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钟离临修因为妒红颜的事情，也不敢再逼迫韩沐清，虽然依旧总找借口，三天两头的来清秋殿看望韩沐清。

而且眼底聚集的风暴越来越浓厚，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出来，但钟离临修终归是……不敢的。

比起逼着清儿嫁给自己，钟离临修更害怕，彻底失去韩沐清。

然而……总有压抑不住的时候。

因为太多时候，又或者说应该是除了钟离临尘同管妗乐回来的那两个月，韩沐清的脸上依旧见不到什么笑脸，发自内心的笑脸，便是在不悔与琉裳面前，也依旧只是那种轻轻柔柔的笑。

……

钟离临修猛地板起她的脸，双眸直直盯着她，目光在她脸上转了几圈，邹然放开了手，向后退了几步，苦笑道：“是不是无论我怎么做，做什么，你都不会开心。”

韩沐清抬起头淡然地看着他，没有说话，但答案却是不言而喻。

“清儿，看着你这个样子，我心里很痛，你知道吗？到底我要怎样做，你才能开心一点？如果早知道是这样，这个皇位，我宁愿不要！”

“可事实是，你已经坐上龙椅了。”韩沐清冷冷地看着她，有些嘲讽般的道，“钟离临修，不要逼我！”弑兄，弑君，强娶皇嫂。

钟离临修脸色微变，他怎么会不知，清儿对他这样，是因为那个人，他的声音也渐渐冷了下去：“清儿，我的忍耐力是有限度的！在我能够忍耐之前，你最好忘记他！”为什么自己怎么努力都比不过那个人？为什么？以前，他永远是父皇最宠爱的皇子，眼里最好的儿子，可自己却什么都不是，若不是宫锦柔，只怕自己早已经死了，可宫锦柔始终最爱的还是他，和他相比，自己永远都会是被舍弃的哪一个，而今，心爱的人心里念念不忘的人也是他。

为什么，自己永远比不过他，凭什么。

他有什么好的。

这一刻，他只觉得心里充满极度的委屈和愤恨，不再以一个局外人的眼光看待钟离临炘，只是下意识的去贬低他，痛恨他。

韩沐清咬着唇，冷笑一声：“皇上管天管地，还管得了我心里想谁吗？如果无事，我便不奉陪了。”

钟离临修的脸瞬间变得难看至极，目光也是冷冽起来，怒容满面地扬起手来臂，最终还是停在了半空，然后扫向了韩沐清身边的桌子上。

“嘭”。

钟离临修将将桌子上的茶壶、杯子全被扫到地上。

韩沐清不语，只是静静地注视着怒极的钟离临修，目光清明如凉水，凉凉的没有任何暧意，静静的无波无澜。

钟离临修瞧见韩沐清这幅无欲无念却冷若冰霜的脸，满脸的怒意却也夹着极端的无奈，突然仰天长笑，向后退了两步：“我终究是争不过一个死人。”

死人！韩沐清藏于广袖下的手狠狠地握紧，死人！是的！临炘已经死了，尽管他活在自己心中，可事实上——他已经死了！死了——

珍惜眼前人，为什么，自己没有早一定明白这句话！

门砰的一声响在身后关上，钟离临修颀长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那背影是掩饰不住的落寞与忧伤。

白芷急急走进来，见韩沐清毫发无伤站在她眼前，这才松了口气，微微叹了一口气：“小姐这是何苦呢？陛下确实爱极了您，白芷知道您是忘不了启文帝，但……”毕竟他已经死了，小姐您又何必苦苦守着一个死人呢？后面的话白芷没有说出来，她知道，说出来，小姐一定会生自己的气。

她只是，心疼小姐。

韩沐清看着她，颤抖着微微合上眼：“芷儿，你说，是不是错过了就是错过。”

“奴婢不知。”白芷微微低头，眸光向下：“但无论小姐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奴婢都会支持小姐。”

韩沐清苦笑，她在对的时间遇上错的人，又在错的时间爱上对的人，所以许是这一生都有缘无份。

她和临炘，终究还是错过了……

她微微抬头，可眼角依旧有泪缓缓流下。

——“父皇曾经告诉我，想哭的时候抬头看看天，眼泪就会流回去了。”

她想：

是不是所有人，一旦为了那万人之上的位置，都会迷失本性不顾一切？

是不是这宫里的一切，在外表的光新艳丽之下都隐藏着阴谋和诡计？

是不是人生若只如初见，永远都只是一场不可能实现的梦？

——“你永远都别想离开朕的身边。”

韩沐清苦笑，她不明白当年那个阳光温和的少年为何变成了现在这样，难道权力真的能令人丧心病狂不顾一切？

当年的他，明明是那么的温和，如同阳光一样闪耀，温暖着身边所有的人，可如今，在这场权力追逐的战场上，他已经变了，不再是当初的他，相貌未变，笑容未变，可是骨子里的东西却变了。

——“清儿，让我们从新开始，就像以前。你会是我的皇后，唯一的皇后，我许你一人之下。”目光切切，那一声声的呼唤，温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语气。

这不再是她曾经喜欢过的临修，曾经那阳光温和的少年终究是成为了过去，化为了尘烟。

他口口声声说爱自己，可实际上呢……

钟离临修，你要我如何和你重新开始？如何忘记？

你，亲手杀了我爱的人，我的孩子。

你许我一人之下，却毁了我的一切，我的家，我爱的人，我的孩子，我的一切……你我如今便是如同隔着千山万水重重仇恨。

再没有什么比这更残忍的事情了，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爱着的人‘死’在曾经的恋人手中，可他还固执的把自己留在他的身边。

即便自己不在同他说话，即便自己紧闭清秋殿大门，即便自己不再见他，即便自己散尽三千青丝，日日与青灯古佛相伴，可你依旧不放我离开。

呵，你困得了我一生，我的身，却困不住我的心。

他终究还是成了第二个承武帝明知道姨母不爱他，却将姨母牢牢的绑在自己身边，不让任何人指染，就像他现在，所做的也只是把自己困在这深宫之中。

他的爱，太沉重，自己要不起，不想要。

终于明白，当年姨母是怎样的已心态面对承武帝的。

其实，最像承武帝的不是临炘而是临修。

想到这里，韩沐清苦笑，脸上的神色尽是苦涩……脑海中的所有影像尽数散去，只留下了那一人。

她始终不明白，那个男子为何爱自己如此，为何在这深宫之中，未变的只有他，为何终究他还是为了自己倾尽了天下，倾尽了一切，包括性命。

临炘，沐儿如何能得了你这份爱？

恍惚之间，似乎回忆起老多年前忘尘给自己解的那一卦。

他说：“朱颜之签，反则弑君，男者君临天下，九五至尊，女者命定凤位，母仪天下。”

他说：“红颜成祸水，乱世有佳人，万事莫强求，珍惜眼前人。”

自己当年不信，但终究还是误了他的国，覆了他的国。

心中隐隐作痛，钟离临炘，究竟心里何时住了一个你？

——“得之，我幸，不得，我命。”那样的男子，抱着自己，轻声的说着，没有惊天动地的誓言，未有过多么深情的话语，但却是为了她舍了一切，舍了所有。如今才明白，他的每一句话，他的一举一动，却是已经融入自己血液，成为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沐儿，不管你现在喜不喜欢我，总有一天你会喜欢上我的，我等着——”

——“我愿剑舞，只求你一曲。”

——“你可以和我哭和我闹，打我恨我，但不要和自己过不去，我会心疼。”

——“你可以不把你当成我的女人，但要知道我是你的男人。”

——“我不在乎，只要我爱你就够了。”

——“沐儿，你知不知道，我不怕你恨我，但我害怕你会离开我。”

——“若你累了，还有我。只要我在一天，便保你平安一天”

——“没有了你在身边，这万里江山之于我，还有什么意义呢？”

——“我不奢求太多，只要你的心里有一点点我的位置，便足够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为了娘子毁毁形象算什么？”

——“三千世界鸦杀尽，与卿共寝到天明”

——“太爱，所以不忍你受伤害，所以宁可舍弃一切也要保你安好。无论是真是假，我只要你平安。”

——“我会一直等你回来。”

——“我从来便是这般不负责任的人，就像我觉得你比着宁昭江山来得更好，舍了宁昭而来求你平安。”

——“坦白的说，作为君主，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君主，因为在我心里没有什么比你重要的了。”

——“太自私，所以心里面只剩下了一个你。”

——“不要看。”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原来最放不下的人是自己，原来自己一直想守护的东西竟是被自己当初毫不留情摧毁掉的曾经……

临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