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Chap 145 茫茫碧落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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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子黄了又绿,绿了又黄,时间如同飞逝在天空尽头的鸿雁,一去不复返,前线的战争终于见到曙光。春天到来的时候,郭儿已经怀孕半个多月,岳禹再也不能有理由带着她自处去了。林若凡已经奔赴战场,他作为部队里的有力一员,自然也不能躲在后方。

郭儿安慰了岳禹好几天,答应他自己会好好地在家里养胎,虎子他妈也十分热心地站在郭儿这边,语气肯定地保证一定好好照顾郭儿。岳禹眼见郭儿日渐沉重的身体,在后方未尝不是最好的打算。在郭儿的百般劝说之下他才肯点头,不大放心的他又将家里所有的物事都整修了一遍,将所有的积蓄都换了鸡蛋等营养品,就连孩子出生药安置的衣物和小木床之类的都亲手做好。

郭儿靠在门前幸福地看着岳禹在忙前忙后,她摸着日渐长大的肚子轻声道:“宝宝,看你爸爸多疼你,亲手为你做床和玩具了呢!”她抬起略嫌丰腴的下巴,撑起厚重的身子对着忙活了一整天的岳禹道:“岳禹,你忙活了一整天了,休息一下吧!”

岳禹擦了一把汗,手里的活没停下,对着郭儿笑着道:“很快就好,你千万别过来,当心踩到钉子了。好生坐着就行,等会儿我去做饭。”说罢他有埋头到小木床的建造事业中了。

郭儿微微叹了一口气,但拗不过他,生怕岳禹因此又在埋怨她不好好休息养胎。郭儿的底子差,是万般受不得累的,岳禹千叮嘱万嘱咐虎子他娘,把郭儿一天的膳食和活动范围都定死了。他对郭儿说在孩子出生之前会想方设法回来。

可惜岳禹的承诺被战争所拖延,这一走一晃半年过去了,秋天的时候郭儿顺产生下一个儿子,过程中不免受了不少苦头,可她不让虎子她妈在给岳禹的信中提起什么,只报了一声母子平安。岳禹在颠簸的行军中并没有收到这封信,而他收到虎子她妈下一封信的时候,看到的却是他一生最不能面对的消息——郭儿已经不在了。

郭儿是在冬天的时候去世的,她没有死在敌人的手里,却是在自己人的手上失去了性命。后方的地位转移,身体孱弱的郭儿带着年幼的孩子一路颠簸,一路前往较为安全的地方。根据地境界环境自然不比村里,郭儿的病症再次发作,急得虎子娘左右为难,照顾着郭儿和孩子整夜都不能眠。

郭儿在病痛的折磨中给岳禹写下了最后一封信,在这封信寄出去后不久,郭儿就发觉周围的人对她的态度越来越冷漠,好几位跟她一样转移过来的家属和同志们受到了部队里的冷言冷语。郭儿心想着不对劲,自从她病了以后,就极少出门,一直待在家里带孩子。不想就在这时候,部队里发生了揭露国民党潜伏特务事件,因此导致了一场内乱。

郭儿的气质谈吐方面不似一般的贵家小姐,这一点当时的指导员已经知晓,后来有人泄密将郭儿曾经是国民党的特工身份。没给郭儿辩白的机会,在冬天里的一个晚上,有人闯入郭儿的家,将郭儿押着出来了关进牢里。

那天夜晚,纷纷扬扬的大雪铺满了世间万物,郭儿刚喂饱孩子哄他睡着,这头就有人在拍门了。郭儿好生诧异,顿觉不安,这几天已经有人被关押起来,这下恐怕轮到自己了。她把孩子交给虎子娘,含着泪将手里的金戒指脱下,塞进孩子的襁褓里,推着虎子娘从窗子爬出去。才刚慌慌张张地关上了窗,前面已经给人踹开了。

虎子娘抱着睡熟的娃娃,含着泪趴着从外头树荫下偷偷看着郭儿被人押走,吓得不敢出声。郭儿被人捆住了双手,一路被人推着往外走去,一路上她倔强地抬起脑袋,不让自己的泪水流下来。走到门前的时候她脚下一滞,想回头再看一眼自己的家和孩子,身后被人狠狠地一踢脚,重重地踢在她的脊梁上。疼得她头冒冷汗,几乎就要昏倒。

躲在树荫下得虎子娘忍不住啜泣起来,捂住口鼻在颤抖,这一动连孩子都要惊醒了。小娃娃努努嘴,外头寒冷的空气令他不悦地就要哭,吓得虎子娘手忙脚乱地捂住小娃娃的嘴,生怕他的哭声引起人注意。

树下沙沙的声音响起,押着郭儿的人有一位起了疑心,刚想转身回去查看,细心察觉的郭儿赶紧一屁股坐下,吵着喊着要见指导员,怎么都不愿意走。这一吵自然又遭来拳脚招呼,被人拖着往外头走。

郭儿捂住剧烈疼痛传来的胸口,一路忍住疾走,任是忍住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身上。寒冷的冬风吹起她披肩的长发,丝丝飞扬和风雪搅合在一起,说不尽的凄楚和伤感。月光下她瘦弱的身子拖着长长的身影一路蹒跚。

郭儿再被抓起来之后一语不发,任人怎么审问都不言不语,关起来后就一个人窝在墙角抱膝坐着,脑袋埋在膝盖上,长长的头发遮住看不见表情。其他被关起来的人也没人去理会她,不管她冷不冷、饿不饿,待到审讯的人再次来抓她的时候,发现她已经心脏病发作,静静地死在一处了。

弱小的身躯就这样缩在角落处静静地、静静地永远睡去,乌黑的发丝在窗棂透出的寒风中飘起,露出一张极其白皙的脸庞。长长的睫毛覆盖住一双曾经灵动的大眼睛,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再也没有人能够打扰她,就这样沉沉地睡去。

夜晚的风雪刮得更猛烈了,在战壕中瑟瑟发抖的士兵们互相靠着取暖,靠近林若凡的岳禹闭眼休息。这几天他心惊肉跳,隐隐觉得不安,每每睡着都会看见郭儿,瞧见她倚靠在门栏处微笑看着自己在忙活,时不时在对自己说话,她的面容越发清晰,触动了无尽的思念之情。

然而当第十天梦到同样的情形时,岳禹就坐不住了,郭儿在梦里想要跟他说什么,他努力想走向前去听个真切,却什么都听不到。只能看见郭儿的嘴唇一张一合,似在说着三个字。待他走到前面时郭儿依然消失了,他怅然若失地留在原地,主流在郭儿曾经站在的地方。

前方的战火步步紧逼,岳禹他们好容易扳回一局,没有办法去探听郭儿的消息。对方的狙击手藏在无数有可能的地方,一经靠近就有数不清的子弹扫来。岳禹几个已经好多天未能好好合眼了,在战壕里小歇都满脑子的梦境,连续几天的精神疲劳折磨着身体和大脑,无法控制不想郭儿。眼下最后的一道防线若是突破了,敌人的几个重要位置就全部多下,下一步就可以直接刺入敌人的心脏。

一时穷途末路的对手不愿意投降,疯狂地将所有的子弹炮弹招呼在逼近的人身上,这一场硬战下来,队伍已经十折六七了,其他的伤兵胡乱包扎一下就扛起枪上前去。岳禹看着腿脚已经严重受伤的林若凡,制止了他头一个带队冲上去的冲动。

“若凡,你不能去,你的腿不利索,子弹来了也躲不了,还是我上吧!”岳禹按住死活要带着人偷袭的林若凡,这个任务格外艰巨,去了怕是全都都回不来了。

林若凡急得直跳脚,扯过岳禹的衣领大喊:“你去了若是回不来,那郭儿怎么办,你们的孩子怎么办?我一个打光棍的,什么都不怕,最好就是我去!”说罢他气呼呼地就要从担架上下来。

岳禹一把制止住了他,莫名难过地从怀里掏出一叠信,塞到林若凡的手里,神情落寞地对林若凡说:“若凡你听我说,这些都是我离开家后郭儿写给我的信,她总是在说她周围的人对她很好很好,孩子也很听话,大家都吃好穿暖,没有什么缺乏的。可是她不知道……”

“这不是很好吗?她就等着你回去看她和孩子。”林若凡疑惑地看着难过的岳禹,不理解他为什么如此伤感。

岳禹苦笑着接着道:“可是她不知道,每次她写信给我的时候,就是她要离开我的时候,她周围的人都好,可是就是没有提到她怎么样了?我想郭儿现在一定是面对很大的难关,她的身体本来就不易受孕,可她还是要生下那孩子,我都不敢往下想了。”

他把所有的信都推到林若凡的怀里,嘱咐他好生收着,林若凡没有去接,他的怀里也压着一封的信,是虎子娘找人写给他的,将郭儿已然受害的消息传给他,让他好生劝一下岳禹。他一直都不敢拿出来,以为等打完战岳禹回去还能好好带着他的孩子生活下去。如今看来一时掩饰不住了,岳禹什么都预测到了。

岳禹没有再听林若凡的劝阻,硬是把他压回担架,头也不回地就出去了。背起*和*包,瘦削的身影格外萧瑟,看着他的背影,躺在边上的林若凡忍不住啜泣起来。临走时大声喊一句:“岳禹,是条汉子你就给我活着回来!”

岳禹在脚下一滞,唇边咧起一丝心酸的微笑,径直走了出去,带着剩下的几个兄弟们去炸敌人的碉堡,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打完这场战后寻回牺牲战士的尸体,林若凡像疯子一样拖着伤腿四处寻找岳禹,尽在对方塌陷的阵地周围发现一些烧焦的残碎骨骸,已经分不清是谁的遗体,连尸体都没有留下。林若凡一下子跪在地上嚎啕大哭不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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