥而上，将他牢牢地拉住。

“殿下！现在整个屋子都烧起来了，火势非常大。二皇子离房门又远，侍卫们一个接一个进去救人，到现在没有一个出来的。殿下您万万不可前去冒险啊！”

“子照！子照！”

听不进左右之人的劝说，高晹红着眼睛，撕心裂肺地狂吼着朝前奔去。

“给朕拦住太子！”

刚刚赶到的燕帝大喝一声，十几名侍卫冲上前去将高晹牢牢地架住。

“父皇！子照还在里面！他还在里面！”高晹哑着嗓子喊道，仍旧挣扎着想要进去。

“啪！”燕帝上前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红着眼睛道：“你还嫌朕死的儿子不够多吗？是不是要让朕断子绝孙了你才甘心？”

“父皇——”高晹哭喊着跪到地上。

“不许去！”

“啊——”高晹仰头朝着天空长啸一声。

大火不知疲倦地怒烧着，整个天际都被火光照亮了……

※※※※※※※※※※※

夕颜醒来的时候，脑中浑浑噩噩的。吃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只见床边守着绿凝。脸色苍白，眼眶血红。

“姐姐……我这是怎么了？”夕颜虚弱地问道。

“夕颜，你醒了？没事了！没事了！”

绿凝抬手替她拨开额前凌乱的发丝，然后将她的一只手紧紧地握在自己的手中。

夕颜愣愣地环顾四周，发现她躺的不是自己的床，这里也不是锦华宫。

火……锦华宫起火了！

“姐姐，着火了！着火了！”夕颜猛地从床上坐起，按着绿凝的肩膀激动地喊着。

“不怕！不怕！已经没事了！”绿凝轻声安慰着，眼眶愈加发红。

“没事了？没事了？”夕颜喃喃自语着，转而想到了高晔。

“姐姐，子照怎么样了？”

“他……”

“他怎么了？伤得很重吗？”夕颜急切地问道。

“他……未曾救出来！”绿凝说着别过头去，隐忍已久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姐姐你在说笑。”夕颜看着她，脸上竟浮现出了一丝笑意。

“不！我没在说笑。二殿下他……已经殁了。”

殁了……

“你撒谎！”夕颜红着眼睛大吼一声。

“我没撒谎。不信你自己去看！”绿凝站起来，靠在一旁低泣不止。

夕颜二话不说就掀被下床，鞋子也不穿，就这么赤着双脚朝外头奔去……

※※※※※※※※※※※

北斗初横、东方欲白。烧毁的殿宇在初升的旭日中显得面目狰狞。

院子里乌压压地跪满了宫女和太监，谁都不说话，就这么跪着。

台阶之上，坐着高晹。目光呆滞、脸色发白。手中捏着一枚玉佩，就这么傻傻地看着。

夕颜踉跄地走到他跟前跪了下来，略带哭腔地说：“大哥，你告诉我……子照他还活着。”

高晹不说话，愣愣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将手中的玉佩递到她跟前。

这是……高晔随身佩戴的玉佩。正面刻着“一生平安”四个大字。反面是他的名讳和生辰八字。即便是沐浴的时候，他也从未摘下过这块玉佩。

“不会的……不会的……”夕颜摇着头低喃道，泪如雨下。

“是……真的……”

面前的高晹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字，然后身子一晃，朝一旁倒了下去。

原本跪在地上鸦雀无声的宫人立即喊成一团，纷纷赶上前来。

无暇理会晕倒在地的高晹，夕颜拖着沉重的双脚一步一步地往主殿走去。

屋内的东西被烧得一干二净，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了。几具烧焦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面目全非。

“二皇子……二皇子的……在哪？”

夕颜实在不忍心说出“尸体”二字。

“回娘娘的话，陛下已经派人送去延庆殿了。”正在搬运其他尸体的一名太监回道。

踩着疙疙瘩瘩的青石路，到了延庆殿的时候，夕颜的脚底已经血迹斑斑。安放在大殿中央的巨大棺材触目惊心，让她感到一阵眩晕。

正在布置灵堂的宫人见到夕颜进来了，全都停下手中的工作看着她。几名心肠较软的小宫女忍不住掉下泪来。心中想着：果然红颜多薄命。嫁了个痴傻的男人就够委屈的了。没想到成亲才半年夫君就死了。

推开前来扶她的宫人，夕颜走到棺材旁想要证实一下躺在里面的到底是不是高晔。

一名宫女上前阻拦道：“娘娘……二殿下的容貌尽毁，娘娘还是不看为好。”说着说着，那宫女就掩面哭了起来。

夕颜凄凉一笑，“就算毁了，他也还是我的夫君。”

近前只瞧了一眼，只觉胃中翻江倒海。夕颜捂住嘴巴，不让冲到喉中的秽物吐出来。

没了！那个长相俊美、心地纯朴的傻小子真的没了。

几个时辰前还亲亲热热地抱着她说些傻话，转眼间就一动不动地躺在这冰冷的棺材里了。

房梁掉下来的时候，要不是他舍身相救，估计现在的她也已葬身火海。她到宁愿随他一起去了。好过一个人活在这世上孤孤单单的。

说好了要相伴一生、不离不弃，可他却食言了。原来……傻瓜也会说谎呢！

一只花鸟扑闪着翅膀从殿外飞了进来，落在棺材旁发出凄惨的吱叫声。

夕颜伸手将它抱入怀中，抚.摸着它艳丽的羽毛，泪眼婆娑地问：“花花，你也来悼念你的主人吗？”

花鸟叫得越发凄惨，似乎听得懂她说的话一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