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第五十二章:风卷云舒 古巷青灯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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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的卯时天才蒙蒙亮,沉寂多日的安才人终于踏出房门,穿着素雅常服,身边未带任何宫女独自而行,延禧宫另一间侧殿的夏氏正巧也是这个时候醒的。

宫女刚准备点亮房内的灯光,却被夏氏叫住:“等会”夏氏趴在窗沿看着行色诡异的许氏,与身边宫女说了一句:“你跟着安才人去瞧瞧,她这一大早上是要去做什么!”天才刚亮,宫女太监们都还未开始劳作,她出门这么早,夏氏觉得定有蹊跷。

待安才人出了延禧宫大门,宫女才蹑手蹑脚的随后跟着。

一路上许氏未曾发现身后跟着她步伐同去一处的人,沿路走过永巷,又绕进西六苑里一个从未人烟的闲置花园,许氏四处张望了几眼,在假山前将自己准备好的纸钱元宝拿出来。

火石点燃,烟气向上,许氏用手掌散尽迷雾,嘴中念念有词:“今日初一,我来祭奠你,你且在那边好生安稳,不日我就随你而去,做不成活眷侣今生抱憾,好歹也要做一对命鸳鸯才是”。

宫女由是暗地里藏着身,未曾真切的听到许氏嘴中说了些什么,只知道宫中严禁烧纸祭奠,这已经是犯了大罪,偏偏许氏一意孤行,却还要防备着旁人,就连宫女都觉得其中有猫腻。

延禧宫的宫女瞧见许氏烧完了,便紧忙退了身影。

许氏长叹一气,可心中的包袱却没法子放下,这点纸钱不过是买她一份心安,情分终究是还不掉。

许氏起身而去,顺着来时的方向朝延禧宫去,永巷路上不想偶遇上了荣嫔及珍嫔二人。

珍嫔见她身影,早早的迎着她:“安妹妹今日好早,前些日子听闻你身子不爽利,如今可痊愈了?”。

安才人福下身子给荣嫔和珍嫔行礼:“劳姐姐记挂,已经差不离了”许氏性子柔软,六宫众人都不曾拿她当个人物,自来与她也算和和气气。

珍嫔上前挽过她的手:“那就同本嫔与荣妹妹一道吧”许氏向后退了一步,欠身说了一句:“妾身出来的急,突然觉得身上有些生冷,想回去加身衣裳,姐姐们先行,妹妹随后就到”。

荣嫔望向春娆:“把本嫔那件外衫给安才人搭着”许氏连连摆手:“妾身怎能穿戴娘娘的衣裳”。

倒是珍嫔从春娆手上接过来,一把搭在她双肩:“难得荣嫔妹妹这么开阔,她的物件都是上等货色,你也且享享福”拉着她的手,一路同去。

承乾宫门口又与姜宝林和夏才人撞个正着,姜宝林也是多日未见许氏,难得见她出来,便开口问道:“你怎么就一个人出来了?婢子怎么没跟着?”。

珍嫔伴笑,不禁望了夏氏一眼:“安妹妹宫里可心的人可不都走了么,哪里还有丫鬟婢子可以驱使的”。

几个人在门口嘀嘀咕咕,胭脂从内殿出来:“见过几位小主,娘娘刚起身,劳各位稍作片刻”。

等到懿妃接见时,几个人无非是闲谈了几句,很快便散了。

正午时分刚过,懿妃准备休个午觉,刚将头上的朱钗摘下,就听见胭脂进来说道:“娘娘,皇上为了安才人在乾清宫大发雷霆”。

懿妃别过头:“她的事不是都过去了吗?怎么皇上还抓着不放!”。

“不为那事,是另有其他事”懿妃哀叹,又吩咐稚梦:“替本宫梳妆吧”。

等到懿妃去到乾清宫时,安才人跪在殿中,懿妃瞥了安才人一眼,随后又与上座人低头福了一礼:“臣妾敬请皇上金安”。

“朕怕是永无安宁,你瞧瞧,如今这六宫越发不安生,一向沉稳的安才人如今都有二心了”懿妃一时讷讷,不知该如何接下皇帝的问责。

皇帝将锦帕包裹住的灰烬朝殿下一扔,烟灰四起,惹得懿妃咳嗽声不断:“臣妾失仪了”再低头一瞧,这分明是未烧尽的残留纸钱碎块。

懿妃很快又弯下身子:“这东西是从何而来?”。

“你让她自己说”皇帝脸色一变,不愿再多加开口,谁知安才人迟迟不开口,最后只得皇帝身边的四喜说道:“洒扫处打扫花园时候收拾的,奴才命人去查过了,六宫上下只有安才人在三天前向内侍省领了金纸”懿妃略略沉吟,眼中精光一轮:“那也不能说明就是安才人做的啊!”。

许氏跪在地上不哭诉,也不求饶,神色异常平静:“请陛下治罪”。

“你瞧!她倒是心胸坦荡!”皇帝言辞尽显激动:“拉下去,打入冷宫”正当侍卫上前拖走许氏时,懿妃为其开口求情:“太后生前是喜佛之人,如今少一个诵经礼佛的人,不如让安妹妹去奉先殿守着太后的灵位吧,也算是她对太后老人家的一份孝心”。

皇帝想了又想,因为提及太后,所以不免又卖了一份人情给懿妃:“那就如你所说”。

许氏磕头一拜:“谢皇上开恩,娘娘成全”。

许氏回延禧宫收拾东西,不恼也不火,独留的几件首饰全都送给了同宫的姜宝林,说是谢谢她平日里待她的情分。

姜氏如何也想不明白,许氏为何要将自己逼上绝路:“我就不明白了,你怎么就如此想不开?”姜宝林拉她起身,随口又念叨了几句:“你才十七,如今去守着灵位,岂不是青灯伴老吗?不如我再去替你求求情,说不定还有一丝挽回的机会”。

“不必了,这是妹妹我心中所盼,谢谢姐姐往日里照拂我,难得在这六宫中能碰上知己,妹妹本就福薄,担不起盛宠,枉费了姐姐的提拔”姜宝林摆手示意她别再说了。

许氏并无牵挂与不舍,这加盖满身的恩宠,她本就不稀罕,自此也无留念,刚一出侧殿,夏氏便拦了她的去向:“姐姐”夏氏猛然反应过来,赶忙改了口:“我可不能唤你姐姐,你家中就你一个独女嘛~”。

许氏不予回应她,向边上挪了两步,夏氏借机伸腿拦路:“你如今不是安才人了,本主话还没说完,你急什么?”。

夏氏指着跟在许氏身后的贴身宫女:“打今儿起,你就是本主的人了!不必跟她去了”宫女自然欢喜,那奉先殿是什么地方,青灯古佛,莫不说阴森恐怖,毕竟年纪轻轻就跟着这么一个小主,往后的日子也好不到哪里去,难得夏氏愿意留她,自然感恩戴德的跪下叩拜。

许氏在奉先殿的日子并非清闲,每日抄经文、礼佛经也便罢,原是还要劳作,这最让人吃不消。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她虽说本家不是大门大户,好歹自小就有丫鬟伺候,从不干脏活累活,如今日日跪着擦地,自然不比从前皮肤水嫩。

那日皇帝一气之下,更是直接褫夺了她的封号与位份,这让她与其他宫女别无两样。

许氏伸直背站直身子,活动了一下肩膀,顺便扭了扭僵硬的腰肢,刹那间,她好像听到了肩胛关节的咯吱声。

“又偷懒!”身后管事嬷嬷嚷着声音。

许氏低着头,自觉的伸出掌心,“啪”的一声,刺耳又明亮,管事嬷嬷用竹条狠狠的打下去,喊着门前洒扫的宫女:“行了,用不着你了!都放着让她干吧!”。

管事嬷嬷指向门前:“去把浮土扫干净擦亮”余下的丫头们相视一笑,管事嬷嬷快速的扫视了一眼在井台边打水的丫头:“前些天不是说手腕生疼吗?今儿嬷嬷我给你放一天假”。

于是又随口对许氏说了一句:“你去再添十桶水”。

一个小宫女冷言冷语的说道:“你说她也是可怜,好端端的御妻被贬为庶人,非要请旨来咱们这,何苦呢”另一个丫头立刻脸色大变,做出噤声的手势,不让她多加说闲话。

丫头们各个都好奇,可谁也不敢随便打听,唯独管事嬷嬷收了夏氏的好处,才敢如此糟践她。

夏氏非要让她尝点苦头,平日里最看不惯她摆出一副冰清玉洁高高在上的样子,现在低到尘埃了,何故不推她到深渊,以免来日她在想法子复位。

许氏一用劲把整个水桶从井里提上来,然后把水倒进水桶里,正准备走人,旁边一个小丫头猛地伸出脚,许氏被拌在地上,水桶里的水,渗透了衣衫,奉先殿里生活的残酷活生生的给她上了一课,这下,不仅身上浇透了,心也凉了半截。

一边忙碌的宫女们纷纷安静下来,默默的冷眼瞧她,没人上前去帮她,都等着看热闹,许氏忍着苦楚,起身朝自己屋里去,等她换完一身干净的衣裳,又出来像是什么都没发生的人儿一样,自顾自的忙着手头里的事情。

奉先殿的这一课不足分量,比起六宫的尔虞我诈,这不过是星星点点,她甘愿如此,旁人说是糟践,可她自己知道,这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在皇帝身边的日日夜夜,厌恶和恶心感从未消退过,进宫本不情愿,伺候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更是情非得已,倘若当日她父亲没有把她送进宫里,她或许不会磨灭自己的心气。

在她心中,皇帝不配与她共赴良宵,也不配与她情意绵绵,并非她知识浅薄,论才情,六宫中无人能及,论貌相,虽说不是国色天香,但不必暗自伤神,入宫几载,恩宠随手可得,却置之不理。

每每被宠幸过后,必要独自饮一碗避子汤,在宫中的日子,她只做一件事,就是等待此身耗尽,随她心上人而去。

许氏忙了一天下来,天色已是不早,顶着困意却不忘还要给管事嬷嬷守夜,从前宫里的太监给她守夜,不曾觉得夜里会如此寒冷侵袭,其实自从她来到奉先殿,突如其来的各样规矩,让原本杂役的小宫女们也满是不适应,又何况是一个日日遭人伺候的小主。

但私下各个都叫好,说来六宫御妻也不过常人一位,何足稀奇。(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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