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山顶，眼前豁然开朗。借着落日余晖，极目力所及，可以看见摩云岭东坡之下，群山环抱一个诺大的南北长、东西宽的椭圆形盆地。盆地里地势平坦，沃野千顷。

向山脚下看去，炊烟袅袅，赫然座落着一个几百户人家的大村落，这便是点兵台村。陈锐以侦察兵的专业习惯，开始观察盆地的地形地貌，辨认进出村庄的路径。时值早春，盆地里覆盖着正在融化的皑皑白雪，没有玉米高粱等高棵作物障眼，地形走势一览无余。盆地四周群山如障，植被茂密。村落的四外，除他们几人走过的这条小径之外，村东有一条大路，纵贯盆地南北，从村偏西南方向，走出四五里远，是盆地的南出口。向北紧贴村庄五六里远，是盆地的北出口。盆地南北出口不同之处，北出口曲折狭窄。大路两旁有不少粗大的百年老槐。村南约二三里之遥，大路西侧有一片旷地，旷地上是数不清的高高低低的坟茔，一直延伸进一片枝叶如盖，姿态优美的千年古松林内。这片黑黝黝的高大植被，紧靠摩云岭东坡下。

地形看罢，天尚未黑透，几人所在之处，植被稀少矮小，无蔽身之物，容易暴露，几人立即隐身柞树丛中，悄然下山，向村庄接近。

下走不多远，夜幕悄然降临。为了避免暴露行迹，陈锐让前面开路的小吴，放慢了下山的速度，尽量不碰撞干燥的柞树枝叶，避免发出声响。黑暗之中，丛林中里格外寂静。几人警惕的观察周围的情况。又向下走出一段路，左前方传来轻微窸窣之声，陈锐没来得及扭头看去，一道白影已从侧前方闪过，白影稍纵即逝，根本看不清是什么物件，，就消失在昏暗的树丛中。几人停下脚步，面面相觑。

“什么东西？”陈锐问走在前面的小吴。

“没看清，好像是个白狐狸！”

“白狐狸？世界上真有白狐狸吗？”陈锐有点不相信。

“活的年头太多，老白毛了呗！”一个战士打趣道。

小吴说：“管它的，它不是怕咱们吗！它要真是大仙儿别跑啊！”

“对！不管它，走咱们的！等它撞到咱们枪口上再说！”陈锐说。他一挥手，他们继续前进。

树木渐渐稀疏了，透过树丛，能隐约看见村里的灯火。忽然，一种奇怪的声音传进他们的耳畔。几个人停住了脚步，侧耳细听。声音是下面村子里传来的，好像是一种鼓声，时而急，时而缓，时而重，时而轻，还伴着一种发自喉咙深处，声嘶力竭的怪叫声。这让人听了身上起鸡皮疙瘩的声音，分不清是嚎叫还是咒骂，听不出是男声还是女声。这怪声又一次激起了战士们的好奇心。这回陈锐亲自在前面开路，蹑手蹑脚，越发小心谨慎。

又走了一会，他们来到村子上方几十米处。山村就在他们脚下。陈锐的右前方，有一块悬空突出的巨石，这块巨石有十多平方米，表面平整光滑，离地面垂直高度三四十米。巨石下，是山村的边缘。巨石之上，居高临下，正好可以俯瞰整个村庄。

陈锐向后面的战士挥手示意，然后，自己放低身姿，躬身摸上巨石，趴在上面。三个战士，两个紧随其后，趴在他的左右。小吴在后，观察身后的情况。

选好了观测位置，陈锐循声望去，鼓声来自山脚下的一个农家院落里，离他们直线距离也不过百十米远。虽然已是掌灯时分，可诺大的村子里却黑黝黝的一片，鲜见灯火。唯有眼下的这个农家院里，两盏汽灯照的院里通亮，院中的一切，看得十分清楚。

院子中央，一个二十五六岁的矮瘦男子，左手举着一面圆形皮鼓，嘴里念念有词，右手起劲的拍打圆鼓。在他身边，一个高大的女人，穿红戴绿，浓妆艳抹，腰间系着一串响铃。只见那女人先是随着鼓声，急速的抖动腰跨，晃动腰间的响铃。随着响铃的声响，她大幅度的摇动上身。随之用几乎发狂的速度，猛烈的环形甩动头部，使长长的头发都直立起来。那骇人的嚎叫声，就是从她的嘴里发出来的。

除了他们俩，院子里还有七八个看客。这情景，陈锐听说过，但没见过，知道这是在东北地区萨满教信徒的一种驱邪仪式，俗称“跳大神儿”。

陈锐拿出望远镜，想仔细观察一下眼前的情况。就在这时，对面远山顶上的浮云中，猛然跳出了一弯新月，眼前的所有景物上，霎时撒上了一层明亮的月光。陈锐眼中的一切，变得清晰了。没等他举起手中的望远镜，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猛地，那让人心烦意乱的鼓声，骤然而停。再看那个女人，也停止了摇动。她长吁了一口气，向后拢了拢遮在面部的头发，四外张望了一下。然后，抬头向天，一只手拢在耳畔，做谛听状。听了一会儿，她把身子转向了陈锐他们这个方向，她故意扭捏作态，婷婷嫋嫋前行了几步，然后扬起头，居然开口说话了。

“山上隐匿的几位贵客，是何方神圣？为何光临山野小村？”陈锐一听这劈叉嗓子发出的声音，就知道这娘们儿的嗓子，是当地土产的蛤蟆烟熏出来的。声音不但嘶哑，而且尖锐难听。

这下该陈锐他们吃惊了。他们没想到，没等进村，便暴露了行迹，真是活见鬼了！陈锐低声对身边的战士说：“先别动，看看再说！”几个人纹丝不动，继续卧倒观察。

那女人见山上没有反应，又继续说道“天黑风大，几位何不现出真身，露出真容，到小村里喝碗热水！”

陈锐举起望远镜，借着灯光和月光，仔细端详山下的这个女人。这女人和身旁的瘦男人岁数差不多，一脸横肉，满面烟容。双眼暴突，目露凶光，铅粉胭脂，遮不住她青黑面色，一看就不是个良善之辈。

见山上还没有动静，这女人有些不耐烦了，大声说道：“山上的几位，你们以为我在打诳语，诈你们？实话告诉你们，你们一上山，就惊动了千年白狐大仙。大仙已经传过话来，说你们来了！不信，你们睁眼看看，院外大松树下，大仙在忙什么！”

陈锐迅速把望远镜头移到了院外的一棵大松树下，仔细看去，他头发丝立即竖了起来。月光皎洁，他看的真真切切。大树下，果然有一只银白色狐狸，后腿立起，前腿抬至胸前，向着初升的明月，脑袋一点一点，正是参拜姿态。仙狐拜月，陈锐听过，但没见过。今天，他和几个战士，亲眼看见了这惊人的一幕。

陈锐并不迷信，虽然他解释不了眼前发生的怪事儿，但有一宗，他却是心知肚明的。那就是，他们几个人一到摩云岭下，所有行动，尽在对手的掌握之中。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正在密切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眼前这个恶女人的表演，就是对手给他们的下马威。

既已暴露，多留无益，事不宜迟，速走为上。想到这，陈锐小声命令道：“按战斗队形，原路返回！”

说完话，他慢慢起身，钻进山林。走出不远，陈锐清晰地听到，前方不远处，又是一阵窸窣声。这声音他能分辨出，是人的脚步声。他想循声急追，可前方已了无声息。陈锐知道，天黑林密，敌暗我明，加之对地形环境不熟，根本没有擒敌的可能，只能任其逃之夭夭。想到这，他告诉战士们，不用再刻意隐蔽，借助月光，加快速度，迅速下岭。

仍是小吴前面开路，他们很快回到了摩云岭西大路上。几人没有停留，隐身在路边树影下，在暗处一阵疾行，一口气走出了摩云岭沟口。看看周围没有什么情况，找到了藏匿的自行车，骑上返城道路。

骑出山口不远，陈锐猛地想起，那个指路农民说起的明天灵山镇庙会。不甘心铩羽而归的他，打定主意，明天也来“逛”庙会，到庙会上来寻找那对儿“老夫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