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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和同伴们一起坐在黑暗中,一坐就是好些天。周围静得无聊,它很想弄出一点声音,可是无能为力。狼和孔雀哪里去了?听他们谈论天真的企图,也比呆呆坐着强呀!它正唏嘘,黑暗中传来呼哧呼哧的喘息声——有新闻啦!它抖擞精神。劫持它来到这里的白狼和孔雀很狼狈地冲进这个封闭的空间。

“绮卿,我们到家了!没事的,我马上给你敷灵药。”

一阵叮呤哐铛的声音从黑暗的角落传来。它叹口气:这两个妖怪能在黑暗中看清东西,点不点灯无所谓。可它这个看热闹的却什么都看不清了。

仿佛是听到它内心的抱怨,孔雀咝咝地喘息着,艰难地请求:“月啸,把夜明珠取出来……我什么都看不见啊。”黑暗中,匆忙的月啸踢翻了几个盆罐,碰倒了几个箱笼。一片光晕向四周散开——一粒碗口大的明珠在匣中散发出皎洁的光华。

它不禁暗暗诧异:这样的宝珠,只怕喜欢收集明珠的龙族也拿不出来吧?

月啸随手抓起明珠,温柔地放在绮卿怀中,又拿出一只晶莹灿烂的的小瓶,拔开瓶塞说:“这是我们上次从昆仑偷的灵药,你很快就会没事。”

“我好冷——月啸,救我!”绮卿紧紧抱着夜明珠,仿佛想从那柔和的光芒中取暖。当灵药洒在他颈上的伤口时,他闭上眼睛,神情变得安详,也不再抱怨,好像一切痛苦正在过去。

它看在眼中,着实羡慕:不过是两只妖怪,却收藏了这么多好东西!

这一出紧张的急救正要圆满收场,遥遥的黑暗中忽然传来嘈杂的脚步声。月啸一惊,慌忙把夜明珠收入重重厚匣。周遭又重回伸手不见五指的景况。

它正觉得好奇,一线光明穿透黑暗,模糊地勾勒出它的身影。

“找到了!”一个高兴的女声夹着回音荡开,月啸立刻低吁一声扑了过去。

“呀!死畜生!想咬我?”那女声变得十分不悦,“你也不想想我怎么会那么笨,让你第二次得逞。”伴随狼的呜咽,光线摇曳片刻,恢复了平静。

“月啸!”绮卿在床上挣扎着撑起身,脖子上忽然一凉。“别动!”静潮冷冷地说,“这次可不会跟你客气。”

它琢磨情况的突变是怎么回事——难道又是一起为抢夺它和同伴而发生的惨剧?面前突地冒出一个毛茸茸的狐狸头。这只狐狸乌黑的眼睛满意地从它和同伴们身上扫过,“一、二、三、四、五!得来全不费功夫!”

“不费功夫的是你!”那个动听的女声越来越近,它看到一个身姿窈窕的女子,一手持着一根发出光芒的珊瑚枝,一手托着一枚巨大的水球——球中困着白狼,她却仿若手中无物一般轻松。

她周身散发着碧蓝的幽光,光芒像一对巨大的蚌壳,把她保护在中间。“谢谢你,蓬莱。”她微笑着说,“没想到你一直藏在静汐的裙子上,这次真是帮了我大忙。”

话音未落,幽蓝的光从她身上褪下。表情悲伤的水妖立在她旁边,黯然道:“这是静汐收服我时穿的衣服。我会保护像静汐一样穿上这件衣服的人——如果世上不再有人穿上它怀念静汐,我会和她一起消失,不再回来。谢谢你一直惦记着静汐,薇香。”

薇香托着腮想了想,“那么风妖星婵又到哪里去了呢?算啦,眼下的问题还很多。”她走到五个杯子前,既好奇又兴奋地说:“这就是传说中的七星杯!封印着巨大的哀伤——呀!这个破了!”

说着,她拿起它,蹙眉道:“因为是木头的缘故吗?裂了好大一道缝啊。”

它在心底无奈地叹息:岁月不饶杯,它终究会裂、会碎、会化为乌有。

“静潮,把那只孔雀收到水晶球里,别让狐狸偷吃。”薇香一边说,一边从百宝囊中掏出一个巨大的木匣。

百宝囊?如今可不多见了。它心中赞一句,认出了那个木匣——七星杯匣!原来,她就是主人啊!主人拿着杯匣来了,来解放七星杯的力量!她转世之后变漂亮啦,它一时没有认出来。杯子们高高兴兴和她打招呼,但她听不到。

薇香把杯子一一对照木匣的凹槽放在其中,拿起它时,“噫”了一声,从囊中摸出一片水晶,惊诧地大呼小叫:“这个、这个、这个上面难看的灵气不见了——稍加一点时间,就可以有精灵了!”

那当然,它这些年可不是白过的。它心中稍稍得意。

杯匣中忽然传出一个声音:“把它放进来——我会保护它。”这个声音又清晰又严肃,不同于曾经低微含糊的凄叹,容不得薇香不听。她把木杯放入最后一个凹槽,杯匣骤然焕发出绚丽的光彩。

身边不再是幽幽黑暗,而是一片奇妙的景色。

一片金壁辉煌的殿宇,金雀炉吐出飘摇的香气。一扇透入阳光的窗,丝丝缕缕柔和的光照亮了一个落寞的身影——衣着高贵的年轻男人在冥思,凝重的神色泄漏了他心中的沉痛。

薇香、静潮、狐狸和蜥蜴就站在他的身旁,能看到他每根睫毛颤动,他却浑然不知,犹自沉湎于心事。

“他在想什么?”薇香看着他投入的样子,不禁低声问。

景色顿时一变:一排整齐宽广的屋檐上,他穿着另一身衣服——高雅却不及方才那身华美。宽大的袖在风里摇曳,他伸直双臂挡在一个白衣女子身前,那白衣女子的肩头已经受伤,鲜血在衣襟上染出点点红花。他坚定地对面前的黄衫女子大声说了些什么——那种优雅古老的语言,薇香和静潮都听不懂。

“他在说什么?!”静潮有些着急。男子面前的黄衫女子手持一双利剑,气势汹汹,随时可能做出伤人的举动。

像是明白他们沟通不良的苦衷,立刻,他们听懂了他的话。“雾萋,住手!”这个俊雅的陌生男子说,“这不是一位公主应有的气度。”

“公主应有的气度就是对你那些下流的勾当不闻不问?!”黄衫女子一抖手中锋利的古剑,铁青着脸喝问:“星钧,你是打算护她一辈子,还是打算和她一起受伤?”

“雾萋,”星钧的表情变得柔和而愧疚,“对不起,雾萋。我想爱你,想和你一生一世在一起,可是……我已经做不到了……”

黄衫女子大失所望,本来因怒气而变得有力的双手,忽然沉重起来,重得没有办法用剑直指那对站在一起的男女。“在你求婚之日,我国的巫师告诉过你,我的命运很独特,如果你要我和另一个女人分享你,就是宣告我的死期。你答应过,不会让我有那样一日。”

“我……”

“可你还是要把我赶回去——赶回我的祖国。”黄衫女子叹口气,摇头道:“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我还以为,我的婚姻会有所不同。原来我的婚姻也不过是权力的交易而已,所有的承诺都是虚假的。”她苦笑一声,在任何人料想不及时挥剑刺向自己的心口……

“啊!”薇香和静潮大惊失色,本能地冲上去搀扶,身边的景色却陡然一变,又变成香烟缭绕的殿宇。星钧仍是坐在那里沉思。白衣女子轻盈地来到他身后——她正是刚才幻境中受伤的人。“王,诸臣都在等候,请您……”她说着,看了他一眼——他毫无反应,分明没有听见她的话语。

“王!”她伸出手,温柔地放在他肩上,他却浑身一颤,一直抿紧的双唇间飘出一个名字:“雾萋?”

当这声轻微悲哀的呼唤在寂静中回荡时,一切都不见了……殿堂、香雾、阳光,都消失了,薇香和静潮回到现实的黑暗里,耳中听到一声清晰的“喀喇”——杯匣中的星之杯毫无征兆地破裂了。

“背弃妻子的自责,与爱人相守却不能坦然面对、不能让自己所爱的人觉得幸福……”杯匣中那个冷静的声音说。“轮回又轮回,‘自责之星’还没有忘记那悲哀,悲哀便找他去了。”

薇香刚想发问,身边宛如一阵清风掠过,吹散尘烟,吹出一个纤灵柔弱、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白衣女子。近处传来江水浩浩奔流的声音。她独立在晨雾迷蒙中,衣袂临风飘举恍若飞仙,毫无表情的面容却仿佛冰雕,冷冰冰的眼神仿佛定格在薇香和静潮身上,让他们一阵心寒。她的口音坚定清冽,说出这样一句奇怪的话:“你别搞错。对我来说,重要的是完美地完成任务。什么权势、感情,我既然一出生就已抛弃,现在也不会去追求。对我来说,你只是这次的主顾,我从来没有把你当作‘父亲’。”

“说得好!不愧是射龙堂一顶一的刺客。”苍迈的声音从薇香和静潮身后传来,他们回头去看,看到一个模糊的老者。“这是定金!剩下的,等到你活着回来时自然能收到。”他扔下颇有份量的布袋,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滴眼泪从白衣女子美丽的脸庞上缓缓滑落。风无情地吹着,吹干了她的眼泪,连她的身影也像白沙一般被风吹散。迷雾在风的吹动下渐渐消散,江边显现一座高台。风把白沙托上高台,沙砾又凝聚为她。她和星钧面对滔滔江水依偎在一起。

“风荷,喜欢这里吗?”男子柔声问,好象怕打破这份静谧安详。

她点点头,轻声说:“我喜欢这个地方。这里常常起雾,朦胧中就像超脱了尘世。”话虽这样说,她心头却总是被这雾刺痛,她总觉得自己一次又一次地看到了父亲消失在雾中的绝情的背影。

星钧的心里也一片恍惚。他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幻觉:凉凉的雾在他耳边缠绵时,一个气若游丝的声音幽幽说:“为什么你要抛弃我呢?”于是,他浑身颤抖,凉气自心底游走全身。他逃避似的垂下头,却正迎上风荷哀怜的目光。这样的目光更令他不由自主地想起雾萋那渐渐涣散的双瞳……风荷一言不发,径自步下高台,任江风吹散一头长长的秀发。星钧默默地走在她身边,但神思却不知游荡何处去了。

“你我都一样啊!”风荷心里痛苦地自语,“我们的心都丢了,所以只能不断地刺痛自己。她,毕竟还是做到了。她用最极端的方法,永远留在你心里……可怜的你啊!”

吹来这场幻境的风,又把幻境吹走了。江水、高台、白纱,都归于黑暗。

“被父亲抛弃,为了与所爱的人相伴而逼死了他的妻子,爱人虽然和她共组家庭,却永远不能释怀、不能全心全意爱她……她不敢再主动地去爱,不敢相信家。”杯匣中那个冷静的声音说。“轮回又轮回,‘杀戮之风’还没有忘记那心结,心结便找她去了。”

话音刚落,风之杯在匣中破裂。(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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