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了冬榕好久，她才从屋里出来，桀也和我一起在屋外等。冬榕施法不想让我们看见，说是怕泄露了未知，对我对她都不好，便让我和桀等着她。

她性格有时乖张，却总能做出对的事情，也许正如她说，我不能看见一个人的内在，而往往，表面都是骗人的，真正有大智慧的人，看起来也不会有智慧。

冬榕打开那扇门时，似乎已经过了很久，而我，很少如此平静的等候。

我看她的时候，一定是带着十分的期待，那种心情，我不知如何形容，似乎，像是在寻找一件丢失很久的东西，忘却了对它的感情，却依然渴望再次拥有它。

冬榕面色轻快，走到桀的面前，“你不用担心，事情能够解决。”

桀问道：“你都看到了什么？”

冬榕道：“一片冰天雪地。”

桀接着问：“然后呢？”

“没了。”

我听完冬榕这样说，心里不禁有些失望，这世上，冰天雪地的地方何其多，更何况，还不知这提示指的是地方还是时间，若是地方，还好些，若指的是时间，还不知该如何去寻，果真，天机不会轻易便被人知晓。

冬榕又道：“你们不用担心，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我问：“你知道在什么地方？”

她道：“现在还不知道，但我可以派底下的人去找，你们不用担心，也不要怀疑我的实力。”

桀道：“那就交给你了，我相信你。”

我虽然仍有担心，但是桀很信任冬榕，放心让她去做，我便也不好多言。

冬榕收走了水纹镜，去办事了。桀怕我无聊，要带我出去转转，我当然十分乐意，便随他去了。

我与他穿过一片云海，如一阵风一般，云上的阳光格外纯粹，似没有杂质的水，清澈透明。

我和他比肩驾云，他忽然问我：“你想去哪？”

我想了想，“先去一趟人间吧，人间热闹。”

于是，我们便去了人间。

落地之后，我与他皆变作了男子的模样，他身材颀长，容貌俊美，我在女子中虽算得上高挑，在他面前却格外娇小。我们这样走在人群中，实在扎眼，不说女人，就是男人也不免多看几眼。

这才没走多久，便有个胆大的姑娘撞上桀，故意丢下自己的手绢。桀只当没有看见，我却明白她的意思，一时也玩心起了，捡起手绢叫住她，“姑娘留步。”

那女子当真停步了，回身看向我们，这一回头不要紧，果真是个美人，方才倒没有看清。

她含羞道：“公子有事？”

我笑着将她的手绢递回道：“姑娘东西丢了。”

她见是我与她搭话，眼神快速瞟了桀一眼，失望道：“多谢公子了。”

我笑道：“不谢。”

她接过手帕，恋恋不舍地回首走了。我看着窈窕的背影，不由叹息道：“窈窕佳人，你却不懂伊人心意。”

桀听到我的话，笑笑道：“我只懂你的心意便够了，何必在乎她人。”

我尴尬笑笑，不知如何回答，便跟着他继续走。路上的女子见我和桀都是不识风情的人，便只干看着美色不再妄动了。

我小声对桀道：“没想到如今民风如此开放，女子都这样大胆。”

桀道：“冬榕的个性，才会治理出这样的天下。”

我听过恍然，“我险些忘了，如今女皇掌权，女子，自然大胆了。”

说话间，我们经过一家茶楼，坐在这里喝茶的人还不少，我们只经过，便听见议论。

“如今南方水患连连，难民无处安生，哀鸿遍野，人饥相食。也不知还会有什么样的灾难降临？”

“都说是女皇继位，触怒了天神，所以天神才会降罪于我们。”

“陛下的皇位来的不正当，据说是弑父杀兄得来的。”

……

我听着这些议论，不由感慨：“看来，冬榕的日子也不好过。”

桀道：“水灾是怎么回事，难道，这就是神界的作风。”

我反驳道：“这其中必定是有什么误会，神界怎会做这样的事情？”

我嘴上虽然这么说着，心里却有些打鼓，我只怕神界为了对付冬榕，相出降祸人间的方法，使得她失去民心，断了她的九龙真气。如果真是这样，那么神界何以为神，何以立信三界。

桀冷笑道：“但愿不是，如今这些神仙，还真是丢你们上古神祗的脸。”

我道：“有你说的这么不堪么？”

他道：“你的后辈们，我就不多议论了。”

“后辈？说起来，我也不算是个称职的前辈。”我听他说完，不由自嘲。

他只笑不语。我便更加好笑，问他道：“你笑什么？”

他道：“你倒是会倚老卖老。”

我讽刺他道：“你也不年轻了。”

我们这样一来二去聊得倒也和谐，正聊着，便到了一户大宅院前。

桀驻足于此，仰头看去。我也看去，见正门上悬着一块匾，书着“钱府”二字。

我问桀道：“这是何处？”

说话间，紧闭的府门打开，一个华服女子抱着一个婴儿出了门。下人们前簇后拥，抱着小孩的女人看起来也格外高兴。

我望着这一幕，不知所以然，便又看向桀。桀在这时对我道：“你看那孩子，认得么？”

被他这么一提醒，我便对那孩子上了心，用法力一探他的前世，才知他原是苍修的转世。前世，他的魂魄本都散尽，却在最后一缕魂魄散尽之时被刚刚复活的桀收回，这一世，书香门第，富贵人家，也是善果了。

“原来是他，他已经转世了。”

桀轻叹：“是的,说来，他也救了我一命。”

“你带我来，就是为了看这个？”

“他前世有很深的执念，今生，只怕不会娶妻。”

我惊道：“这是为何？”

桀道：“除非，会有一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他这么一说，我心里就了然了。便道：“那还不简单，我再捏个泥人，吹口仙气不就得了，多大点事。”

他拉着我的手离开，边走边说道：“到时候我得看着，总的有些不同才行，你是独一无二的。”

我道：“那是自然，有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在人间与人你侬我侬，我想想就别扭，到时你不说，我也自己做些区别出来。”

他听了很是满意，欣慰笑道：“那就好。”

不得不说，他的手很温暖，给人一种冬日暖阳的舒适感。我在想，如果，我真的寻回了我的情丝，我真的爱上了这个人，会怎么样？爱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这样的想法像是雨后的春笋一样，在我心里萌芽。

我问他：“我们要逛到几时？”

他想了想说：“随你，你想什么时候回去都行。”

我笑道：“我若不想回去呢？”

“我跟着你就是了，有你的地方，必然有我。”他的回答简洁有力，我无可挑剔。

说来，我来人间，不可不去听人说书，这才子佳人，王侯将相的故事，虽说老套，却也可以一听。

刚好，茶楼正有个老先生说书，我便拉着桀进去，寻了一个空位坐下，一边磕着瓜子，喝着茶，一边听着老先生说书。

说书人一拍板，便是一个故事的开篇。有道是，一个美丽仙女偶然下了凡间，遇到一个痴情的书生，两人坠入爱河，私定终生，却不料，仙女的朋友出卖了仙女，把仙女私下凡间的事情上报了天庭，仙女受到了惩罚，书生又替仙女承受了天刑，最后魂飞魄散。

故事到此戛然而止，结局实在悲哀。我却不觉得她那朋友错了，毕竟，天有天规，不能轻易违背。若是顾及朋友情谊，枉顾法度，便会乱了秩序，如此，神界人人都去与凡人相恋，甚至成婚生子，岂非乱了套了。

想着，我对桀说：“这个故事听得我心里堵，这个故事，怎么让人觉得这样的真实。”

桀道：“你想的太多了，不过就是一个话本罢了，是这些凡人胡乱写的。”

我也不得不暗自懊恼起来，怎么自己竟然也多愁善感起来了，说起来，自己总是个神仙，活了这么多年，才觉得岁月也没有给我留下什么。不过是一堆有待解决的事，也着实叫人烦恼。

我们出了茶馆，天上太阳偏西，白云朵朵，忽一阵微风吹过，街边垂柳枝条拂地，人烟渐渐稀了，小贩开始收摊。这一日之末，平静安稳，是人间的生活，我，却从不曾体验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桀说要带我去中皇山，那里，是他的故乡。我同意了，此前我也去过，只是大致转过，毕竟这些年，我都不曾出过昆仑。

我与他到了他说的那棵歪脖子树下，四周一片空旷，这歪脖子树却长得极其粗壮，树活万年，早已成精，他见到我时，轻轻咳嗽了几声，发着苍老低沉的声音对我道：“没想到隔了这么多年，还能见到故人。”

我疑惑道：“怎么，我们很熟？”

老树道：“从前，你与冥千，常来树下喝酒，那时，我还未修炼成精。”

我不禁看向桀，他给了一个肯定的眼神，然后对老树道：“想不到时过境迁，你已经垂垂老矣。”

老树叹了一口气，伤感道：“万物终有轮回，我活的已经够久了。倒是你们二位，一如既往的年轻。”（未完待续）