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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高听着那些话不发一语，反倒是寒冰有些按捺不住的怒视着赵高，脸上的愤怒之色显而易见。赵高对着寒冰淡淡微笑，眼中却神色复杂。

青禾拉着寒冰的手晃了晃，示意他不要破坏了这个仪式。赵高在李斯的灵堂前跪了一天，任凭是无名也劝不起来，天完全暗下来的时候赵高才站起身来。

她的身体本就不大舒服，如今在冰冷的石板上跪了一整天后双腿完全麻木了，脸色也变得很是苍白，寒冰想要让赵高滚出去，可是看到赵高苍白的脸色后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再想想昔日自己的主子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对赵高更是下不去手，只能冷着脸说道：“赵大人，请回吧。”

赵高扶着无名勉强站稳之后看着寒冰说道：“我想和你说几句话。”

本该拒绝的，可寒冰却被青禾那小丫头推了上来。赵高坐在寂静的灵堂之中，看着那个再也不可能回来的灵位，沉默许久才转身对寒冰说道：“我知道你一定很着我，因为李斯的死直接间接都和我有关系。但是寒冰啊，人不是只靠着恨而生活的，我希望你能放下。”

寒冰本来就有些阴郁的脸色在听到赵高这句话后变得更加阴沉，他低声怒道：“你说什么废话？！你要我放下？！我家公子本可以长命百岁，安安稳稳的逝去的，但自从遇到你，你一次又一次的打乱他的计划，你害死了他你知道吗？！公子是个好人，他一生都为了大秦而活，对我们也是很关心。但你呢？你怎么忍心这么伤害他！”

赵高冷眼看着寒冰对自己大声喊叫，恍惚之间似乎看到了那个年幼的自己，自己曾经也是这么在嬴政面前大声喊叫，自己口口声声说着想要报仇，可是真的杀了他之后自己却觉得更加难受。

冤冤相报何时了。

“寒冰，凭心而论我没有什么对不起李斯的。他先利用我的，我从没有想过害他，哪怕在他伤害过我之后我都没有想过要去杀他。这一切到底是什么原因我想你不会不知道。朝代的更换总是如此，总有人要做皇位下的垫脚石。你家公子是个好人，我很清楚，但是我想他也一定不希望你为了他复仇的。”赵高的神情淡淡，记忆却恍惚回到了自己和嬴政对持的时候。

原来曾经的自己是那么浅薄，原来真的只有当你经历过了之后才会明白什么叫做取舍。

如今的寒冰就是当年的自己，而当年的自己，又是曾经的嬴政，大家都在用自己过来人的经验劝诫着别人，最后却只是徒劳。

总要自己走过了那条路，才知道自己是不是找到了正确的归途。

寒冰阴沉着的脸色渐渐缓和了，他仿佛看到了那晚的公子倚在窗边淡淡的说着：“你不用记恨昭昭，也不必去和胡亥作对。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我只求一个心安。寒冰，千万千万不要被仇恨蒙蔽了心。”

记忆中公子的脸渐渐和赵高重合，寒冰有些颓败的后退了几步，喃喃道：“为什么公子会帮你呢？为什么你要出现在公子的世界里呢？”

赵高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事实上，连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认识李斯，到底是他们阴谋中的一部分，还是冥冥之中注定了的安排。

“你带着青禾走吧。”赵高转身，将手中的令牌递给他，“带着你家公子的灵位，再也不要回到咸阳了。这里已经不是曾经的咸阳了，我想你家公子也一定不会喜欢这里的。”

寒冰拿着令牌没有说话，看着赵高离开的身影忽然唤住赵高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我不想让你出事，这或许也是李斯的心愿。”赵高的声音很飘渺，仿佛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的。

寒冰攥紧了拳头，又问道：“你，有没有喜欢过我家公子？”

听得出这个问话有多么紧张，赵高微微顿足，转身看着寒冰，她的脸色虽然苍白却很柔和，“我喜欢过的、毕竟是那样一个对我好的人，怎么会不喜欢呢？所以之后知道他利用我，他拿念念威胁我，我才会那么恨他。”

寒冰听了赵高的回答后垂下了脑袋，低语道：“我想公子听到你这么说一定会开心的。”

“也许吧，谁知道呢？”赵高的尾音微微上翘，转身离开，哼着一首不知名的小曲离开了这个辉煌一生的男人府中。

无名跟在赵高身后，听着赵高哼的曲子微微有些失神，赵高转头看着无名似笑非笑的问着：“你知道吗？我今天忽然觉得自己这一路走的很是艰辛，而今天我明白了我为什么会这么艰辛了。嬴政说的不错，报仇有什么用呢？冤冤相报何时了。只是当时，我被仇恨冲昏了头脑，而且一昏就是这么多年。如今我才知道，那个时候的嬴政一定是走过我现在走的路，所以才会那么说的。”

“我们都在错过。”赵高轻声的叹息，眼中有着微微的惋惜。

无名跟着赵高轻轻摇头，“走错路是难免的，毕竟人生还有这么长，哪能一帆风顺呢？”

赵高听了以后也轻轻地笑了笑，眉眼弯弯，看起来很是可爱。无名看着赵高的笑容也微微笑了笑，问道：“刚刚你哼的曲子是赵高的曲子吧。”

赵高一愣，却很快回过神点了点头，“嗯，以前我每次受伤的时候我爹爹都会哼这首曲子给我听。这种安静祥和的语调，让人感到很舒心。”

无名的神色有些莫名，赵高没有听到他说话有些疑惑的转头看着他，却发现无名一副神游在外的样子，似乎想到了什么事情。

“无名？”赵高凑到无名勉强挥了挥手，无名这才回过神来，讪讪的笑了笑，轻声道：“没什么，我只是记起曾经也听过这首曲子罢了。”

赵高不屑的嗤笑一声，质疑道：“别胡说了，这首曲子可是我娘亲谱的，只有我爹爹才会哼呢！”说完以后指着无名轻笑道：“这下马屁排错地方了吧。”

无名微微勾起唇角，没有否认也没有反驳，只是看着赵高的脸色更显惆怅。

之后的几日赵高的身体虽然还是会经常感到酸疼，但在无名的细心调养下已经慢慢好转了许多。而念念也学会了走路，只是因为看不见路总是跌倒，但念念却是个倔脾气，这点倒像是遗传了赵高。跌倒以后哭也不哭就又爬了起来，继续走。

赵高在一旁看着既欣慰又心酸，轻声唤道：“念念……”

念念听到赵高的声音后裂开了嘴角，长着手臂等着赵高把她揽进怀里，赵高顺从的过去抱起念念，在她脸上蹭了蹭，轻笑着说：“念念，累吗？”

念念没有什么反应，只是自顾自的玩着赵高的发丝。赵高有些无奈的抱着念念在亭子里坐了下来，逗弄着念念，神色却很怅然。

无名取了衣袍走过来披在赵高的身上，念念似乎闻出来无名身上的气味，拉着无名的手臂要求抱抱。

“这小丫头还真是成精了~！”赵高取笑着念念，无名从赵高怀中接过念念，笑眯眯的逗弄着她，回道：“念念虽然看不到，但还真是很聪明。”

赵高苦笑了下，揉了揉念念的头发，很是怅然，“其实我一直都在想，如果念念是个正常的孩子。或许就不会学这么多了，更不用受这么多委屈。”

无名抱着念念坐在赵高的对面，这些日子下来他不像是赵高的奴才，更像赵高的朋友一般。

“那倒也未必，我看念念现在这样就挺好的，长大后一定和你一样。”

“啊？”赵高疑惑的看着无名，不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什么和我一样啊？”

“和你一样的倔强！”无名取笑着赵高，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说道：“刚才宫中的太监又来传话了，说要你进宫觐见。你要去吗？”

赵高想起胡亥曾经说的话便觉得心有余悸，皱着眉头说道：“我装病装了这么久，怕是装不下去了。”

无名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但还是很不放心的问道：“你不会要进宫了吧？”想起前两次赵高从宫中回来时的狼狈摸样他就不放心。

赵高迟疑了一会也笑了，玩弄着念念的小手轻笑着说道：“人家是皇上，我不过是一个被软禁起来的奴才，躲得过初一也躲不了十五啊~！”

无名没有反驳，只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倒是赵高叹着气说道：“其实现在想想，真的觉得这咸阳不适合我了，我想带着念念离开这里，带她去一个安静，没有阴谋，没有权利，没有算计的地方。”

无名的神色终于有了些变化，他看着赵高沉默一会后说道：“大人，你真的想要离开咸阳吗？”

赵高对无名轻轻一笑，很是坦然的说道：“你说错了，并不是离开咸阳，而是离开权利的中心，离开大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