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纷纷扬扬下起雪来，我把炭炉烧得旺旺的，怕小乖等下回来叫冷。不过，想到我才是她最喜欢的火炉，我不禁有些沾沾自喜，能被小乖需要真有成就感，天再冷些就好了，小乖出门都会带我去。

小乖和丹朱去织布坊监督新花样的投产，经过反复斟酌修改，新的花样终于定案，先投产的有三种花色，全是富贵牡丹。我看过样品，鲜艳得夺人心魄的大朵牡丹上，金灿灿的丝线点缀其间，用云家庄特有的彩缎和锦缎织法织成，流光溢彩，艳丽无比。更让人称道的是，灿烂的阳光下，牡丹仿佛花中的精灵，顾盼生辉，灼灼有华。

小乖说我是大功臣，要奖励我一件艳丽的牡丹衣裳，我经过慎重考虑，决定放弃，男子汉大丈夫，弄得那么花俏算怎么回事啊！小乖勉为其难接受了我的意见，说带我进山里看老虎，知我者，我的亲亲媳妇小乖也！

把炭拨了拨，我再次长叹了一声，真无聊！

我们刚溜溜达达从童城回来，各地的客商已纷纷来到扬州，大家先不提定货的事，把欠的银子都还清了，然后镇日里与我们套近乎，害得小乖每天托病不出门，也不见客。

小乖和丹朱早已谈好长期合作计划，丹朱减少定单数量，先在燕国建立并稳定市场。小乖在逐步扩大生产规模的同时，整肃翡翠朝市场，把那些不能良好配合的客商剔除。小乖真有本事，连他们哪年以次充好，假托云家庄之名偷偷卖别人的东西也打听得清清楚楚。更让我佩服的是，当她把证据摆在对方面前，让对方哑口无言，乖乖收拾东西打道回府时，她脸上连眉毛都不挑一下，明明我做错事的时候老是横眉怒目，奇怪，难道她只对我生气？

因为她的强硬态度，翡翠朝市场很快就肃清，她重新分配定单份额，为丹朱安排了专门的人手，由云家织布纺的两位老人监督带队，紧锣密鼓地打样生产。

其实以前小乖带我去过织布坊，第一次我帮一个老婆婆拐线，把线从梭子上缠到拐子上时，力气大了一米米，把线全部扯断了。第二次我帮老虎笨蛋捉老鼠，把老鼠追进糨线的糨糊里，从此小乖禁止我去织布坊。没办法，好人真难做！

还有一个莫名其妙的人是胡一，自从我雄赳赳气昂昂地拿了账本回来，小乖的热情如火就暂且不提，那胡一怎么也突然变得热情如火起来。第二天，天才蒙蒙亮，我正在做偷亲小乖成功的美梦，听到仆役在外面通报。我出来一看，只见他把以前常穿的锦缎长袍换下，穿着一身青衣布袍，神情颓丧，腰几乎弯成虾米。

一夜之间，胡一家难道遭逢巨变？我正在纳闷，小乖开始哼哼唧唧叫我，我只好回去抱她睡觉。

小乖也真是，人家都到了书房门口还装病，愣是让他在外面站了半天，还不准我搬凳子给他坐。不过，他在外面站那会，小乖可没少亲我，害得我嘴都肿了，又被丹朱笑了一场。

虽然有点难为情，但是从此我每天早上第一件事就是去瞧瞧有没有人在书房门口当卫兵，小乖也养成一个好习惯，一看到我贼头贼脑偷看就乐呵呵地来亲我，幸福的一天，从偷看开始！

不过，从那天起，胡一再没为我们站岗，也没有穿过锦缎，连那两撇翘啊翘的胡子都剪了，见到小乖和我也毕恭毕敬，再也没以前那种颐指气使的样子。他的态度也影响了总号的人，那些伙计见了我不再嘻嘻哈哈，我找胡一有事也不会老说不在，而是点头哈腰地指给我地方。

书上果然没说错，要助人为乐，要以德服人，我仅仅为他们做了这么微不足道的事情，他们就如此敬服我，要是我做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真不知道他们该如何仰望我。

轰轰烈烈的大事想来容易，做起来难，首先，做大事肯定要离开我的亲亲小乖，我舍不得；其次，我刚刚为元宝立了个贤内助的好榜样，不能破坏他们的幸福生活；再次呢，皇帝哥哥做的事情够不够大，还不是照样要我帮忙才能跟白素素甜甜蜜蜜，杀鸡焉用宰牛刀，天下有什么大事值得我去做，还不如跟媳妇卿卿我我。

有件高兴的事情，元宝来信了，原来小乖一回来就派人去指导他们接手童城的事务，经过有条不紊的训练，他们已能独当一面。元宝说开始的时候还有点苦恼，因为他在众人面前没有半点威信，大家有事都直接找暗夜，后来他想到我这个榜样，终于想通了，他本来就不是做生意的人，何不做个甩手掌柜，安心吟风弄月，只要真心相爱，两人在一起何必计较那么多。

白素素也寄了封香死人的信来，说她一回宫就发现怀孕了，当即被册封为皇后，好歹堵了朝臣的悠悠众口。皇帝哥哥知道后宫的恐怖，一不做二不休，重修了自己的寝宫，把寝宫和后宫隔绝，让白素素远离那冤魂遍地之所，还将寝宫的宦官宫女来了个大清洗，不敢放过一丝一毫伤害她的可能。

我这才值得错怪了皇帝哥哥，敢情后宫佳丽三千，都是别人硬塞给他的，做皇帝真可怜，下次等他来我也嗑瓜子慰劳他。

至于花花和瓶子则一直杳无音讯，小乖说有人在遥远的南越国看到两人，南越四季如夏，想来他们是避寒去了，花花本来就最怕冷，一到冬天就猫在家里哪里都不去，这回算是得偿所愿。我很坏心地想，要是花花不回来才好呢，就没人会拿鸡毛掸子追我，那才自在！

睡在我脚边的老虎笨蛋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突然竖起耳朵，那耳朵转了两圈后，它迅速跳起来，把门推出一个小缝钻了出去。我拿起只棉鞋扔了过去，大骂，“会开门就不会关门，冷风都钻进来了，等下小乖冻到怎么办！”

门外传来一阵大笑，我一跃而起，扑到门口，小乖披着狐裘，衣上落了一层雪，鼻子冻得红通通的，愈发显出面如暖玉。她顺手捡起鞋子给我穿上，我受宠若惊，连忙给她解了狐裘拍去雪挂好，她已经等不及了，拉开我的棉袍就把脸贴上来。

“还是小强怀里舒服！”她又开始哼哼唧唧，似乎恨不得把整个身体都塞进我怀里，我心花怒放，用棉袍一裹，把她抱起来，她把冰凉的手插到我胸口捂着，懒洋洋道：“小强，事情都安排好了，我总算可以过几天安生日子。老爹老娘实在过分，把事情一扔就自顾自去逍遥快活，害我每天做牛做马，幸亏还有你帮忙！”

她不知道想到什么开心的事，捶着我胸膛笑得喘不过气来，我呆呆看着她的笑颜，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心头涌出，仿佛一粒火种，点燃了身体里堆积如山的柴薪。我把她放到床上，羞赧地摸摸她屁股，用蚊子嗡嗡般的声音道：“小乖，我想洞房……”

她狠狠给我一个爆栗，“这么冷的天，你想冻死我么！”

我委屈极了，声音不禁大了起来，“都好几天没洞房了！昨天没有，前天没有，大前天没有，大大前天也没有，我看你每天都很忙很累，都没好意思跟你说！”我越想越委屈，把头撇到一边看那大红双喜窗花，告诉她，我生气了！

“快上来！” 她红着脸嘿嘿直笑，“趁着现在暖和，赶快！”

我欢呼一声，迅速把自己剥光钻进被子，她香香软软的身子很快贴上来，我那个心潮澎湃，那个热血沸腾，那个意气风发，那个*焚身，那个……

砰地一声，寒风伴着雪花卷入房里，我们还没回过神来，屏风也被人踢倒，小乖惨叫一声，“娘，你们……”

老娘那狮子吼震耳欲聋，“小强，要保重身体，现在这么勤，以后小心肾虚！”

岳母拊掌大笑，“小乖乖，我支持你，对这臭婆娘的儿子就是不能手软，等生了孩子立刻把他踢回去！”

羞死人了，光溜溜被两个老娘看到，我缩在小乖的怀里不敢见人，手脚却仿佛有自己的意识，死缠着她不肯放。小乖拉起被子把我们裹得只剩脑袋，可怜兮兮道：“娘，岳母，拜托你们回避一下，我们穿好衣服就出来见你们。”

老娘大喝道：“小强，你是不是我儿子，人家要赶你走，你还磨蹭什么！”

岳母也不甘示弱地咆哮，“小乖乖，赶走这臭婆娘的儿子，我给你找一个更好的！”

老娘继续吼，“小强，你给老娘争气一点，老娘的脸都被你丢光了，快跟我走！”

岳母开始跺脚，“小乖乖，你给我记住，天下好男人多的是，别在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快走！”

“赶他们走！”

在两人的争吵声里，我简直不知如何是好，只知道死死地抱着她，不让我火烧火燎的脸被她们看到。

小乖突然提起全身真气，大吼一声，“你们给我滚蛋！再吵我要杀人了！”她将我推到一旁，随手捞起中衣穿上，从床边捞起腰带，抽出软剑握在手里，凶神恶煞般瞪着两个无良的老娘。

我心头一颤，眼中红心直冒，我的小乖生气的时候都这么漂亮，仿佛天上的仙女，我心头扑腾起来，痴痴地看着她的脸，浑然忘记自己身在何方。

小乖一手握剑，一手轻轻拍拍我的脸，我幸福得几乎晕过去，在小乖这么生气的时候，她仍然没有忘记安抚我。我在她手心蹭了蹭，把我的感激用行动表达。

两个老娘呆楞半晌，突然又同时吼起来，一个说，“你敢弑母，我跟你拼了！”一个说，“你敢跟我动手，我叫小强把你休了！”

两人摩拳擦掌，眼看就要扑上来，这时，摇摇晃晃的门再一次被人踢开，风雪一涌而入，仿佛把整个房间的空气都变成冰霜，我那泰山大人的老虎吼响彻天际，“你们两个闹了这么久还不够么，都给我出去，让两个小家伙穿好衣服再说话！”

总算得救了，泰山大人真比得上那观世音菩萨！

原来，老娘和岳母追追打打，老爹和泰山大人一路紧跟。四人从扬州赶到宝塔城，听说有两人劫持王爷走了，连忙走官道追下来，又听说我们在梧桐山闹出了大阵仗，直奔梧桐山，却扑了个空。听说经过，他们这才放心，在梧桐山好好住了一阵，把天下第一庄折腾得鸡飞狗跳，山中飞禽走兽兽连同人一见他们就避之不及，他们百无聊赖，这才不甘不愿地回到扬州。

叙旧完毕，两个老娘又准备吵，小乖一使眼色，泰山大人连忙把岳母拉起来，“咱们许久没回来了，先回房看看吧！”岳母这回总算没反驳，小媳妇一般羞答答被牵了出去。

老爹和老娘详细问过这些天的情况，我突然想起那件倒霉事，心头一阵委屈，嘟哝道：“老娘，你什么不好做，干嘛要去做公主？”

老娘眉头倒竖，霍然而起，揪着我耳朵死命拧，“你这个兔崽子，有了媳妇忘了娘，我做什么关你屁事，竟敢质问我，你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

到底还是老爹善良，他把我的耳朵救出来，顺手把老娘拉进怀里，轻柔地拍拍她的背，“环儿，都过去了，别生气。”

我眼珠子差点掉下来，那是我凶悍的老娘吗，怎么一转眼成了苦菜花，满脸哀凄，眼眶红得真正诡异。

难道我说中了她的伤心事？我后悔不迭，准备趁两人如胶似漆的时候逃跑，老爹突然开口，“小强，想不想知道你老爹的丰功伟绩？”

老娘扑哧一笑，带着从未有过的娇笑轻轻捶了他一记，虽然我浑身鸡皮疙瘩都冒出来，倒也知道危险信号解除，放下大半个心，正襟危坐准备听故事，小乖含笑看我一眼，悄悄踩在我脚背上。

我脑子里的柴垛垛轰地一声燃烧了，传说中有个动作叫做抛媚眼，如果没有弄错，小乖刚才那样子就是！

我咧开嘴巴无声地笑，似乎听到老爹说了句，“我在恶人谷呆烦了，听说无双公主是天下第一美人，准备出去瞧瞧……”有人重重踢在我脚踝，立刻醒悟过来，老爹难得说故事，要不给面子，老爹老娘肯定会把我剁碎喂狗！

我顾不上看媳妇的媚眼，终于听全了老爹和老娘的恋爱史。

原来，老娘果然是鼎鼎大名的无双公主，不过，生在皇家都非常倒霉，老娘的哥哥刚刚登基，塞北燕国皇帝墨行威从一个心怀叵测的翡翠人处得到一幅画像，对画中人一见钟情，立刻以大军压境，逼娶画上的无双公主。

墨行威是个什么人，天下饮水处皆能唱：“燕皇宫，三百里，古北河，红如血，燕地生女常戚戚，宫门一入永别离。”

墨行威年逾古稀，却雄心勃勃，色心更甚，后宫美人无数。燕国皇宫穷奢极欲，堪比商纣的酒池肉林，皇宫外的古北河一年四季皆是血色，不知是美人的胭脂，还是她们的鲜血。

听到风声，老娘嗤之以鼻，并未放在心上，外祖父皇帝只生了她和舅舅皇帝两人，舅舅皇帝和她从小亲密，难道忍心让她出塞和亲，还要嫁给那个老贼！

然后，事实很快证明她的错误，圣旨很快下达，跟圣旨一起来的，是众多大内侍卫，大家把老娘住的地方团团围住，如临大敌。

翡翠新皇畏战如虎，生怕得罪墨行威，只用三天就把嫁妆准备好，恭恭敬敬让燕国使者带领和亲队伍回燕，燕国使者本是战战兢兢而来，没想到事情如此顺利，一路上趾高气昂，连无双公主都不放在眼里，动辄出言不逊，嬉笑调戏。

快到虎门关时，老爹紧跟而至，在月夜下见到泪水涟涟的无双公主，惊为天人，凑上去安慰她。两人胡扯两句，燕国使者循声而至，要置老爹于死地，老爹一不做二不休，带着老娘飞檐走壁，几下就没了踪影。

皇帝舅舅大怒，派人四处搜捕，两人无奈，只得深入太平山，沿着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慢慢摸索回恶人谷，一路上历经千难万险，患难中两人萌生爱意，老娘这才安安心心留在恶人谷作威作福。

老爹絮絮叨叨的时候，老娘捂着嘴吃吃直笑，目光从头到尾未离开，老爹仿佛很受用的样子，眉梢眼角全是春意，老娘脸色渐渐绯红，眼波荡漾着，似乎要滴出水来。

痛说完家史， 老爹深情款款地看着老娘，轻柔道：“小环儿，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管不了那么多，还是回恶人谷去吧。你跑了这么多天，一定累坏了，回去我每天给你捶腿揉肩，让你过那神仙般的日子！”

老娘在他头上敲了一记，微笑道：“我还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回去就回去，外面确实没恶人谷舒服！”她眉头一紧，“可惜恶人谷没人打架，花缺缺又不会武功，真烦人！”

岳母风风火火跑进来，夹袄上的扣子还扣错一个，一拍桌子，“你烦什么烦，我们也回去不就成了，我们都是在恶人谷长大，怎么能让你雀占鸠巢！”

“你们还没打够啊！”老爹愁眉苦脸。

“不够！”岳母和老娘异口同声道，“回去咱们天天打！”两人这回没动手，也没吵架，面面相觑一会，突然哈哈大笑。

小乖悄悄松了口气，偷偷把我的手握紧。

过完年，父母终于走了，虽然我有点舍不得他们，但他们在的时候小乖老是找借口躲到外面去，每天要到半夜才溜回来，而且不肯跟我亲热，怕那两个老是贼头贼脑窥探的老娘斜里冲出来，进行现场指导，我一股郁闷之气憋在心头，所以，他们走的时候我并没有很伤心。

他们在的时候虽然很热闹，要是一天看不到小乖，我就会失魂落魄，总觉得心里少了什么最重要的部分。

聊天的时候我对老娘说起，老娘目瞪口呆看我半晌，再次拍桌大吼，“小笨蛋，你怎么这么没出息，跟老娘回恶人谷去，省得以后听你嚎丧！”

老娘跳起来拎我的耳朵，我怕她辛苦，只好学老爹蹲下来给她拎，她一路叫嚷着，见人踹人，见狗踢狗，我们浩浩荡荡冲进织布坊，小乖和丹朱正在前厅商量事情，老娘把我往她面前一掼，“臭小子，你给我儿子吃了什么迷魂药，老娘要带他回去，省得哪天被你害死！”

等我吞吞吐吐把事情说清，丹朱捂着嘴，往桌子下一钻就不见了，小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立刻裙子一撂，跪拜道：“我云小乖对天发誓，今生今世，绝不辜负小强！”

老娘横了她一眼，叉着腰作势要骂，老爹风风火火冲进来，扛着老娘就走，老娘装模作样捶打一阵，乖乖被他当沙包扛跑了。看着小乖低垂的头，我突然觉得心头凉飕飕的，一头钻进桌子底下，挨着闷笑得满脸眼泪鼻涕的丹朱直抖。丹朱突然抱住我，把脸紧紧贴在我背上，叹息声几不可闻，“呆子，不要怪我……”

我正想努力辨出丹朱的话，小乖在外面大吼，“躲什么躲，给我出来！”

我头皮发麻，哆哆嗦嗦从桌子底下钻出来，后面跟着忙不迭按摩脸部肌肉的丹朱。她的脸在我背上擦得干干净净，那细长的凤眼仍泛着迷离水光。捕捉到小乖眼中隐约的笑意，我心头那石头沉沉落了地，大叫着扑了上去，把她拦腰抱起，学着老爹的样子扛上肩膀，在她挠痒痒般的捶打下跃出前厅，又飞上树梢，伴随着几声仆役婢女的惊呼，我带着我的漂亮媳妇过甜蜜的两人世界——游湖去也！

其实我也想回家，但是家中那两个老娘都如狼似虎，不得不防！

阳光正好，湖中波光粼粼，如撒了一层碎金，我们沿着湖边的碎石小径缓步而行，我小心翼翼牵着她的手，生怕她跟不上，走三步回头瞧她一眼。她开始还满脸笑容，瞧得多了，她明显有些不耐烦，脸上隐隐泛起青色，当我硬着头皮准备瞧最后一次，她眉毛一拧，飞起一脚，在恶人谷磨练多年，要论逃跑的本事我认第二没有哪个敢认第一，我见势不妙，脚下一点，正踩在她脚尖，身体顺势飞了出去，她哈哈大笑，腾空而起，以大鹏展翅的漂亮姿势朝我扑来。

瞧瞧都不肯，我生气了！我非但没有像往常那样接住她，反而用漫天花雨拔地而起，小乖低叱一声，随手甩出一个玉镯，正打在我膝窝，我腿一软，又有些憋屈，干脆直直地往下跌落，准备到柳树下滚来滚去，气死爱干净的小乖。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瘦瘦小小的青色身影从斜里冲出，甩出一条长鞭，将我的腰紧紧缠绕，猛力拉回身边。

我大喜过望，被媳妇欺负还有人帮忙，我的运气还真不是一般二般的好，我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乐呵呵道：“小兄弟，谢谢你！”

他身体一僵，冷冷道：“放手，笨蛋！”

我自尊心受到极大的伤害，怎么能这么呵斥我，我还不乐意你救我呢！我非常用力地从鼻子发出声音，表示我强烈的不满，小乖闲闲笑道：“这位姑娘，相公和我在戏耍，你未免太多管闲事了！”

原来是个姑娘！我恍然大悟，突然想起我媳妇是个醋坛子，无比迅疾地连退三步，双手护住自己那人见人爱的强壮胸膛，讪笑道：“姑娘，你别过来，我媳妇会生气！”

女子扑哧笑出声来，微微仰着头看着我，眸中闪过奇怪的光芒，似怜悯，似哀伤，似深深的无奈，我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摇头晃脑地看，喃喃自语道：“我怎么觉得在哪里见过呢，明明不怎么好看嘛……”

闻言，小乖和女子同时变了脸色，小乖闪身掠起，快疾如离弦的箭，恰恰将软剑切到我和长鞭之间，女子悻悻收回长鞭，恨恨道：“早知道不帮你救媳妇了，嘴巴真坏，活该被欺负！”

我把后脑勺重重一拍，拊掌大笑，“原来是你，难怪觉得面熟。姑娘，上次还没谢谢你们帮忙呢，你师兄在哪，我请你们喝酒去！”

“谁稀罕你的酒！”女子转身凝视着满湖碎金，冷冷道，“告诉你，我叫温柔，你最好记清楚我的名字，看倒霉的时候能不能派上用场。”

名不副实！我差点笑出声来，她浑身上下可没一个地方有温柔的气息，谁给她取这个名字，真该拖出去用鸡毛掸子抽！

小乖眉头一挑，笑得像朵花，“温柔妹妹，你要是不嫌弃，到云家庄暂住一阵如何。小小强最好客，你一定会有宾至如归之感。”

为了配合小乖，我把头点得像鸡啄米，仿佛还能听到自己牙齿的撞击声，温柔撇撇嘴，扭头就走。

有恩不报非君子，我身形一闪，双臂大张挡在温柔面前，小心翼翼瞥了我家那个醋坛子一眼，确定她面带鼓励的笑容，赶紧做暴力女温柔的思想工作，“温柔妹妹，虽然你一点也不温柔，可一个女孩儿家出门在外很麻烦的，会有坏人骗你，还会下毒让你没了功夫，听任他们的摆布，把你涂抹得像个妖怪让别人看，十两银子才能看一眼，要一百两银子才能摸你的手，一千两银子才能跟你呆半个时辰……”

一个黑影嗖地飞来，直直飞进我大张的嘴里，打断我的滔滔不绝，我吐出泥巴准备跳脚骂人，温柔拍拍手，用哄孩子般的轻柔语气道：“小强，你听好，我的师兄叫许啸天，也是一个可怜之人，如果见着他，请代我向他问好，就说温柔永远等着他，他生我生，他死，我决不独活！”

怎么一见面就要生要死，难道那个许啸天得了绝症？我绞尽脑汁，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赔笑道：“温柔，许啸天要死了你别想不开啊，我认识好多厉害的人，要不要我跟你做媒……”

话没说完，一个香喷喷的身体飞扑而至，拎着我的衣领将我扔了出去，险险避开一条黑蛇。

温柔一鞭未落，手势突变，挽起一片黑色花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小乖逼来，小乖低叱一声，“灭绝门！”陡然直冲柳树树梢，千条柳枝在黑色花朵侵袭下顿时尽成齑粉，花朵如幻影消逝，粉末随风飞散，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剑一般直指苍穹。

青影一闪而逝，留下余音袅袅，“这种本事还想妄自尊大，跟小强过闲散日子，可笑之至！”

小乖把软剑迅速收入腰间，怔怔看着她离开的方向，眉头深锁，我叫了几声都没答应。

我气上加气，终于做了梦寐以求的事情——在柳树下滚来滚去，气死爱干净的小乖！

本章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